第四章 贾母去第世
4。贾母去世
远远地牢房外传来开门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狱卒有些谄媚的声音。刚刚还横眉怒目的贾赦等人立刻停了下来，眼巴巴的望着狭窄的通道尽头。一听就知道必定是有贵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皇后娘娘派人来放他们出去的。不一会儿，脚步声由远而近的走了过来，一个十来岁的俊秀少年在刑部主管监狱的官员陪同下走了过来。众人一时都有些恍惚，只觉得眼前这少年既熟悉又陌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少年淡淡的看了一眼两边牢房，将目光落在靠着凤姐闭目养神的李纨身上，“娘……”
李纨一怔，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抬起头来，看到门外的少年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回过神来连忙焦急的问道：“兰儿？你怎么会来这里？难不成…难不成…”家里的事情还是连累了她的兰儿么？李纨顿时有些心死如灰。贾兰连忙摇头道：“没有，娘，孩儿早几日就随大阿哥回京了。兰儿不孝今天才来接娘。”李纨看着许久不见已经长得挺拔俊秀的儿子，眼泪落得更加厉害，“兰儿…你没事就好，娘不要紧…我真的可以出去么？”李纨新婚丧夫，这么多年就只是一心守着这个儿子，只要贾兰没事她对自己如何倒不太在意了。乍然听到贾兰说接自己出去，又有些不信。贾兰点头道：“兰儿跟怡亲王求了恩典，怡亲王说娘身上并没有什么罪责，且又守节多年，就算兰儿不求回头也会放出去的。如今贾家的案子虽然还没审，但是兰儿先接了娘出去也不要紧。”
一边跟着一起来的狱卒已经过来打来了牢房的门。这贾家虽然败落了，但是贾兰却是大阿哥的伴读，这些年一直跟着大阿哥在江南关系不可谓不亲厚。就连怡亲王和庄亲王世子十七贝勒也对他称赞有加，将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刑部的官员们也不愿意得罪这样的一个人。见李纨还站在那里回不过神来，凤姐上前拉了她一把，笑道：“还是大嫂子是有福气的，兰哥儿既然来接大嫂子出去，大嫂子就快走吧。”李纨犹豫的看着凤姐，又看了看贾兰和贾政贾母等人。心中明白贾兰此来只是接自己一个人出去的，但是贾政是贾兰的祖父，老太太是曾祖母，如此一来未免给贾兰留一个不孝的名声。凤姐笑着推了推她道：“兰哥儿还是个小孩子家家的，能为大嫂子求到恩典已经是不易了。哪里就顾得了这么大一家子，大嫂子安心去吧。”
贾兰看了一眼凤姐，对李纨点头道：“琏二婶说的正是。此事干系重大，儿子也不敢狠说。怡亲王能给这恩典也是因为娘亲确实清白无争的缘故。琏二婶，来之前巧儿妹妹托我给您和琏二叔带了一些东西，她如今在宝音格格跟前时候无法过来探望你们。还说会求格格向皇后娘娘求情，希望能减了两位的罪，只是不知成不成。”凤姐一听女儿如此孝心，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对贾兰道：“万不可如此，巧儿在格格跟前也不容易，想来这情也不是那么容易求的。只要她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放心了。不管怎么样，我们母女总还会有再见的一日的。”贾琏风流了大半辈子，没想到如今却还有个女儿如此孝顺，心里也很是受用。只嘱咐贾兰让巧儿好好侍候宝音格格，旁的事都不用管他自有分寸便是。贾兰点头应了，扶着李纨就要出去，竟是连看贾政和贾母等人一眼的意思也没有。
“兰…兰儿……”贾母强撑着从床上做起来看着外面长身玉立的贾兰。因为贾珠早逝自己宠爱宝玉的关系，贾母对这个曾孙可以说完全不曾在意过。当初黛玉要他去给弘曜伴读她也完全没有考虑就将人送了过去。却没想到如今贾家最出色的竟然就是这个曾孙了，只是这么多年贾兰对贾家却早已不剩几分感情了。贾兰垂眸，淡淡道：“老太太可是有什么吩咐？”贾母看了一眼李纨道：“你娘是个有福分的，你接了她出去好好奉养吧。若是…若是能见到皇后娘娘，你替我给皇后娘娘带个信，我老婆子想见她一面。”贾兰低声道：“皇后娘娘身在禁宫，孙儿只怕没有福分再见。”贾母深深地望着他，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声挥手道：“罢了，你去吧。”贾兰点头道：“老太太保重。”说完，回身扶着李纨就往外走去。
“哟？这儿还有人呢？”一声清脆的笑声从门口传来，众人回头就看到门口站着几个鲜衣女子，门外还守着一群刑部的大小官员。里面的狱卒和官员不认得门口的人，贾兰却是认识的。连忙放开李纨上前恭敬地一拜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固伦公主请安，给宝音格格请安。”众人先是一惊这才连忙上前拜见。黛玉挥手道：“罢了，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问他们。”众人连忙退了出去。
贾母看到黛玉脸上一喜，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黛玉轻叹一声，道：“老太太身体不好，就免了吧。”
贾母老泪纵横，“多谢娘娘……”
弘晏皱着小鼻子嫌弃的道：“额娘，这里好脏好难闻……”宝音笑道：“知道脏难闻你还要跟来？”弘晏拉着黛玉的手回头向宝音吐了吐舌头，埋怨道：“畅春园里很无聊嘛。”那些格格阿哥们总是围着她说这个问那个的，连睡觉都不能好好睡。
“可儿？”牢房的一角，一个有些颤抖的声音传了出来。
“蓉儿媳妇？！”一边宝玉也惊叫出来，脸色苍白，刚刚看到黛玉的惊喜荡然无存。
宝音俏脸一沉，瞪着宝玉道：“放肆！瞎了你的狗眼了？本格格是博尔济吉特氏宝音格格！”
“可儿…你是可儿！”贾珍扑到牢房栏栅前想要抓住宝音，奈何一道栏栅生生的隔开了两人。宝音退了一步，神色冷淡的看着贾珍脸上激动的神色，面上不起半点波澜。宝玉看到宝音却仿佛看到了鬼一般，缩在角落里再也不敢出来，就连看黛玉一眼也不敢。黛玉扫了一眼贾珍，再看宝音的神色并无异常也就不去管他们了。走到贾母的牢门外，贾兰连忙用刚刚狱卒留下的钥匙打开了门，黛玉缓步走了进去，走到贾母床边停了下来，“老太太要见我？”床上的贾母已经瘦的骨肉嶙峋，半点也没有曾经富态福气的诰命夫人模样。脸上手上露在外面的几乎更是布满了骇人的斑点，慕雨慕雪紧紧地跟在黛玉身边，警惕的盯着贾母。
“玉儿…皇后娘娘……”看着黛玉容光焕发，清贵优雅的模样，贾母眼里闪过一丝水光，颤颤巍巍的道：“这些年…我老糊涂了，对不住你…以后到了地下也没有脸面见国公爷和你母亲了……”
黛玉轻叹一声，淡淡道：“都已经过去了，老太太不必再挂念那么多了。”
贾母点点头，道：“是啊，如今也为什么好挂念的了。贾家这一家子都是没什么本事的，许多事情也不管他们的事。我不求皇后娘娘赦免了他们的罪，只求不要因为我这个老婆子连累了他们。以后…是福是祸就凭他们自己了吧。”黛玉沉默了片刻，才道：“老太太放心便是，四哥一定会禀告处理，如今新皇登基也不会大肆株连的。”贾母喘息着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贾母这么硬撑着等黛玉，不过就是为了她的这句话罢了，如今得到了黛玉的承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你自己好好地吧…宝玉、宝玉……”躲在角落里的宝玉听到贾母的唤声，这才探出头来，揣揣的望着贾母，“老太太…林妹妹要救咱们出去了是不是？”
贾母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宝玉，叫皇后娘娘…你、你自己也好好地的吧……”
黛玉见贾母没什么话要说了，无言的走了出去拉着弘晏往外走，走到宝音身边的时候轻声道：“说完了就快些出来吧。”
宝音点头应了。贾赦见黛玉要出去，顿时便叫了起来，“大姑娘！咱们都是无辜的，你怎么不向皇上求情放了咱们？”黛玉并不理会，对坐在墙角的凤姐微微点了点头，牵着弘晏出去了。
偌大的牢房里只剩下贾家众人和宝音，宝音一身鲜艳的红衣在这阴沉的牢房中越发显得明艳照人。贾珍有些痴痴地望着那明艳的身影，“可儿…可儿，我对不起你……”尤氏惊恐的望着宝音一动也不敢动。宝音对着她启唇一笑，看着贾珍道：“我不是秦可卿，害死了秦可卿你后悔么？”贾珍摇头道：“我没有…不是我害死你的。可儿……”宝音偏着头，笑容妩媚的宛如当年秦可卿在灯下刺绣的模样，“可是…据说你当时不是在外面看着么？”
贾珍满脸痛苦之色，慌乱的摇头道：“可儿…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的。我从来没有想要你死……”
宝音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淡淡道：“可惜可儿已经死了，被你们贾家的人一起害死了。知道谋杀理亲王之女是什么罪名么？”似乎欣赏够了众人恐惧的神色，宝音转身往外走去，身后只有贾珍不断地呼喊声，“可儿…可儿……”出了阴暗的劳烦，温暖的阳光宁静的洒在她身上，瞬间消去了牢房里带出来的寒意，宝音淡淡一笑。不错，秦可卿确实已经死了，她只是博尔济吉特氏宝音。等到选秀过后她就会请求皇上为她指婚到漠北蒙古。她虽然不能信爱新觉罗这个姓氏，却还是要负起爱新觉罗家格格应该负起的责任和义务。
不远处，一辆低调素雅的马车停在树荫下，虽然外表并不起眼但是那马车四周明处暗处的侍卫也让人明白里面的人身份不凡。宝音上了马车黛玉和弘晏坐在里面聊天，宝音笑道：“让娘娘和公主久等了。”黛玉打量了她一番，浅笑道：“心里的结都解开了？”宝音心中一暖，原来皇后娘娘带她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垂首微笑道：“其实哪有什么结不结的，不过是自己一时想不明白罢了。如今再一见才发现，其实那些事情早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人…就算忘不了上辈子也不能耽误这辈子过日子不是？”现在的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会和那个人纠缠在一起了。
“你说想要去漠北，考虑好了么？漠北的环境可不是京城能比的。”
宝音坚定地点头道：“宝音虽然不比太上皇恪靖公主，但是也愿意为大清抚镇蒙古出一份力。”恪靖公主可以说是大清和亲的公主中最出色的一位，也是多少和亲公主的榜样，宝音听说这位公主之后便心生敬意，原来女子还能有另外一种生活方法的，自己不一定能做到那么好，但是她会尽自己的力的。
黛玉点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回头我会跟四哥和理亲王说的。”毕竟宝音还是胤礽的亲生女儿，于情于理都该事先跟他说一声。宝音笑容有些苦涩，自从胤礽出来之后她还没有见过自己这位阿玛，明面上她没有理由见理亲王，暗地里她也自觉没有脸面见自己的阿玛。
知道宝音的心事，黛玉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等选秀完了，去畅春园给皇阿玛请个安吧。这一点你们倒当真是父女。”到如今，已经快一个月了胤礽也没有去畅春园给康熙请过安，虽然康熙不说，黛玉还是知道康熙心里肯定也是憋屈得很的。
“娘娘……”
慕雪掀起帘子进来，低声道：“贾老太太去了。”
黛玉一怔，好一会儿才道：“命人好好安葬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