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明 圆明园居
3。圆明园居
第二天早朝之后，当皇帝当场颁下了选秀的旨意之后，不少人都暗暗松了口气。更有许多人看林如海的眼光就有些不一样了。当今皇后和皇帝的感情十几年如一日，满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新皇刚刚登基这些八旗权贵就上书选秀自然也存着一点试探的意思的，万一皇帝真的为了皇后不要别的女子了，他们也好早做打算。与选秀的旨意同时下达的还有另外一道旨意。从今年开始，入宫的包衣女子封号在贵人以上的家人及其三族之内不得在内务府任职。这道旨意一出，让之前劫后余生的包衣世家刚刚兴起的兴奋宛如一盆冰水从头淋到了脚。从大清入主中原开始内务府就一直由包衣世家控制着，虽然康熙顺治两朝宫规甚严包衣女子在后宫并不能得宠，两代也就才出了一个乌雅氏，但是这些人的势力却依然不可小觑。如今这道圣旨一下，基本上是完全斩断了包衣世家将手伸向后宫的可能性。试问，一个包衣出身的女子，若是没有内务府和包衣世家的支持，拿什么跟那些八旗贵女斗？
林如海似乎对同僚们的态度毫无所觉，每日依旧平静从容的上朝下朝，接到出任两江闽浙四省总督的圣旨之后，更是一派淡定的在无数羡慕嫉妒恨得眼神中挥别了女儿外孙外孙女离京赴任去了。虽然林如海的离京让无数人眼红他的位高权重已经得皇帝的信任，但是更多的人还是暗暗庆幸的，皇后娘家只有林如海这一个爹在了，而林如海在暗地里更有老狐狸之称，如今离了京城天高路远的，他们也好为自己家的姑娘好好筹划一番。
虽然说选秀的事情由皇后负责，但是前期的工作自有内务府和礼部去忙碌，自然用不着劳动黛玉。因此过完中秋黛玉便带着弘晏和弘晨弘昹弘昡往圆明园去了。如今，康熙退了位倒是一身轻，闲来无事便将经常把几个小的带在身边解闷。就连上书房也被移到了畅春园，各家年纪还小的阿哥格格们便时时凑到康熙膝下承欢。
“这宫里正在选秀，你倒是跑到园子里来了，可是心里不舒服？”康熙盯着跟前的棋盘，漫不经心的落下一子头也不抬的坐在对面的黛玉。
黛玉唇边含笑，把玩着手里的棋子挑了挑眉，跟着落下一子杀掉康熙一大片棋子，笑道：“皇阿玛言重了，选秀是朝廷大事臣媳岂敢？”康熙轻哼一声，道：“是言重了还是言中了？这些年老四和你在搞什么花样你们真以为朕不知道？”府里统共就没几个人，偏这几个人还都不能生，哪有这么巧的事？只不过康熙实在是喜欢这几个嫡孙的很，又心烦自己跟前这些儿子勾心斗角，才不予理会罢了。黛玉神色不变，含笑道：“皇阿玛英明。”康熙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道：“少拍朕马屁，以后身份不一样了凡事多想一些，别指望朕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朕知道老四看那些八旗权贵不顺眼，可也不能一下子全得罪了吧？朝廷还要不要用人，还要不要做事了？”
黛玉眨了下眼睛，道：“有人求到皇阿玛这里来了？”自己这些日子不在宫里，那些诰命福晋的也没法子进宫请安，没想到竟然能将路子走到康熙这里来。康熙道：“老四对后院素来冷淡，汉军旗的就不说了。就那个喜塔腊氏和钮钴禄氏，进门这么多年也没个消息。那些人也不都是傻子，要是闺女进了宫却生不出半个东西来那不是白废么？”黛玉忍不住眼角跳了下，心中暗笑把自己未来孙子叫东西，看来康熙也没见的多高兴那些八旗权贵的，“皇阿玛这不是为难我么？难道四哥不纳那些八旗贵女那些人就不办差不做事了？何况…这纳进宫还要保证能生儿女……我可没这本事……”康熙额头上青筋乱跳，没好气的道：“你就装傻吧！人家是怀疑你这个做太子妃做皇后的对那些女人动了手脚！”黛玉浅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康熙斜睨了她一眼道：“朕看老四倒是很有些想要效法明孝宗的意思。”想起这个康熙就没好气，若不是自己写封后诏书时让人顺便连几个嫔妃的诏书一起准备了，康熙怀疑胤禛是不是干脆就打算当那几个女人不存在。还打算西六宫让弘晏弘晨弘曜几个分着住，东六宫依旧给太妃们住免得寿康宫挤不下那么多人。气的康熙一顿怒骂，太妃住在新皇的后宫里成什么体统？最后胤禛才沉着脸将几个被册封的女人塞进东西六宫离养心殿最远的角落里。至于养心殿周围的启祥宫如今住着弘曜，长春宫住着弘昹弘昡，栩坤宫住着弘晨弘晏。胤禛的意思是反正孩子还小，那么多宫殿空着也是浪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看的康熙气也不是骂也不是。
黛玉水眸微微眯起，明孝宗也没什么不好啊。真正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皇帝从古至今也是独一无二的。四哥待自己自然也是独一无二的，只是四哥不愿意让自己如张后一般被世人说骄妒罢了。更何况四哥也不像明孝宗那般容易继位的，康熙这些皇子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若是那般他们一家人找不知被那些兄弟朝臣王公御史抓着多少把柄了。见黛玉如此，康熙摇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叹道：“总之你们注意分寸，老四刚刚继位到底还是不那么稳当。也不知道老四这想法毛病是哪儿惯出来的？”康熙皱着眉，皇家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教过皇子什么叫专情的，其他阿哥的好好地，就算是老八那也是有几个格格的，而且也不是他不想纳只是被郭络罗氏压着不让罢了，老四这性子总不会也是被这玉丫头给压制着罢？
黛玉闻言但笑不语，四哥从小在孝懿皇后跟前长大，多数还是随了孝懿皇后的罢了。只是皇阿玛却并不明白这一点。
“说起来，老八如今都三十了，还没个子嗣像什么样子？你这次给他挑几个好的，还有告诉老八媳妇，她要是不会做亲王福晋朕不介意换个人来做！”康熙如今闲着没事倒是操心起儿孙来了，一想起自家那长袖善舞的八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更是恨铁不成钢，你堂堂皇子连个老婆都管不住还想着朕的江山？朕就是把他给老五老七这样资质平平的也不能给你，不然不知道哪一天爱新觉罗家是得断后还是姓郭络罗呢。黛玉落下一子，脸上的表情难得的有点僵硬。她自己都不愿意给四哥挑妃子却还要给其他兄弟挑女人？那些弟妹嫂子的年纪都比她大不少好么？康熙将黛玉的神色看在眼里，有些幸灾乐祸的道：“你是皇后，这些事情是做皇后的责任，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办不好是丢老四的脸。”
辞了康熙将几个孩子留在畅春园里，黛玉独自一人带着人回了圆明园。刚进了门圆明园里的管事就来禀告皇上来了。黛玉连忙回了在圆明园里和胤禛的寝居九州清晏，胤禛只穿着一身便服坐在窗前看书。听到黛玉的脚步声才回过头淡淡微笑道：“晏儿几个没跟你一起回来？”黛玉无奈的道：“被皇阿玛留下了。四哥怎么来了？”胤禛拉着她到自己身边坐下，怜爱的揉揉黛玉的秀发，道：“你不回去自然只能四哥过来了。可是还在生气？”黛玉眨眨眼睛，俏脸微红，低头道：“哪有？我自然是信得过四哥的。”只不过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罢了，还有就是不想看那些进宫请安的诰命福晋们每每一脸试探和研究的神色。那紫禁城虽然金碧辉煌气势宏伟，黛玉却只觉得无比的压抑和阴沉，还是圆明园和原本的太子府更得她喜欢，“可是有御史说我的不是？选秀不是已经快结束了么，明儿我便回去。”
胤禛轻叹一声，伸手叹气她依旧清丽的娇颜，认真的道：“玉儿，宫里不会再进人了。”
黛玉静静地看着胤禛，胤禛低头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道：“你，四哥还有晏儿晨儿弘曜他们，我们才是一家人。宫里那几个就当是给皇阿玛和八旗权贵面子了，以后不会再有多的。何况，以后咱们大多数时间都要住在圆明园的。”
“咦？”黛玉惊讶，撇开其他所有事不谈，在皇宫和圆明园之间选一个她还是更愿意住在园子里的。胤禛看着她意外的模样，低声笑道：“那边勤政殿和正大光明殿不都在建了么？明年春天就该好了，咱们到时候就搬出来住。”黛玉笑眼弯弯，眼中也多了期待，浅笑道：“不知道到时候那些大臣御史会怎么说我？”胤禛冷笑一声道：“朕乐意怎么过日子还要他们多嘴不成？”
抛开这个话题，胤禛道：“刚刚过来的时候碰到慕莲，说是贾家老太太快不行了，想要见你一面。”说完，胤禛皱了皱眉。无论是贾家还是贾母他都没有什么好印象，跟不愿意黛玉再去理他们死活。但是这人到底是黛玉的亲外祖母，胤禛更不想黛玉心中留下遗憾。黛玉闻言，微微蹙眉道：“他们现在在刑部大牢？”因为康熙突然禅位的关系，之前跟着胤禵出继一起被抄家的包衣家族都被暂押在刑部。胤禛朝政繁忙也没空处置他们。胤禛点了点头，道：“不想见她就不用理会。”黛玉摇摇头道：“我去看看就是了。”
刑部大牢里一如往常的阴森幽冷，即使才刚过了中秋一进门就能感到一股寒意迎面而来。牢房里还弥漫着终年不散的腐朽异味，让人闻之蹙眉。
刑部大牢本都是关着重犯的地方，许多犯人都是各地官员自己解决因此人并不算多。这段时间里面却拥挤不堪，京城里几大包衣家族纷纷被抄家关押，南北两所牢房险些不够用了，偏新皇刚刚登基，竟没人来理会这些人。牢房最里面的几间关着的正是荣宁两府的人，许是有人吩咐，贾母被单独关在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里，也有赶紧的床被。其他人却是只能男女不分好几个人被胡乱关在一间牢房里。如今贾母已经是在床上拖日子了，便也无力再理会这些不争气的儿孙了。
“老太太…老太太…”宝玉攀着牢房的栏栅眼巴巴的望着旁边房里躺在床上的贾母。贾母有些艰难的动了动脑袋，看着宝玉。宝玉哭丧着脸道：“老太太，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这里好脏…宝玉好饿，好冷……”贾母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宝玉道：“宝玉，以后你自己争气些吧。老太太以后顾不得你了…都是老太太害了你……”看着原本凤凰蛋一样的孙儿如今这样，贾母心里怎么能不疼。却也深深懊悔自己太过娇宠将宝玉养的完全不知世事。这样的宝玉便是逃过了这一劫将来要如何生活？唯一庆幸的就是，经了这么一次，宝玉竟然从先前的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
“老太太……”宝玉手足无措的望着贾母，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发慌。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地会被抓进大牢里关起来，“老太太，林妹妹不是太子妃么？为什么她不来救咱们？”
贾母厉声道：“不许胡说！”
另一边的贾赦眼睛一亮道：“老太太，宝玉说得对。大姑娘如今成了皇后，请皇上赦免咱们还不是小事一桩？说不定连爵位也能发还给我们呢。”凤姐和李纨坐在角落里冷眼看着贾赦的异想天开，心中暗暗庆幸巧儿如今在宝音格格身边侍候，不然还不得跟着自己一起被下了牢房？
贾政道：“当今皇上最是重规矩，只怕没那么好说话。”当今皇帝还是雍亲王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想要他网开一面是难上加难。何况…皇后愿不愿意为他们求情还要另说。
贾赦瞪了贾政一眼，冷笑道：“那些烂心肝的事都是你们二房，都是你那个不贤人坐下的，跟我们大房可没有关系！对了，如今太…二爷不是被放出来了，还封了个理亲王么？元姑娘是理亲王侧福晋怎么不来就咱们？”
“够了！”贾母皱眉道，“元丫头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就让她自己好好的过吧。”
贾母一发话，贾赦虽然心有不甘还是愤愤的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