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戚葭正跟着天帝在书房里学习排兵布阵,一名蓝衣银甲的将领急急来报:
“陛下,在九重天里发现了掩日族的踪迹。”
这将领戚葭已然见过。
上次他们取乾坤镜的那日便是他叫走了虞白溪,汇报的内容也是发现了掩日族踪迹。
“掩日族?”戚葭问。
虞白溪已经起身,表情肃穆严峻:“在哪?即刻带本座过去。
临行之前还不忘回眸望了戚葭一眼:“在这等本座回来。”
交待完毕,天帝身影已经化作一片蓝白之光,消失不见。
那名蓝衣将领急匆匆地对他行了个礼,也立即消失。
他们走得那样急,戚葭都有些懵了。
”君上。”
戚葭飞离鸿蒙宫的时候,正好遇见韩默。
“陛下让臣过来保护你。”
“保护本君?”戚葭向遥远的天际看了看,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他身影未有片刻迟疑,跟着向虞白溪消失的方向移去,同时问:“出什么事了?掩日族....前日陛下回来吐血严重,便是发现了,那掩日族。见君上脚步并不停,韩默也不敢拦,只能转个弯跟上。
边跟边解释:“掩日族是天界一个已经消亡的部族,当初他们叛出天界被逐出,如今也只有零星一些后人存在。这些遗族与天界有仇,总在伺机寻事,这...大概是四象大会在即,竟然令他们混入了九重天当中!“不过君上放心,掩日族其实并无什么战力。”
知道君上什么都不记得,韩默已习惯自动讲解:“之所以陛下会那样重视,是因为掩日族擅长傀儡术和幻术,最会蒙蔽视听,扰人心智。”“既然如此,陛下前日是如何受伤的?”戚葭问。
虽然事后戚葭便问过虞白溪这个问题,对方说是旧伤发作。
可怎么好端端的不发作,对上那掩日族就发作了?
”这臣就不知道了。”
对君上的疑问,韩默露出为难的表情,毕竟他当时负责守护玉京与君上,并未跟去:“陛下的身体,连药王都无法插手过问,臣亦不得知。”“掩日族.....”
戚葭低喃:“本君这段时间读四界年史,虽不是倒背如流,却不曾在其中见到过掩日族。”
“掩日族原先并不叫掩日族,是整个族群都堕天叛出天界后,自封自己是掩日族的。”韩默说。
“叛出天界?”
“是。”韩默介绍:“掩日族背叛天界,被陛下下令剿杀,如今几乎不剩什么人了。”
“不过君上放心,掩日族在陛下面前真不算什么。”
韩默介绍道:“之所以掩日族一出现,天界便如此重视,乃是因为其部族中不知因何流传起了一种邪术。“那是一种上古血祭术,施法叫人防不胜防,一般天将都难以抵挡其布下的幻术,很容易中招。而一旦中招,就会成为他们的傀儡,迷失自我,变成细作或刺客“最麻烦的是,迷失之人除非执行任务,否则日常不会被看出丝毫异样,与先前时无异,再亲近之人也几乎不能辨别....界之中,这掩日族的秘术最为麻烦。“所以陛下早有旨意,一旦发现掩日族,格杀勿论。”
戚葭:...
“而为了令天将们少接触这类邪术,防止心智迷失,一般发现掩日族遗部的时候,都是陛下亲自去处置。说到这里,韩将军声音高亢,带着点自豪:“这便是臣要说的重点,四界之中,唯有陛下绝对不会被其幻术影响。”“其实小仙一直好奇为什么陛下不会?是因为陛下是天帝?”一道清脆的女音插了进来,是从方才开始便随君上一起飞出鸿蒙言的朔灵。朔灵仙子灵法一般,如今已经赶不上灵力逐渐恢复的君上了。
但朔灵本是孔雀一族,身为鸟族,在飞行上的造诣还是颇高的,脚程上却不会被落下。
她好奇地问韩将军:.“我记得天帝宝鉴和天后宝鉴都可以识别绝大多数的伪装和妖魔,还可以明心见性,保持心智不受影响。是因为这个原因么?那君上日后岂不是也可.....“是有这个原因,但不是全部。”
韩默稍微一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片刻后才又说:“更多的,是因为陛下是陛下......龙族的龙息接通天地二脉,最为澎湃,龙族天生便不会被蒙蔽视听心智。”说着这些的韩将军语气间仍旧难掩自豪。
一半儿是因为这么宝贵的一条龙就生在他们天界。
还有一半是因为少时他还与那条龙是发.....虽然是关系不太近的发小,但龙息的秘密还是少年时陛下告诉他的!“哦?”戚葭听后也感兴趣了,唇边漾开笑容:“我记得上回还说你们陛下有办法甄别坏人还是好人,如今因为血脉缘故,还可以无视血祭幻术....你们陛下还有什么奇异的特长是本君不知道“这....”韩默见到他的笑颜,便下意识地低头闭眼,连该如何回答君上的话都不知道了。
戚葭只当这问题是为难了他,没再追问,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道:“本君去看看。”
”君上,不可啊。”
刚还没话了的韩将军立即出言阻止:“陛下派我来保护君上.....
“本君身上有你们陛下的龙息。而且....戚葭拿出在太古秘境时虞白溪戴在他身上的那个,可以破掉幻境的法器:“而且本君还有这个。”“反而是你们,不必跟了。回头若是你们中了掩日族的妖术,本君可不好同你们陛下交代。
“那怎么行!”
事实证明韩将军和戚葭都多虑了,待他们赶去那围剿住掩日族的地方,那里已经被上千名天将重重包围,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外面不仅安全得很。且任何人都靠近不了。
戚葭再度拔高高度,发现仍看不见包围圈内的情况,便不得不拿出他从玄镜仙人那里借来的一柄仙镜,去看里面的情况。他手中的这柄镜子功能上类似鉴天镜。
虽不可照尽四界万川之象,却可以用来观看方圆几里内的场景,正适合拿来透过这层层叠叠的人群去看里面的情况。见君上拿出宝贝,韩默与朔灵自然凑过去一起同看。
戚葭抬手对那柄仙镜进行了调试。
“稍等一下应该就能看见了。”他说。
这边刚摆好阵仗,戚葭略觉哪里不对,稍一侧目,便看见不远处围观的人群中,有一少年赫然眼熟。“德昭世子?”
虞德昭很显然也看见了他。
从方才开始目光就向他这边看着,见戚葭也注意到了他,世子便忙拨开人群向这边飞来,欲给他行礼:“参见天后......“快别多礼。”戚葭赶紧拦住他不叫他行礼,他可不想引起里面人的注意。
戚葭冲德昭世子眨了眨眼睛:“世子怎么也在这儿?”
虞德昭只看过他一眼后便一直埋头,姿态恭谨,毕恭毕敬。
戚葭除了搞不懂他为何也同怕天帝一般很怕自己外,却是从对方的举止上面挑不出一点毛病。
听见天后问话,世子便语气十分恭顺地回答:“回叔婶的话,太古秘境今日关闭,小侄随玄镜仙人归京,想先回府上调整一番再去叔父叔婶处报告,路过此地,不想便看见了叔父在.....“哦。”戚葭想起来:“今日是太古秘境开放的最后一天。怎样,试炼可还顺利?”
”.....叔婶关怀。
大概没想到戚葭还会过问此事,德昭世子一愣后便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回答得更为积极恭敬:“一切顺利。”“君上,有影像了!”朔灵仙子说。
戚葭便不再问话,转头看向面前的镜子。
可惜,他们明显来晚了。
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了。
一片具有明显打斗痕迹的区域里,穿着蓝衣银甲的天将们正在进行最后的清理一一
有人施法扳起一些散落着的秽物,那些秽物看上去像是被黑色布料包裹着的肉块;有人则拉着特殊制作的捆仙索,将身着黑色布衣、头戴长巾、看不清眉目的类人形躯体羁押。还有一些受了伤的天将们互相搀扶着缓慢
出这片区域,纷杂的场域里,面如冠玉的虞白溪静静立在原地。
戚葭不想惹麻烦,刻意没有上前,也没有探出神识,是以从镜子里他并不知虞白溪此刻的表情。
他只觉得天帝姿态笔挺,气质稳重,半片衣角都不曾被弄乱或染污,形容与周围的纷乱很是不符。“这就打完了?”
戚葭轻声问。
韩默:“为了避免被蛊惑,天将们对上掩日族时一般都是将其围困在特质法宝中,不会近身接触对决,只待其自身消耗殆尽时再作处理,所以缠斗时间较久。但掩日族的妖术在陛下面前不顶用,甚至都很难施展得开,所以若陛下来了,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哦哦。”戚葭明白了,“这么说因为血脉特殊,你们陛下平日里还挺忙的。”
韩默:”.....这个,确实。”
戚葭望着那高大巍峨的背影,又问:“那既然都捆起来了,陛下还在这儿做什么?”
他方问完话,没等韩默回答,那些在缠斗中受伤的天将们已经全部离开了。
蓝衣银甲的天将们,也已经将那些被捆束住的黑衣人带到天帝面前。
天帝缓缓低眸,似乎在与那些人对视。
其中一人忽然大叫出声:“邪天帝!你不受天命,不遭天道,狂妄悖逆,弑杀亲父!终有一天天将降罚,神族也不会放过你.!.....这人的叫声很突然也很可怖,连戚葭都被这骤然出现的粗粝声音给吓了一跳。
更尤其一个人骤然张口后,其余几人也纷纷操着破锣似的声音大叫。
这些人似乎神志不清了,说话颠三倒四并不流畅,但骂得极为难听:“虞白溪!四界危矣,万劫不复!”“虞白溪!你手仞亲父,倒反天罡,好一个邪天帝!....
后面的话没说完,皆化作烟尘。
天帝一剑,瞬间斩了在场几乎所有还活着的黑衣人。
唯留下最前面的一人
戚葭看见虞白溪高大的身影终于动了,他缓缓躬身,仍在打量那黑衣人的面容或是眼神。
方才出言不逊的都已经被天帝斩杀,前后反差过大,此时被重军围住的空旷场地倒显得过于安静了。几近落针可闻。
可是下一瞬,那唯一幸免的黑衣人也突然开口,用同样粗粝嘶哑的嗓音喊道:“邪天帝手刃亲父,不孝,不慈,不义,不仁!信奉这样的人统治,天界亡矣,四界亡矣!可怜,可叹,可.....
“悲”字音刚落,这道粗粝刺耳的嗓音也消失了。
布衿爆破撕裂的声音传来,是天帝手中的三清剑将此人了结。
从始至终,天帝一句话都未说。
视线从镜子上转开,戚葭抬头。
禁制消失了,包围圈也解除。
天将们紧锣密鼓地收拾那些散在地上,有些勉强能维持人形、有些则早就不成人形的残碎肉块。
周围散发出一股极致浓烈难闻的尸臭味。
如此惨烈作恶的画面,即使不再有包围圈,也反而没仙敢靠近了。
或者说从那些黑衣“人”破口大骂天帝的时候,围观的大部分仙众便已经明哲保身地散去了。
众仙散去,愈加稀薄的人影中,戚葭抬头,正看见虞白溪转身。
视线骤然撞到一处,他们隔着遥远的距离对望。
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索性是被发现了,戚蘑便散出神识,只觉得天帝一双灰蓝色的眼眸中,铅灰色更重了一些,像一汪凝国住了的冻潭,寒气四溢,宝无生气。片刻后,戚葭干脆收了镜子,正打算上前。
可这时,又有蓝衣银甲的将领去到了天帝身边,低声汇报着什么。
距离这么远,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凭借神识依稀探知:
“陛下,本次围剿统共斩杀掩日族傀儡十六名、长老一名,暂时还不知他们是如何混入九重天的,以及是何目的。”虞白溪脸上无悲无喜,只是说:“这群人中没有‘长老’。
蓝衣将领立即正色:“陛下是说....他也不是?”
他指的是那些黑衣人中跪在最前、也是被天帝留在最后杀的那一位。
“继续去搜。”
天帝不置可否,声色冷厉:“他一定还在九重天,搜到了立即通知本座。”
”是。”
虞白溪那边应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很快便有蓝衣银甲卫跑来传话,说陛下下令,要韩将军护着天后好生回去休息。戚葭看过了、知道怎么回事了便也不想留着添乱了,他当即点头表示同意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德昭世子跟他一道。
“你没事吧?”
方才虞白溪杀人时,戚葭便感觉自己身边的德昭世子明显受到了惊吓。
如今少年也是一路沉默,虽脊背笔直仪态不失,却也神色怏怏地。
戚葭一出声,他立即又颤了一下。
.....叔婶,我,抱歉,我方才只是有点害怕.....”
德昭世子虽在戚葭眼里已经三千岁了,但在世俗眼中他也不过方成年。
而且或许槐积仙上和宗老们都对他予以众望,按旧日那些仁厚的天帝们所培养,反而将这位世子养得循规蹈矩、极为老实守旧,胆子却不大。看他瑟缩不已的样子,戚葭安慰他:“别怕。”
“你叔父只杀该杀之人。
“叔父做得对。”德昭世子一皱眉,眉宇间凭白多了几分硬气,说话也铿锵有力起来:“掩日族选择使用血祭妖术蛊惑人心,叛出天门,不容于世。这样的异族就应该赶尽杀绝。说着,德昭世子又抬头看了戚葭一眼,那一眼眼含惊吓,再之后又迅速低头,连威蔑都不敢看了。...我,我是觉得,他们那样骂叔父
..叫人生气。却无可奈何。掩日族好像杀不尽似的
对方的反应莫名让戚葭想起不度山上的小动物。
偶尔他蹲在树杈上小憩,有小松鼠路过吵醒了他,那松鼠也是这般受了惊后惶恐避让的眼神。
于是戚葭不由抬手摸了摸德昭世子的头。
世子虽然刚刚成年,身骨却已长成。
他身型比戚葭要宽阔,但身高却比戚葭要差了几分,外加上其拼命埋头,所以戚葭很容易便摸上了他的头顶。甫地被摸了头顶,德昭世子更是大惊失色地抬头望向戚葭,下意识地欲查明情况。
但这回抬头他便忘记再迅速低下了,因为散在风里的淡淡兰花香中,那人明丽的脸上笑靥如花。
戚葭笑着说:“你觉得自己无法胜任天帝之位?”
德昭世子没有回答。
戚葭便又问:“你不想做天帝?”
类似的问题,虞白溪也问过虞德昭,他当时问得是世子想做天帝么?
当时德昭世子便直接被吓得不轻。
德昭世子不怎么怕他,反而没什么犹豫地认真回答了:
但或许是戚葭的笑容很灿烂,语气也很随意,与陛下很不一样
“以前很想。可是,可是德昭思钝,近阶段得叔父悉心教导,德昭在功课和修炼上却仍旧没甚进益,若说进益,却是连叔婶都比不过....德昭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连在秘境里都听说,这几日叔婶修为越发精进,可德昭的得陛下亲自教导多日太古秘境并不封闭,随进随出,因此试炼期间里面也没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便是虞德昭不想打探消息,他身边各大宗门的
年也不会放弃打探,每日四界里
发生什么大事都不被落下。这几日帝后日日封闭练习功法的消息也自然传入。
说什么的都有。
“更何况.....”
虞德昭看了眼戚葭被腰带紧束的腹部,顿了顿,似是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正视戚葭:
“德昭认为,叔婶的孩子更适合做天帝。
戚葭:“.....”
又下意识轻抚自己的腹部。
撂下手,戚葭站姿笔直如松,问:“世子是觉得自己本体是只麒麟瑞兽,天之骄子,却可能连我一只小小鹦鹉都比不上,便觉得气馁么?”“德昭不是这个意思!君上是天纵奇才,身为鹦鹉也不受本源桎梏,而我,我却....少年连忙矢口否认,又目光躲闪:“我只是觉得....“没关系,我明白。”戚葭笑着说,不仅并不恼怒,反而道
“陛下有没有告诉过世子,做天帝便要‘立心清正,向上向善’?
”....过的。”德昭世子低下头:“叔父很早时便与我说过,可我....
“那就是了。”
迎着德昭世子骤然望向自己的眼,戚葭侃侃而谈:“世子与其在此纠结、徘徊、恐惧,何必专注眼下,奋勇争先?”“你以为你叔父究竟强在何处?”戚葭说:“他在你这个年纪,是从没有考虑过这些的。”
“更何况世子资质已是不低,缘何轻易妄自菲薄?”
在德昭略带疑惑却也越发明亮的眼里,戚葭清朗的嗓音再度响起:“君子行走于世,眼要阔,心要亮,正心正念,道法自然,又何惧之有。世子,善护念。”德昭世子彻底怔住,看戚葭的眼神震惊又惊诧,好似不信这只传闻中娇滴滴、只会跟叔父撒娇的鹦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可跟在戚葭身后的仙子和将军却不觉得惊奇。
朔灵是早就知道,君上虽然平时看着懒哒哒,但其实是只胸怀广阔,有大智慧的鹦鹉!
而韩将军更是习以为常了,他不仅不觉得怪,反而有些羡慕德昭世子,竟能得君上亲自教诲。
激动得握察双拳,韩默中德跑世子露出艳荡的微笑。
虞德昭看了他们的反应,更觉自己越发不了解眼前这位准天后。
这段时日他去叔父那里听课,准天后便极少出现在旁边,他们之间无甚交集,只是偶尔不小心见了叔父与他的互动,让虞德昭惊讶于这只小小鹦鹉竟然可以在叔父面前撒娇,却不会被叔父厌烦。几次的相见,他恭敬地叫对方叔婶,对方也客气地跟他打招呼,仅此而已,之后准天后便嚷嚷着去玩了。因其多半都是嫩黄鹦鹉的形象,也少有像现在这般亭亭玉立的俊美形象,于是准天后给他的印象便多了风风火火、爱玩,不务正业等。所以他才没有想过,今天这个人竟会对自己说这么多的话。
尤其是对方这样正经说话的时候....便感觉与叔父很像,非常像,气质几乎一模一....
与世子分开后,单独回宫的路上,朔灵也觉得奇怪:“君上闻融敦厚、深明厚慈,可您平时从不管德昭世子的事,怎么今日竟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哦?”戚葭听了却笑了:“本君深明厚慈?你既然如此形容本君,那本君出言教导德昭世子,也没什么惊奇的。”“小仙只是觉....朔灵了顿,仔细想了片刻才形容出:“您心胸广阔,待德昭世子向来是极公正极好的,只不过您也不会主动去管世子的事....概就是任其自由发展,并且不觉得他会长歪,一直放心得很的感觉。“从前是这样。”戚葭点头说:
“不过世子心性不够坚韧,他父亲的事,或许让他更陷入其中。陛下则向来少言,在世子的心中又过分严厉,恐怕他出言教导只会让世子更加疑惑恐惧,反而更失坚心。”朔灵听懂了,君上这次开口是因为觉得不开口不行了,忙说:“君上用心良苦。”
“君上目光深远独到!”
韩默也忍不住说:“若说德昭世子,天赋的确不低了,可感觉就是差了些什么,今日君上一提,臣才发觉,的确是,陛下少时为太子时,从来都自信坚韧,未有疑虑。
说到这里韩默眼睛越发明亮了:“还是君上了解陛下!臣一直都觉得您与陛下是最般配的!”
戚葭听了不禁扭头看了韩默一眼:“听这话,韩将军似乎一直挺了解本君。
”......臣失言。
韩将军不乐了,甚至赶紧低头:“臣,怎么,如何能了解君上呢....”
反而是戚葭在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又露出一个明丽笑容,也未再深究什么。
这天虞白溪很晚才回来。
回来时衣衫是干净的,玉冠端正,却仍旧感觉风尘仆仆。
至少在院中小憩的戚葭是这样觉得。
”这么晚了,如何还没睡?”
月光皎皎,天帝入院时,一眼便看见蹲在兰花树上的嫩黄圆啾。
“自然是等陛下回来啊。”
戚葭说着,已经扑扇小翅膀来到天帝面前,之后又盘旋着落在他的掌中。
圆啾抬头,与神色略带疲惫的天帝两两相望,戚葭圆眼睛一转:“我得了一种....见到陛下便睡不着的病。对没错,就是这样。天帝绷直的唇角这才略微松懈,托着圆啾一路回到殿内。
“陛下没有受伤吧?”戚葭问。
“没有。”虞白溪说。
“那就好。”戚葭仔细打量对方,头发没白,眼瞳没红,看上去不像受伤了。
可是天帝虽一向寡淡冷漠,却永远端正笔直、一脸清正,极少像今夜这般暴露疲态,这让圆啾有些担心:“那陛下便是累了.....些下要找的人找到了么??
“还没有。”虞白溪说:“找到以后本座还要亲自去一趟。”
“哦,那没关系,那也先休息吧。”圆啾的语气像是在问陛下今日是否还有折子要批一般,稀疏平常天帝:.....你便一点都不怕本座么??”
”不怕啊。”
戚葭:“韩将军跟我说过,掩日族擅长幻术傀儡术,而且法术刁钻极难防范,陛下杀他们,也是在保护这里的所有人。“.....本座说的不是这个。
步入殿内的天帝脚步很稳,托举圆啾的手也很稳。
暮色四合,天地静谧辽阔,只剩下天帝一步一步的脚步声,听着踏实,却又沉重,声声都敲在人心上似的。“本座说的是......
半晌后天帝才再度开口,或许是忙碌了一天,使他的嗓音变得嘶哑和厚重:“你今日不是也听见他们说的了么....本座手刃亲父,不孝、不慈、不义、不仁。说着这话的天帝,烟青色的眸底映着某种悲凉。
疲惫似乎也是由此而生。
猛地,戚葭想起白日,他在虞白溪杀完人后探出神识感知到的,对方那一身寒空皓月般冷然、毫无生机的气质了。戚葭不禁一顿,抬眼道:“骂得的确是挺难听的。
虞白溪:.....”
戚葭:“陛下在意他们怎么说你么?”
虞白溪缓缓摇头:“本座不在意。”
圆啾毛脑袋灵活一伸,好似灵机一动:“那么陛下便是在意我听了别人如何说你后,会如何看你。”灰蓝色的眼眸仍旧紧盯着他,外表冰冷,却又目光灼灼。
天帝不置可否。
“我当然是无条件站在陛下这边的啦!”
小圆啾没什么犹豫地说,跟着便干脆于天帝手中蹲坐下来,柔软的小绒毛在对方掌心铺开,甚至毫无防备地将自己团成一团。团成球的啾啾骄傲地昂着头颅
“旁人说你不好,本君便偏要说你好!至少在我看来,陛下绝非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人。”
虞白溪听得抬眼,原本疲敝的眼中眸光清正雪亮:“....你这般信我?
又忽然抬眼反问:“陛下这是在试探我看待你的心意?”
“是啊。”戚葭毫不犹豫
虞白溪眼睫又骤落:“不是。”
团成一团的啾又收回脖子,彻底成了一个毛团球,小胖啾闭上眼睛,选择自闭!
天帝抬指在他毛绒绒的头顶点了点,见胖啾态度并未扭转,想了想,还是认真开口道
“本座不在乎旁人如何看本座,唯独只是在乎你的看法。是.....
对上略微张开眼的胖啾,虞白溪尾音很轻:
“我想听你说。”
胖啾这才彻底张开眼,整个小身子都松开了,从紧实瓷实的圆球变成松软的毛球。
他重新立起来,仰头去看天帝:“我对陛下来说,是这般重要的?”
戚葭眼睛亮亮。
”嗯。”
虞白溪应了一声:......是不同。
“哪里不同?”戚葭干脆撅起了小屁股。
因为对于身短的啾来说,他脖子已经神得不能再长了,是以若想近一步贴近天帝、看清楚对方神色间的细微变化,便只能摆出这样的姿势。虞白溪莞尔,又抬手点了点圆啾,动作轻柔地将鸟身调整成笔直站立,要他立好别摔到。
摆弄片刻后,才道:“你毕竟即将是天后,若你对本座心生芥蒂,便过不好日子。”
“....是如此?”小胖啾哑然。
“不然呢?”
....难道不应该是只因我是陛下的心上啾,所以陛下十分在意我对你的看法?”
天帝段德再度一折,稍悄沉默后:“话本要少看。”
戚葭:......!”
又干脆扭过小身子背对对方,不理他了。
虞白溪:.....”
天帝再度抬手,然而这次指尖却并未落到圆啾的头上或身上,他便是那般沉默地抬手,又沉默地落下。有些手足无措。
但是片刻后小圆啾又自己转了回来,卜楞一下,抖擞着头毛自个儿就恢复了精神,说起了正事:“陛下前日是被掩日族所伤?可是掩日族不是没什么战力,且他们的法术不是对你没碍么?”他这样的转变之快,天帝都有些适应不能,但还是认真回答:“不算被其所伤,但的确,被拉入了一些幻境之中。”小胖嗽一顿,忽然就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