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回归天界的同时,戚葭恰好接过几本朔灵仙子特意为他找来的育儿指南,动作骤然变得丝滑流畅。
“谢谢。”嫩黄色的圆啾继续笑眯眯地说,声音轻快。
与此同时——
“本座再说一次,没有怀孕。”
冷肃的声音乍然响起,天帝的又一次声明直接打破了戚葭与朔灵仙子间的热烈交谈。
朔灵只知天帝方才不在,不知戚葭也离开了。是以也不知这一路他们的分身在不度山相遇所发生的事。
朔灵什么都不知道,现下骤然听见天帝这道冰冷的声音,仙子直接被吓了一跳,并开始深深地为殿下担忧起来——
想不到陛下竟然不肯承认这个孩子!
陛下是不肯承认自己犯下的错?他真想抛妻弃子?……
陛下怎能如此冷血无情!
而就在朔灵顶着一脸复杂的情绪、为殿下的未来感到担忧的时候,始终一脸冷漠的天帝忽而再度开口:“朔灵,收拾一下未央宫。”
“……啊?”
朔灵又惊了一下,忽然觉得不对:“未、未央宫?您确定是未央宫?”
虞白溪不置可否,只是道:“以后他住那里。”
朔灵惊诧道:“那可是天后寝宫!”
这次是戚葭笑眯眯地,代替天帝回答了仙子的问题:“是啊,自今日起,我为天后。”
朔灵:?!?
戚葭的声音听起来是带着笑的,如果是人类形态的他,大抵这会正是风姿无两,眉目张扬。
但他现在仍旧是可爱的啾啾形态,搭配这种轻快带笑的声音就显得整只鸟都活泼可爱,欢畅伶俐。
小胖啾转头面向朔灵仙子,变戏法儿似的,变出了虞白溪方才给他的天帝令牌,立在身前。
之后又觉得不对。
戚葭问虞白溪:“方才你说天后令牌你不曾带在身上,但现在我们已经回来了,是不是可以给我了?”
朔灵看着小胖啾身边骤然出现的天帝令牌,头脑同时还在分析殿下的话:……?
天后令牌,是可以直接开口要的???……
“嗯。”但天帝却没什么迟疑地点头应了,虞白溪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直接对朔灵道:“天后宝鉴与令牌都在未央宫中,你带他去那里安置,顺便把东西都交给他。”
朔灵仙子:“啊???”
……刚才还在为殿下担忧、担心他被陛下抛妻弃子的仙子,这下子又忽然担心起自家陛下的精神状态了!
未央宫乃是历任天后居住的寝宫。
自从先天帝陨落陛下继位,上任天后变成太天后后,未央宫便闲置了出来。
之后陛下单身了万年,未央宫这万年来便一直宫门紧闭。
如今殿下怀有龙嗣,这毕竟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按说让殿下住进那里,虽然逾矩,却也无可厚非,因为搞不好这位之后真可以是天后……按陛下这冷漠无常的性子来说,身边能有个人就已相当不错。
可是……直接就成为天后??
这却是朔灵万万没想到的。
但转念想来,陛下的想法向来很少有人知道……
“……小仙领旨,只是陛下,天后宝鉴和天后令牌都由太天后亲自封印,小仙根本解不开禁制。”
朔灵一边看着殿下身边的那块代表着陛下的天帝令牌发懵,一边整理着措辞:“再说那天后宝鉴,也须得陛下与殿下正式举办过合籍大典,拜过天地宗祖才能传下,在此之前,便是太天后亲自取也取不了啊……”
说到这里,确定陛下方才亲口说也要给殿下赐下天后宝鉴的朔灵终于反应过来,不由又心中一喜:
直接做天后啊!陛下这哪里是要抛妻弃子,他简直是,喜欢殿下喜欢得不得了!
虞白溪听后却沉默了,因为从未想过迎娶天后,而天界上一次交接天后宝鉴还是数十万年前、自己的父帝迎娶母后、他还连颗蛋都不算之时。是以高高在上、全知全能的天帝对于这种仪式反而不如朔灵了解得多,并不知道这个细节。
沉默片刻,虞白溪说:“那便先取天后令牌。”
他说的取,是他亲自去取。
一魂双体重新施展,须臾之间,天帝掌中便出现了一块令牌。
天帝令牌是金色龙纹样式的,天后令牌上面雕刻的却是一只银色的凤凰。
龙凤呈祥。
两张令牌就这样同时出现在了戚葭的面前。
而与此同时,天界也骤然出现一抹紫气霞光——乃是未央宫门被人打开、太天后封锁令牌的禁止解除的标志。
意味着天后之位不再虚悬。
戚葭看着自己面前的令牌,只觉得满意极了,心想这天帝倒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大气一点。
而朔灵看向外面那道肉眼可见的霞光,已经惊得合不上嘴巴了,只想说——陛下您别太爱了!
“拜见天后娘娘。”惊讶是惊讶,朔灵还是依照礼制,立即向戚葭行了个非常正式的大礼。
戚葭赶紧让她起来,并难受道:“娘娘这个称呼怪怪的,快别那么叫我。”
“呃……的确。”朔灵解释:“只是咱们天界,往上数好几任天后皆为女子,所以……”
“叫君上。”虞白溪忽然说。
朔灵和戚葭齐齐望向他。
天帝陛下仍旧面无表情:“带君上去未央宫安置。”
神情依旧是一脸“陛下您别太爱!”的朔灵仙子,当即严肃应了声:“是。”
无论内心想法如何丰富,朔灵都不敢怠慢陛下的吩咐。
但戚葭却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收好令牌的小胖啾没就这么离开,转头警惕地看向虞白溪:“你不陪我过去?”
虞白溪:“你需要我陪你过去?”
“……”
戚葭掂了掂自己面前,龙凤呈祥的双令牌,忽然觉得:“倒也……不需要了。”
虞白溪:“……”
小胖啾兴致勃勃地要去看自己的新宫殿,恰好朔灵本就想带君上四处逛逛,一人一鸟很快消失在了鸿蒙宫中。
唯留下一袭白衣的天帝还立在原处。
鸿蒙宫中本就少有人出入,于是这里再度陷入极致的冷清。
静静地立了片刻,虞白溪方才转开眼,视线落在方才小胖啾躺着吃饭的大桌上面。
又沉默地注视了良久,天帝一挥衣袖,将纷乱复杂地桌面清理干净,好似一切如常。
“臣韩默,叩见陛下。”
鸿蒙宫长定殿。
天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
一身赤色铠甲的年轻人大步走了进来。
这名年轻将领的步履很是匆忙,来到虞白溪的书案前端,他率先单膝跪地行了个礼,跟着便抬起头来,急匆匆地道:“陛下,听说您要立后了???”
韩默嗓门很大,动作也急。
与他相比,端坐在书案后低眸看着奏折的天帝竟要斯文了许多。
“嗯。”用朱笔写下最后一字,天帝才缓缓抬眸。
几个时辰前,就在戚葭和朔灵离开去未央宫后不久,天界众臣们已经因为那道紫气霞光而齐齐涌入长定殿。
天后令牌被人动了。虚悬万年的天后位忽然有了人选。这让众仙臣们怎么不激动!
韩默也激动。
但心境却与那群总是催婚陛下的仙臣们不同。
“新天后就是今日勇闯大殿的那位……小鹦鹉?他真怀了?啥时候的事?!”韩将军尽量留心语气,但还是难掩好奇地,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虞白溪:“……”
倒也没怪罪他问题多,天帝只是略微抬睫反问:“何为‘新’天后?”
“啊?就……”韩默一愣。
天帝:“本座此前并未迎娶过任何人。又何来新旧一说?”
“啊是是是……是臣失言。”韩默反应过来:“……这不是陛下您万年来都没有立后,冷不丁冒出个天后来,叫人难以置信么……哎,不对。”
韩默又骤然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天帝。
身为朱雀将军韩凰羽最小的胞弟,韩默幼时曾一度被寄养在当年还是天后的太天后宫中。
是以今年一万二千岁的他,也可以说是少时同天帝结伴长大的。
即便万年后的天帝变化巨大,但韩默也还算是了解对方的。因此此刻,他就敏锐地觉出了天帝的反常——
“不对啊,陛下您什么时候这么抠字眼了,这么在意新旧的区别……您这是不想让那位天后娘娘受一点委屈啊!这这这……究竟是什么时候……”
也因为既算是天帝发小,又身为天卫营首领负责守卫玉京、几乎可以掌握陛下的一切常规动向,所以韩默更好奇了——
陛下整日除了公事以外几乎不理诸事,他究竟是在哪儿认识了一只鸟、还有了娃儿的!
“情况很复杂。”虞白溪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鼻梁。
他脖子上的绷带又换了一条,一身的药香。
韩默一看陛下的面色便知道这是又不好了,不免露出担心的神色:“陛下……”
“无妨。”
虞白溪虚抬了下手,郑重其事地说:“传你过来是有重要事情,需你去做。”
韩默:“……所以陛下,您是不打算跟属下说说您跟天后娘娘之间的情况究竟有多复杂了吗?”
韩将军一脸落寞。
但以他对陛下的了解,陛下应当是不会说的了。陛下向来少言。
且作为四界生灵望而生畏的“邪天帝”,陛下也不需要对任何人多说什么……
“叫君上。”
不想天帝却忽然说:“他不喜欢被叫娘娘。”
韩默:……?!!
所以果然不是错觉,那位天后君上在陛下心中的位置,不一样!
……
很好,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韩默的脑中,骤然浮现出一人跌荡风流的模样。
风华绝代,旷古无两。
……
曾经,他一直觉得那位与陛下很配。
甚至陛下万年不娶、从不侧目任何人,对婚事总有诸多排斥……都让韩默幻想,觉得陛下有可能是在等那个人。
但现在,忽然出现了一只鸟。
那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是臣在凡界看的戏,原本以为甲和乙会在一起,他俩天生一对儿,没想到突然冒出了个丙,甲他和丙还在一起了!……陛下您能理解臣此刻的心情么?”
陛下:“?”
“……您不理解也没关系。”韩将军更加落寞地说。
反正天后都这么定下了,几位操心这事儿的老仙臣都没意见,他这会儿也不该说些个陛下能听懂的话。
那不是扫陛下的兴么。
虞白溪的确没听懂。他也不理解下属的低落。
但他却知道如何让对方不再低落——
“他是凤琰。”
天帝忽然说。
落寞的韩默继续垂头,又骤然抬头:“谁……啥??谁是凤……!!”
后面的话因为激动,韩将军几乎咆哮出声!
但并没有给他叫出那个名字的机会,天帝手指一抬,已经对他下了个噤声咒。
“悄声。”
韩默:“呜呜呜!”
烟青色的眼眸冰冷彻骨,天帝压低了嗓音:“他的名字还不宜在此刻、在天界出现。”
“噢噢噢!”韩默猛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趁着下属安静之时,虞白溪又说:“他目前短暂失忆,叫你来便是因为,这段时间本座需要你来保护他的安全。”
“嗯?……嗯嗯嗯!”
韩将军继续猛点头。
之后天帝直接交待了一系列需要注意的细节,噤声咒方才解除。
此刻韩将军已然憋得满脸通红,但仍旧难掩激动:“陛下,您是说……天后君上他就是……??天爷啊!他回来了!”
激动的韩将军差点逾矩,都恨不得越过书桌凑到天帝的面前:“陛下您知道吗,他,那位!就是臣心目中的乙!!”
“……不知道。”
虞白溪蹙了蹙眉,并有些嫌弃地向后靠了靠,拉开与韩将军的距离。
看着言行举止几近癫狂的下属,天帝眼皮一耷,半晌后徐徐道:“但本座知道,曾经你很喜欢他。”
“不,不只是喜欢,更是崇拜!”韩默:“我们鸟类一族都很崇拜凤琰将军……臣是说天后君上的,而且,臣实在没想到,陛下您与君上……等等!”
癫狂着说到一半,韩将军又一愣,仔细分析道:“不对啊,既然今天揣崽闯进殿上的那只小鹦鹉就是君上,而君上就是凤……将军,那岂不是说,君上怀了您的孩子???”
分析到这里,韩将军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精彩一词来单一形容。
虞白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