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真的下雨了!”
本来照宋衷君吩咐离去的官员,匆忙跑回来,进了棚里惊声叫嚷, 神情急切, “太子殿下, 有人来报, 西岸城中已然飘起雨丝,本是艳阳高照,眨眼间天却突然暗下,当真是要下雨了!”
这话音刚落, 棚里瞬间安静下来,仿佛那处的乌云密布已然到了他们这里。
所有人都看向夭枝,如同看妖怪一般, 不敢置信她所言这般准。
夭枝闻言心中一凛,瞬间凝重, “不对,不可能现下天就暗下来,按理说没这么快,如今应当还是晴空万里, 除非……”她说到这里, 心忽然高高提起,“暴雨提前了!”
她当即上前几步掀开棚子帘, 抬头看向天边,观测天象, 片刻之后, 她面色苍白如纸, “提前到申时一刻了……”
众人听到此言皆是面色惨白, 这差事若是砸了,他们的脑袋可就都保不住了!
“这下完了,这可怎么来得及!”
“夭大人这可怎么办,这堪堪就要到末时了,我们哪还有时间撤离城中百姓?”
一时间场面极为混乱,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住口!”宋衷君被吵得头疼,怒喝出声,手上的指棍敲在桌上都折成了两段。
棚内骤然一顿,鸦默雀静。
宋衷君如今是彻底信了,他看向夭枝,不曾想竟是真的,如今听她这般说亦是心急如焚,他们如今在东岸上游,离西岸极远,鞭长莫及,赶过去必然为时已晚。
宋衷君略一思索越发心惊,他看向回来的官员,凝重道,“西岸城中有多少衙役,人手可够,可有能行事的官员在?”
短时间遣散大量百姓可不是容易的事,人多事杂,还不一定有人听从,稍微有一处错乱便会大乱,若没有靠谱且极有能力的官员在那力挽狂澜,恐怕此劫难逃。
这些官员虽从上到下烂得彻底,但处事极为精明圆滑,不可能蠢笨,对这些也了如指掌。
官员闻言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城中百姓数十万,便是派上那处所有府衙人手也必然不够用,那处城中有留守两个官员,一年轻后生和一年纪稍大的,二人是干实事的,可这般场面从未遇过,恐怕……恐怕处理不了……”
此言一出太子唇色尽失,往后一退,险些没站稳。
如今这个时候,便是将最近的北岸和南岸的人全派过去也要时间,根本回天无力。
夭枝短短时间已在脑中想了无数个对策,皆被一一推翻。
她若行法术将无根之水倒回,那一样是逆天之举,犯了天道,她得死。
若以公差之名要龙王来此治水,那数万百姓皆是有眼的,看见龙在天上飞,还不得登时吓晕过去。
若是让百姓知道这世间有神仙,人间有龙王,她一样得死。
若顺应此重大失误出现,更不用说死字当头。
仙官在凡间束缚太多,这左右来去都是死局,根本无解。
夭枝头痛欲裂,只觉自己命快送了。
她是何其惜命的摆设啊,往日掌门忘了给她浇水,她干枯在际,也就凭一点雨水硬生生挺了好几年,凭其顽强之态,硬是为了活得长久点而修成了仙。
如今竟然办个差事就要夭折了,那不是和她开玩笑吗?
所有人见夭枝这般眼神发直,都是人精,瞬间清楚必然是回天无力,一时都快要哭出来。
宋衷君已然坐不住,他当即便要冲出去,前往西岸,无论如何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全部与我一道赶去!”
他扬声吩咐,快步出去,官员也连忙跟上,到了棚门口,有人掀了帘子冲进来,险些与他们撞了正着。
来人神情急切,显然是匆忙赶来,浑身汗湿,“太子殿下,二殿下急请殿下速速备好干粮净水,药物火折子,被褥衣物,加派人手送往西岸戊牢山。”
宋衷君脚步一顿,“什么意思,他在西岸那处?”
侍卫当即开口将情况一五一十说清,“二殿下在北岸听闻西岸要下暴雨,当即便安排所有人动身前往,如今应当早已到了,二殿下动身之前命奴才到这处告知殿下所需事物。
殿下说戊牢山在城外,地势高阔,如遇洪涝可避之。所以二殿下准备将西岸城中所有百姓皆迁移戊牢山,若是真的暴雨如注,发生洪涝,避祸人数众多,物资必然急缺,还请太子殿下筹集人手速速安排。
宋衷君闻言顿住,不想方才还是心头大患,转眼间便解决了,一时喃喃道,“他去了……”
照这般说来,他这个弟弟必然是初来禹州就已对此地地势了解透彻,且在转眼之间便安排所有对策,这等心思可不是寻常之辈……
侍卫连连点头, “二殿下起身得早,如今应当已经到了,若是无恙,城中百姓正按部就班疏散。”
夭枝听到此言本还松了一口气,可听到宋听檐也去了西岸,当即越出众官员,“他去了西岸?!”
侍卫见她如此激动,有些不解,“是,二殿下早便去了。”
“完了!”夭枝一时只觉自己操碎了心。
她原本以为宋听檐会安安分分呆在北岸,那处中游,离下游还有距离,不会有暴雨洪涝,可谓是安全至极。
如今他去西岸,西岸那场大雨,半个时辰就可以淹整座城,河面决堤,那是危险中的危险,稍有不慎,宋听檐就可能没了!
夭枝顾不得许多,当即起身出去,她必须赶在大雨倾盆倒下之前找到宋听檐,否则宋听檐的命簿就断了。
众人见她头也不回冲出去,一时间皆错愕在原地。
夭枝走远,棚中才慢慢恢复了些许精力,有人忍不住极轻议论。
“好在贤王殿下去了,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
“这雨竟还真给这女子料中,不过听来雨势并不大,会不会有问题?若是江湖神棍,我们会不会白折腾一番?”
一旁有人听不下去,“大家方才的着急全都忘了吗?若不是贤王殿下过去了,我们如今可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她既说了,我们就听着,可别又再来一波惊吓,我可受不住。
如今事态稳住,有人在外头顶着,他们也安下了心,开口都不急不躁了, “她既能算出落雨之地就已然不是常人,连钦天监都没有算出来,怎可能是神棍,难不成她还能掌控雨势?”
众人闻言皆安静下来,自然是都信了,皆等待太子殿下吩咐,毕竟准备物资也不是小事。
突然,外头又有人匆忙闯进来,连礼都来不及行,“殿下,西岸暴雨如注,已致决堤,水势太大,不过顷刻间便漫了城!”
宋衷君手中的半截指棒“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图上。
有人听闻此言,吓得脚一软坐在了地上,惊恐地双目圆睁,“方才她说的什么时辰,如今又是什么时辰?”
众人皆是心惊,不知何人看了时辰,惊魂未定地回道,“申时一刻,一分不差,一分不少……”
不过这简单一句话,棚中瞬间静下来。
宋衷君难得恍惚,颇为心有余悸。
不过片刻功夫,天气受西岸那处暴雨影响,这处也落了雨,斗大雨珠噼里啪啦砸落棚上,声响极大。
良久的静默过后,不知谁低声开口,“我的八辈祖宗哟,今日是真见神人了。”
此言一出,棚中寂静。
西岸大雨倾盆而下,雨太密集连视线都是模糊,肉眼可见的水位上涨,堤坝已隐隐有被冲开的趋势。
雨越下越大,耳旁是震耳欲聋的雨声,磅礴的雨帘之中即便有人也看不清。
夭枝马不停蹄赶到地方,这处已经是一座水城,百姓已然悉数撤离完,地方这么大,却不知宋听檐在何处。
她上前抓了一个衙役,“殿下呢?”
衙役骤然见到还有人逗留,本来准备呵斥她速速离开这处,听闻她问的是殿下,才反应过来应是官员,“殿下去了白家,带着白家以及几个大族往外迁走,现下已到戊牢山,你与我们一道,沿着这条路走,便能追上殿下。”
白家?那不是这次水患中的老顽固吗?
命簿中当时宋衷君见他们不听劝告,便强行以命令相压,不想这白家不惧皇权,以即便是朝廷也不能强迫他人离开故里,抛却祖宗为由,反而和宋衷君杠上,惹得其他几大家族见白家不走,他们也不走,城中百姓皆看几大家族为标杆行事,见他们不打算离开,便以为没事磨蹭不离,险些酿成大祸,也便是因为此,太子以权相压被白家状告到了京都,皇帝大怒,勘查过后发现太子处事不当,欲废太子。
好在是那命簿中的老者在,费了不少心思才劝动白家老头离开,且还耽误了不少时间,若不是老者往日与白家有几分交情,认的薄面,白家老头才既往不咎,否则恐怕是没那么容易让他们抛开一切顾虑跟随离开的。
也不知宋听檐是怎生说动,这老头可是块硬石头。
夭枝当即上了衙役的船,船转头就往戊牢山去,这雨大到一定程度,城中洪水已经漫了大片,到处都是汪洋。
情形危机,她坐在衙役的船上四处寻看,出了城许久才看到极远处山上一大群人往上走。
洪水蔓延,堪堪到山脚下,极为凶险。
她到了近处,当即下船上山,才到山脚便看见宋听檐站在不远处山石边上。
这处雨势稍小,不过伞已无用,他们都是浑身湿透。
宋听檐就站在山路边缘,看着山间的路,与当地山民商量哪条路最安全,可最快上山。
夭枝看他站在那个位置,心瞬间提起来。
山路本就狭窄,他还站在最外边,里头皆是人不断往上走,稍有不慎,他就有可能被撞出去。
这路旁下方便是宽长湍急的洪水,深不见底。
而他站的那块地方,下面的石土已被湍急而过的流水带走许多,看上去危险至极。
夭枝心急如焚,仿佛看到自己头顶的乌纱帽摇摇欲坠!
她颇为急怒,只觉他十分不省心,尽往危险的地方跑,让她倍感焦心!
她当即踩过湿滑的碎石台阶,往他那边而去,“殿下!你怎能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是想砸了我的铁饭碗吗!”
她这一声怒问,有序前进的人群皆往她这看来,满脸惊讶。
宋听檐见她过来,视线落在她面上,缓声和煦开口,“夭先生怎会来此?”
还怎会来此,这金贵的祖宗胆子但凡小些,她都不至于在此冒险。
她眼见那处摇摇欲坠,火急火燎上前,却不想刚到他跟前,脚下一块土直接松动掉落,她瞬间踩空,猛地往湍急的河水中栽去。
她一个小盆栽最怕的就是摔摔打打,瞬间心中一惊,当即随手抓过旁边唯一能抓住的事物。
宋听檐看着她又急又怒地跑近,又看着她脚下一滑,飞出半个身子,接着又伸来拽住他衣衫的手。
眨眼间,岸上便没了两个人。
岸上有一瞬间的寂静。
片刻的静谧过后,常坻瞳孔瞬间放大,扑到岸边,看着下面湍急的河水,里头已瞬间没了两人的身影,他惊惧到声音都喊劈了,“殿下!!!”
这一声惊呼,瞬间惊醒周围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刚头眨眼间发生了什么!
常坻当即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跳进水去,却瞬间被水流冲走。
所有人见殿下摔进河里全都慌了神,白老太爷拄着拐杖,急道,“快快快,救人啊!”
场面有些混乱,北岸一道跟来的随行官员见状瘫倒坐地,有人直接双眼一翻晕过去,有人惊慌失措大叫,场面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我的苍天老爷啊!”
方才还在跟宋听檐讲话的官员慌乱至极,奈何不会凫水,“快快快,水性好的赶紧随我去下游救人!!”
夭枝栽进水里,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往下沉去,毕竟是盆栽,虽然平时喜欢被浇浇水,但并不喜欢被水淹了。
她反应过来方才所为,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拽着宋听檐。
她心中一惊,他一介凡人,如何经得起这般水淹?
她当即死死拉着他,往上游去,在水中沉浮了几遭,顺着水流推送向斜侧方岸边而去。
到了岸边,她当即抱住横出的树干,将他推到岸上。
水流湍急,不过眨眼间他们便不知道飘到了哪里,这周围全是湍急而过的洪水,竟没有一个人。
水流已经把这处围成了岛,周围也没有路,只有后面可以通往的树林,而水位还在上涨。
夭枝低头看向躺在一旁的宋听檐。
他双目紧闭,浑身湿透,尽湿的乌发,身姿修长如玉,乌发贴在他的额间显得面容格外白皙,眉眼越加惑人。
夭枝有些慌了神,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倒还有。
她想了想,当即学着往日书里曾看到过的呼吸之法,俯身贴上他的唇渡气,唇瓣碰到他温软微凉的薄唇时竟有些顿住,原来唇瓣相贴这般柔软,难怪凡人喜欢吃嘴子。
夭枝渡气时,感觉到他温热清列的气息,虽感觉有些奇怪,但作为精怪成仙也没有这么多讲究。
她只觉得有些柔软,习惯使然又蹭了蹭他的唇,颇有些温软,隐约间感觉他的薄唇微动,眉间轻敛了敛。
他微睁开眼,对上她的视线似要动。
夭枝抓住他的手固定住,含糊不清道,“别乱动。”
他似乎想要说话,微微启唇,夭枝的舌尖下意识碰到了他的。
她一时间像是被烫到,连忙收了回来,惊慌之余,见他似乎又晕了过去,才当即替他擦了擦唇,没让他察觉,毕竟往日摸摸手都是不行的。
夭枝他们这些精怪仙与凡人不同,嘴对嘴和握手没什么不同。
她重新伸手探他的气息,好在稳妥了许多。
这般折腾也不过一瞬之间,他唇色红润的已不像是溺了水。
天越发黑沉,这场雨不会轻易停,只会越来越大。
夭枝起身看了一眼四周,已然没有了别的路,只能往林中去。
宋听檐着实有些沉,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带着他到了附近一处破庙,这处地势高,水位再怎么涨,也漫不到这里。
夭枝找到一堆稻草叠好,才将宋听檐扶着躺到稻草上,等一切弄好,才发现他的手连带身子都一片冰凉。
凡人体弱,不似神仙,这般穿了湿衣自然是要受凉的。
夭枝在破庙里找来些干草和柴木点了火,火堆燃起,冰冷黑暗的破庙瞬间有了暖意,火苗往上窜去,轻轻晃动着,显得外头雨声格外清晰。
她上前将他衣衫扒下,用火堆烤干,才又重新给他穿上。
这一遍事情做完,她才又继续脱了自己的衣裳烤干。
她不敢在凡间诸多动用仙法,唯恐惹了天界禁忌,只能像一个凡人似的忙忙碌碌。
好在她努力修成仙,做凡人着实麻烦,睡觉都得穿衣裳,她往日总是变回原身就是觉得穿衣麻烦,可惜凡人束缚极多,称不穿衣为裸奔,裸奔不太礼貌。
她琢磨着大家其实都长得一样,何必藏着,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样?
像他们树木皆是没有遮掩的,最喜欢的就是赤身淋雨,种在地里吸收营养。
师兄也是,做狗的时候从来不穿衣裳,反倒修成人形,每日都想着裁衣,大半银钱都花在了衣衫上,着实耗材。
她虽是这样想,但若是要她如今不穿衣裳恐怕也是无法,被宋听檐看见,只怕会被他当成色鬼投胎罢?
这便是环境使然,在什么环境下就会受环境里的思想束缚,她自来爱惫懒,善于适应,既脱离不了环境便顺应。
毕竟当初掌门颠三倒四,每日便是吃饭报数,她便只能自学成才,她毕竟是树木类,脑袋有些木,只能在书籍上学人间知识,好在她命长,学得极久,几乎所有事宜都能照搬。
是以她敢说,她的思想和凡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绝对是非常融入。
夭枝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拿着木棍拨动着柴火,隐约听到身后低咳声起。
她当即转头看去,“你醒了?”
宋听檐已经睁开眼,看了眼破旧的屋顶,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何处?
夭枝当即扔下手中的木棍,起身往他那边走去,“你没事罢,可有哪处不舒服?”
他慢慢坐起身,看了眼周围,才意识到是一处破庙,他伸手摸向头,似乎有些疼。
夭枝眼神有些飘忽,在水里的时候,不小心叫他脑袋被水中树木砸了几下。
他衣衫松散,她不知怎么穿,便随意套起,如今瞧着颇有些落魄,可怜这么一位金尊玉贵的公子,被她折腾成这样。
夭枝没有一点心虚是假的,她在他面前蹲下,抬头看向他,声音轻缓,非常乖顺温和,“殿下,你可是有哪处不舒服,这般不小心落了水,不知有没有呛到?”
宋听檐似乎被她这般乖顺意外到,他视线落在自己凌乱的衣衫上,腰带不见踪影,衣衫也是半解。
他微微一顿,修长的手指按了按额间太阳穴,双目微阖显然回忆起先头的事,“我怎么记得是你拽我下去的?”
这可是说到点子上了。
夭枝当即开口解释,准备献下殷勤揭过此事,“殿下,我当时是心中慌张,实在担心您的危险,你站的那个位置,下头山石被水冲走了大半,眼看就要悬空了,我瞧着着实危险便急了,想着必要拉你回来,着实是好心的。”
宋听檐闻言抬眼看过来,话间轻浅,完全在陈述事实,“是吗?我怎么觉得比其旁的,你更危险。”
这说的什么话!
看人这么准的吗?
夭枝颇有些小意外,照这么细细算来,他好像每一次在她身边都挺危险,反倒离了她都还能好好的。
夭枝叹了口气,只觉差事难办,她这样的明明应该做屠夫,哪适合做什么监督的仙官?
可惜九重天不像凡间,不需要刽子手这个职务。
连师兄都屡屡叹息,似她这般不擅长道德规范的人,若有这个职位,她必定是热门人选。
宋听檐显然是乏了,他靠向身后石柱,声音也有些倦意,“他们人呢?”
夭枝喃喃说明情况,“我们落水之后被水冲出老远,如今水位涨得极高,已然没了路,他们要找到我们,只怕是要费些时候。”
换而言之,就是他们也一样没路出去,只能暂困在这处。
好在宋听檐是个平稳性子,听闻此言也没有太大反应。
他清隽面容难得浮现些许倦意,他阖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慢慢睁眼,视线落在她唇瓣上,忽然开口,“夭枝,为何我衣衫不整?”
夭枝微微一顿,还是第一次听他叫她的名字,虽温和却莫名有些严肃。
他莫不是想起岸边她蹭他的唇了?
真是冤枉,她这可不是占便宜,只是天性使然,就像小猫儿毛茸茸地相互蹭,区别是她喜欢蹭柔软光滑的。
夭枝莫名有些虚,她指向身后的火堆,“我堆了火,替你将衣衫解开烤干,我怕你湿衣穿着要受风寒。”
“只是解开?”他垂眼看向她松散的系带上。
夭枝也是头发披散,衣裳松垮,连系带都是半系不系,是她方才脱得光溜溜在火堆旁烤干身子衣裳,穿衣觉得麻烦,便懒得穿得齐整。
可男女衣冠不整这般景象,再放在这荒郊野外,真是有些说不清。
夭枝瞬间反应过来,当即伸手将自己的衣裳系好,开口解释道,“我可没有做不规矩的事,我只是替你脱去上衣烤干了!”
宋听檐本就是安静的性子,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平静道了一字,“好。”
可他面上这般说,心声却明明白白传来,‘她既这样说便当这样罢,总归我是男子,真有什么事也不该这般寻根究底,惹得人抬不起头……’
什么叫既这样说便当这样罢?
怎么就抬不起头了?
她可没有做什么羞耻到抬不起头的事!
夭枝又气又恼,她再是个摆设,也是有几分要脸的。
先头以为她偷窥他洗澡,已然是没得脸面,如今又……
夭枝噌得一下站起身,正声道,“你若是觉得被占了便宜,大不了我让你脱光溜溜,亲回来也可以,这般我们不就扯平了!”
宋听檐:“……?”
宋听檐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他看过来见她这般义正言辞,一时忘了说什么。
可叹天家次子才思敏捷,口若悬河,口舌之毒哪一次落了下风,如今竟被一女流氓当面调戏弄了个哑然。
夭枝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客气,当即上前将自己的系带递到他手上,“来罢,先亲还是先脱?”
宋听檐闻言当即推回来,仪态优雅,直接拒绝,“不必如此。”
夭枝又将系带急急递回去,直直递到他脸上,她自不喜欢欠人情,“来来来,不要客气,来来来!”
宋听檐忍无可忍,抓住她的系带生生打了两个死结,把她险些勒断气。
他抬头看来,脸上似乎还有她系带贴上来的触感,以及身上淡淡的女子清甜幽香,想起她在岸边,用温软的唇瓣摩挲于他的,一时间思绪迭起。
宋听檐难得显露天家威仪,“还不走开。”
夭枝见他如此,气得扭身冲出了庙,此人真真是不依不饶啊,她都说让他扒回来了还是不肯!
那究竟要她如何做嘛,太为难树了,凡人礼节当真是难以融入,太复杂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