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茂回到家里,果然看到屋子里被翻的乱七八糟,被褥、衣物啥的扔的可那都是。心里暗暗叫了一声苦,就开始默默收拾起来。
这年还没过完呢,爷爷奶奶刚回乡下,二叔就被车撞了,家里也进了贼,咋就这么倒霉呢。
收拾完大屋,刘茂直起身来,锤了锤有点发酸的腰,奇怪的自言自语道。
“这也没丢啥玩意啊。”
走出大屋,看到自己住的那间小屋的门也是开着的。走到门口,就看到里面也是一副被翻的乱七八糟的景象。
地上散落着许多自己不认识的东西,应该就是二叔这几天鼓捣的玩意吧。
刘茂又是一顿收拾,自己的东西都放回原位,那些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东西都是归置到了一起,等二叔出院以后让他自己处置。
反正目前来看,自己的东西没发现丢,二叔的那些东西丢了自己也不知道。
自家本来也不是啥富裕家庭,虽说有破家值千金的老话,可也只是说家里的物件都有其用处,不能随便丢弃,并不是能值多少钱。
原本刘茂是打算去刑侦队找崔志军的,可既然家里没丢啥东西,应该就没那个必要了吧。
猛地刘茂想起来,今早自己跟着辛叔离开时,是崔叔留下来给二叔收拾住院用的行李。
误会,都是误会。应该是崔叔找完东西后没来得及收拾,家里其实根本就没进贼。
只是…崔叔这找东西的方式有点太粗暴了吧。
一切收拾妥当,刘茂去外面仓房里拿了些冻饺子,煮熟后用饭盒装上揣在怀里,既是能给自己取暖,又能给饭盒保温,一举两得,自己真是个机灵鬼。
刘茂洋洋得意的赶去医院,刘宗在病床上睡着了,邹平坐在旁边的病床上看书。
刘茂轻手轻脚的走进病房,生怕把刘宗吵醒。
走到邹平身旁,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
“三国演义,还装得挺像,里面的字你认识吗。”
说着,从怀里拿出饭盒递了过去。
“还热乎着呢,赶紧吃。”
邹平跳下病床,从刘茂手里抢回三国演义,小心的抚平封面上弄出的褶皱,然后说道。
“你留着晚上自己吃吧,我回家了。”
“外边天黑了,要不我送你吧。”
“放心吧,丢不了。”
邹平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接下里的几天,刘茂就是在医院和家里,两点一线来回跑,等到刘宗能吃东西喝水了,刘茂就更忙了。早饭、午饭、晚饭都要回家做好后,趁热送过来。好在这个年纪精力旺盛,倒也不觉得辛苦。
“呸…呸…呸…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把卖盐的打死了。”
这天中午,刘宗吃了一口炖白菜,便被齁的险些昏死过去。
“咸吗?”
刘茂拿过筷子夹了一口送进嘴里,然后便赶忙吐了出来。
“我没放多少盐啊。”
刘茂一边吐嘴里残留的菜渣,一边奇怪的说道。
“你小子是不是放了两遍盐。”
刘宗没好气的问道。
“额…”
刘茂也不太确定,毕竟二叔出车祸之前,他肯本就不会做饭,这两天都是跟邻居徐婶现学的。
“那你就光吃饺子吧。”
刘茂把装着炖白菜的饭盒扣起来,装进布兜里面。回去添点水炖一会就不咸了,当白菜汤喝呗。
今天刘宗已经能够侧立起身体自己吃饭了,见不用自己帮忙,刘茂脱了鞋去旁边的病床上躺下,从怀里掏出一本天龙八部,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看的正入神,病房的门从外面被推开。刘茂朝门口看去,只见长得挺帅气的年轻小伙拎着一网兜水果进来。
“小明叔。”
这人刘茂见过,是二叔的徒弟,叫魏大明。
刘茂赶忙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叫人。
魏大明走上前来,伸手揉了揉刘茂的脑袋。
“给你二叔送饭啊。”
“嗯。”
“傻小子还搁那傻杵着干啥呢,还不让你小明叔叔坐。”
刘宗这时也吃完了最后一个饺子,用手抹了一把嘴角的油渍训斥道。
刘茂赶忙让出地方,让魏大明坐下。
趁着两人聊天的时候,刘茂收拾好饭盒,然后朝两人招呼道。
“那个…二叔,小明叔,你们聊啊,我先回家了,寒假作业还没写完呢。”
说完,便匆匆离开。
回到家,将饭盒洗赶紧晾起来,又给炉子里面添了些煤,然后便趴在滚烫的火炕上继续看武侠小说。
看了一下午小说,估摸着快到六点了,刘茂从炕上爬起来去做晚饭,然后揣着饭盒去医院。
“今晚不用你搁这陪着了,回家睡去吧,能睡的舒服点。”
刘宗一边吃饭一边说道。
“不滴,我就想搁这呆着。这几天晚上家里总停电,电视也看不了,小说也看不了,没意思。”
“说你多少遍了,少看那些没用的书。再说了,就你那没日没夜的看法,早晚把眼睛看瞎了。”
“二叔,这小说是从你宿舍拿滴,是你的书。”
“我滴书咋滴,我也没像你那么往死里看吧。少废话,书留下,一会赶紧滚回去睡觉去。”
“看一会再走。”
刘茂寻思着能磨蹭一会是一会。
等到吃完饭,叔侄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刘宗迷糊的睡着了。
天龙八部正看到关键的时刻,刘茂实在是不舍得放下,可一会二叔醒了肯定还要撵自己回家。刘茂突然计上心头,瞥了一眼呼呼大睡的二叔,然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拿起饭盒和鞋子,一弯腰钻到了病床底下。
嘿嘿,这样你就发现不了了吧。
床底下虽然光线暗了一点,但也能勉强看清楚字迹,总比回家以后黑灯瞎火的强。
最关键的一点是,家里的蜡烛这几天都被自己熬夜看小说给用完了。
医院和自己家那一片走的不是一趟线,这边常年不停电。
刘茂不敢跟二叔说,怕挨骂,于是只能留在医院蹭这的电灯了。
藏在床底下看了一会小说,二叔的呼噜声停下了,估计是要醒了吧。刘茂赶紧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醒过来的刘宗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呆,然后嘴里就开始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语起来。
刘茂听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从语气判断,二叔应该是很生气。
其中有几个人的名字,刘茂是听得清楚。
崔志军、陶轩、李兵…
外面的走廊里响起脚步声,二叔也停止了自言自语。过不多时,病房的门被推开,趴在床底的刘茂就看到一双皮鞋啪啪的走了进来。
“大刘,咋样了,好点没。”
来人语气关切的问道。
刘茂听出来了,是崔叔的声音。
二叔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没有吱声。
头顶的床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崔叔应该是在床上坐下了。
两个人好一会没说话,刘茂感觉气氛有点古怪。
“大刘,事已至此,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把东西交出来吧,你斗不过他们的。”
崔叔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些刘茂听不懂的话。
二叔仍旧是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唉,你这人呐,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亏,咋就还这么犟呢。你这脾气要是早能改一改,队长还轮的着他姓陈的坐吗?但是这次情况不一样了,你以前唉咋耍脾气就咋耍,看在你这么多年的功劳苦劳的份上,局长也不好说什么。可你想想陶轩那是什么人呐,连副市长都是他的座上宾,你斗不过他的。要是给他整急眼了,啥事干不出来。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里人着想吧。”
崔志军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
“咋地,他还能灭我满门呐,我那就等着,倒要看看他是怎么灭的。”
二叔终于是开口了,语气冰冷的说道。
崔志军似乎是被噎到了,半晌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大皮鞋踢踏踢踏的敲击着地面,来来回回的在病房里踱步。
又过了许久,刘茂听崔志军又说道。
“大刘,我这次来找你真是出于一片好心,不忍心看着你一错再错。老实说,再继续拖下去,陶轩其实无所谓,大不了人家买卖就不干了,跑到那去不能挣钱。可刘市长坐不住了啊,你昨晚在维纳斯拍下来的那些照片一旦曝光,他这辈子就算是毁了,身败名裂,生不如死。你觉得自己能扛得住他的怒火吗?还有啊,魏大明有没有参与这件事?”
“人家都回老家过年去了,跟他有屁的干系。”
“可他是你徒弟。有人跟陶轩说了,前段时间…就是发现供应处女尸的第三天,看到你和魏大明搁河边看着维纳斯歌舞厅,不知道在商量什么。如果今晚你不把东西交出来,他们就打算对魏大明动手了。他跟你不一样,他只是个没转正的见习警员。”
“你们要干什么,见习警员他也是警察,也受法律保护。他如果出了事,省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刘茂听出来,二叔的语调已经有一些颤抖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激动,还是害怕了。
“大刘啊,你也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想要不着痕迹的弄死一个人,你觉得难吗?就算不弄死他,就凭陶轩和刘市长的手段,整得他生不如死,很难吗?大刘,做人不能只想着自己,重要考虑一些身边的人。两天,我最多还能再给你争取两天的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要误人误己。”
说完,崔志军便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刘茂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刘茂突然喝道。
“滚出来!”
刘茂没敢动。
“咋滴,还想在床底下睡一宿啊。”
刘宗没好气的说道。
这下子刘茂知道自己败露了,只能悻悻的从床底下爬出来,手足无措的站在刘宗面前,低着头,摆出一副任打任罚的姿态。
二叔最疼自己了,肯定不会动手打人。而且…就算动手,以二叔现在的情况应该也不会太疼。
刘宗上下打量了几眼,然后问道。
“都听到了。”
“嗯。”
刘茂点了点头,然后又补充道。
“不过没听懂。到底是咋回事啊二叔?”
“小屁孩少打听。不管你听没听懂,今晚的事不许跟任何人说,一个字都不行,记住了吗。”
刘宗正色说道。
“嗯呐,记住了。”
“行了,赶紧滚回家睡觉去,小说留下。”
刘茂不情不愿的将小说放在刘宗床边,转身离开病房。
“嗳!”
刚把脑袋探出病房,刘茂就又缩了回来,扭头朝刘宗说道。
“二叔,我好像看到小明叔了。”
“啥?”
刘宗闻言一怔。
“就是刚刚,我看到有个人搁走廊那边下楼了,看背影好像就是小明叔。他白天不是来过了吗,咋又来了?完了还不进来?”
刘茂疑惑的问道。
刘宗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过了好一会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本就因为受伤而满是疲态的面庞,此刻竟是越发显得有些苍老了。
“我知道了,没啥事。你回去吧。”
“哦,那我走了啊二叔。你也早点睡吧,明早你想吃啥,我给你做。”
“随便随便,别墨迹,赶紧滚。”
第二天晚上,刘茂过来医院送饭的时候又看到了崔志军。
二叔对他依旧是不愿意搭理的态度,反观崔志军却是比昨天晚上热络许多,时不时就会笑着拍拍刘茂的肩膀,让他好好学习,长大以后考警校,当警察,以后老刘家也是警察世家了之类的云云。
等到崔志军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离开,刘茂便朝刘宗问道。
“二叔,你把东西给崔叔啦?”
刘宗瞪着他吼道。
“瞎他妈打听啥,滚!”
十多天后,刘宗出院了。回乡下探亲的爷爷奶奶也回来了,知道刘宗以后要变成一个直不起腰来的瘸子,差点当场哭的背过气去。
又过了一个多月,刘宗已经能够不用人搀扶,自己下地慢慢的溜达了。
有一天放学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在饭桌上听到爷爷和二叔说话,得知二叔过几天就要回去上班了。不过不是回刑警队,而是去反扒大队。
这天周六中午放学后,刘茂回到家饭都没吃就把书包一撇,跑到胡同十字路口蹲守。
这是他们几个小伙伴之间的约定,周六下午不上课,可以可劲的玩。家庭作业什么的周天写也赶趟。
自从初七那天晚上贺冰他爸被警察抓走以后,贺冰和贺雪就很少出来跟他们一起玩了。开春上学以后,晚上到是偶尔能遇见去小卖店打酱油的贺雪。上个周六和周天,贺冰和贺雪就是中午的时候出来玩了一会,然后就说是回家写作业再没出来了。
刘茂蹲在胡同口,手里拿着一根树枝,百无聊赖的一个人玩着‘憋死牛’。玩了一会听到就脚步声响起,欣喜的抬起头看去,来的人竟是邹平,顿感大失所望。
邹平走到刘茂身旁蹲下,看着他在地上画的憋死牛几眼,然后抢过刘茂手里的树枝随便在上面画了个圈。
“死了。”
刘茂大怒,劈手将树枝抢了回来。
“你是不是闲滴,用你帮啊。”
然后把邹平画上的那个圈抹掉,继续重复着无意义的围追堵截,做徒劳功。
“嗳。”
邹平用肩膀顶了刘茂一下。
“知不知道为啥冰姐和小雪不怎么出来跟咱们一起玩了。还有丽姐,没发现她这几天也不怎么出来吗。”
“为啥?”
刘茂有气无力的问道,抬头朝着贺冰家的院门看了一眼。
“前几天听跟前邻居聊天,因为我是小孩嘛,他们也不避着我,以为我听不懂呢。他们说三姨和五姨…”
邹平打住话头,转动显得有点大的脑袋朝左右两边瞧了瞧,确认没人后才压低了声音在刘茂耳边神秘兮兮的说道。
“他们说三姨和五姨去街里做舞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