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刘茂扭过头来盯着邹平,一脸震惊的失声嚷道。
“舞女啊,舞曲摇啊摇,搂搂又抱抱,人格早已酒中泡的那个舞女。”
邹平哼唱了几句歌词以便解释的更加清楚明了。
“我知道啥是舞女,我是说五姨她…她…”
“不敢信是吧,一开始我也不信。可是结合最近冰姐、丽姐她们的表现,我觉得这事应该是真的。”
“啥…啥表现?”
刘茂又懵逼了。
邹平翻了个白眼,眼神中满是轻蔑,却也不得不解释道。
“你想啊,为啥冰姐、丽姐还有小雪她们三,最近不怎么出来跟咱们玩了?不好意思呗,感觉丢脸抬不起头呗。你记不记得上周六,冰姐跟咱们玩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就拽着小雪回家了。”
“啊,是有这么回事。”
“那你当时看没看见刘婶和王姨从上边下来,冰姐就是看到刘婶过来才走的。五姨去街里当舞女的事,我就是从刘婶她们那听到的。听说是刘婶家的一个亲戚给街里一个叫维纳斯的歌舞厅送货的时候,看到三姨和五姨被男人抱着跳舞。这事就是从刘婶嘴里露出来的。我后来回忆了一下,大概冰姐她们不怎么出来玩的时间,跟刘婶那天说他家亲戚看到三姨、五姨的时间差不多能对上。我估摸当时三姨和五姨应该也看到刘婶家的那个亲戚了,知道这事早晚都得传开,然后就不让冰姐她们出来玩了,害怕被人说三道四呗。”
“那…怎么滴呢,我又不会看不起她们。”
“你是不是傻,你看不看得起重要吗?重要的是冰姐她们自己看不起自己,这叫什么,自卑,懂不懂?”
刘茂瞪着眼睛不说话,他确实不懂。
贺冰、张丽她们为啥要自卑,就算是自卑,又为啥不出来跟自己玩。
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自己又不是刘婶那些整天对别人说三道四的老婆舌,干哈就不跟自己玩了啊。
脑子里面正费力的想要缕清这些逻辑关系,邹平突然用手指捅了捅他,然后朝贺冰家的院门指了一下。
“听着了吗?”
“啥啊。”
刘茂继续懵逼。
“五姨骂冰姐和小雪呢。”
“啊!”
刘茂闻言赶忙竖起了耳朵,隐隐约约的确…好像是听到五姨的声音,声音应该是挺大的,但具体是在骂人还是在干什么,就听不出来了。
“你能听出来?”
刘茂向邹平问道,脸上满是担心的表情。
“我又不是顺风耳。”
邹平翻白眼。
“我猜的。”
刘茂这次没有反驳,因为邹平猜的确实有道理。
如果只是正常说话,声音没必要这么大,也不会传到这里来。现在贺冰家里又没有别人,只有她们娘仨,不是骂贺冰、贺雪,难道是骂自己?
“唉!”
刘茂有点担心贺冰,但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往家里走。
“嗳,傻大个,再跟你说个事。”
邹平却是把刘茂给叫住了。
“干啥?”
刘茂无精打采的问道。
“你想不想知道冰姐最近天天晚上都在干啥?”
刘茂转过头来盯着邹平,只觉的这小子脸上的笑容有点猥琐。
“你他妈的晚上偷窥贺冰!”
刘茂心里顿时火冒三丈,我都没偷窥过呢,凭啥让你抢了先。
邹平今天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翻白眼了,看向刘茂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青春期真可怕,脑子里整天就寻思男女之间的那点破事是吧。”
邹平鄙夷道。
“谁…谁…谁想了,我…我…”
被戳破了心思的刘茂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支吾了一会,刘茂突抬脚朝邹平撅着的屁股踹了过去。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要不揍你!”
邹平灵巧的躲过踹来的飞脚,然后又屁颠屁颠的凑过来,小声说道。
“这几天我晚上趴我爷家后窗户上都看到了。三姨和五姨五点多去街里上班,然后晚上十二点才回来,有时候更晚。我听跟前邻居唠嗑时说最近不是挺多人下岗了吗,有些人实在没招了就去劫道。说是街里有好几个舞女,还有按摩女都被劫了,还有人被刀攮了。然后这几天开始,冰姐和丽姐就每天晚上都去街里去接三姨和五姨下班。”
“啊,那么晚她俩也敢出去?就不怕碰着劫道的?”
刘茂担心的说道。
“你当劫道的都跟你这么傻呢。人家是劫财,又不是劫命。两个半大的小姑娘身上能有什么钱,要劫也是劫那些舞女啊、按摩女啊之类的。女的力气小,胆子也小,而且听说挣得可多了,一晚上能顶你二叔一个月的工资。”
“你一天天滴都从哪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
刘茂疑惑道。
“我又不用上学,有时候看书看累了,就出去听她们唠嗑呗,我是小孩,她们也不背着我,啥话都唠,我跟你说,可有意思了。”
邹平露出一脸的贱笑。
“嗯,然后呢。”
刘茂问道。
“啥然后?”
邹平疑惑道。
“你刚才跟我说的这些,然后呢?没有了?”
刘茂又问道。
邹平身体保持不动,只有脑袋和脖子一点点的朝后滑动,脸上露出一副离你远点,别把傻气传染给我的表情。
“你到底啥意思啊,能不能谁清楚点,信不信我揍你。”
邹平的表情让刘茂感觉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忍不住抬脚恐吓道。
“你不是担心冰姐吗?”
“啊,咋滴啦。”
“那你晚上倒是陪她一起去接五姨下班啊。”
“这个…”
刘茂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蔫了下去。
“瞅你这点出息,鄙视!”
邹平做出一个拇指朝下的鄙视动作,用以加强自己的情绪表达。
刘茂这次却是出奇的没有反驳,只是闷着头,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圈。
自从二叔出院以后,刘茂的小屋就被其霸占,每天只能跟爷爷奶奶一起挤在大屋的炕上睡觉了。
这天晚上,等到二叔震天响的呼噜声从小屋传过来,确认爷爷奶奶也都睡着了以后,刘茂偷偷摸摸的从被窝里爬出来,摸着黑找到自己的衣服裤子些,轻手轻脚的出了屋。
刘茂没敢拿钥匙开院门的锁,怕叮铃桄榔的声音把觉浅的奶奶吵醒。
穿好衣服鞋子,熟练的翻过院墙,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去到贺冰家的院门前,朝里面看了一眼。外屋地(灶房)的灯亮着,传出叮叮哐哐的切菜炒菜声。
刚才出来的时候刘茂看过时间,才晚上十点半,按照邹平的说法,这个点贺冰她们还没走,这时候应该是在给五姨准备饭菜。
刘茂走到胡同里一处月光照射不到的角落蹲下,这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如果不是专门朝这里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阴影里竟然蹲着个人。
此时开春已经一个多月了,白天不冷不热,到了晚上却是感觉有点凉。
刘茂觉得有点冷,便尽量将身体缩成一团,这样能热乎一点。
明天晚上可得多穿点再出来。
在阴影里蹲了一个多小时,有很轻的脚步声从胡同的另一边传来。
都不用去看,仅凭脚步声刘茂就听出来是张丽,顿时心就感觉心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又一种做贼的紧张感、刺激感,这可比藏猫猫有意思多了。
刘茂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
“嗯哼哼哼…滴滴啦哩…”
过了一会,张丽拿着一个手电筒,嘴里也不知哼哼着那一路的歌曲,就这样脚步轻快的从刘茂面前走了过去。
走到贺冰家院门前,张丽将右手从门上的小口伸进去,拉开门栓,走了进去。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刘茂听到屋门打开的声音。
“你这么小跟着去干嘛,听话,老实搁家睡觉,要是害怕外屋地灯就别闭,电视也别关,我们一会就回来了啊。”
院子里传出贺冰安抚贺雪的声音。
“那…姐你和妈可快点回来。”
“知道了,过来把院门锁上,屋门也从里面插上。记住,除了我和咱妈,谁来都不许开门。”
等到贺冰和张丽走出了胡同,刘茂这才从阴影里出来跟了上去。
刘茂担心贺冰这么晚出去遇到危险,可要是让他摆明车马的跟着贺冰一起走,刘茂又不好意思,当然,其实是不敢。
经过一整个下午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暗中守护比较稳妥。
从贺冰家到街里,除了一开始的一段斜坡土路不太好走以外,剩下的都是新修的平坦大马路,步行的话大概要走半个小时才能到。
这一路刘茂不敢跟的太近,以免被前面的两人发现。好在十点以后马路上的路灯就全关了,在黑暗的掩护下,也不用离得太远,有时候还能混着迎面吹来的春风,隐约听到前面两姐妹的只言片语。
其中就听到了几个让刘茂血脉喷张的词。
刘茂…喜不喜欢…哎呀你别…
虽然没能听全两人到底说了些啥,但刘茂感觉这趟暗中的护送值了,浑身充满了力气,脚步轻快了许多。
不知不觉三人一前一后就到了街里,两姐妹在通体灯火辉煌的维纳斯歌舞厅正门前一百多米外的一条短桥桥头停下了脚步,看样子没有过去的打算。
刘茂朝四周踅摸了一圈,找到一个便与隐藏身形的地方躲了进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茂看到贺冰和张丽两人动了,从桥头离开,朝着维纳斯歌舞厅旁边的一个黝黑黝黑的胡同里走去。
刘茂不明所以,却也只能从藏身处出来跟了上去。
维纳斯大楼的楼梯上安装了很多霓虹灯管,把四周围映照的亮堂堂地,刘茂担心跟过去会暴露身形,因此只能是在马路对面停了下来,目送两姐妹的身影消失在那个胡同里。
估计是上后门接三姨和五姨下班吧,刘茂心中如此猜测道。
放假的时候,刘茂跟着同学上街里这边溜达过几次,维纳斯旁边的那个胡同也进去过,知道胡同往里走就是维纳斯的后院,一般送货的都是从后院进,不让走前门。
刘茂守在马路对面的阴影中,双眼一直紧盯着对面的胡同口。
又过了一会,估摸着快到凌晨一点了。
刘茂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就在他感觉自己站着都要睡着的时候,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到对面胡同里出现了几个晃动的影子,顿时就是精神一振。
等到那几个影子走出胡同,果然就是贺冰、张丽两姐妹,还有三姨、五姨。
贺冰和张丽各自扶着自己的母亲,走的是踉踉跄跄,看样子三姨和五姨应该是喝多了。
看着贺冰有些费力的样子,刘茂想要上去帮忙,可实在是不敢呐。
就五姨那泼辣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在打她姑娘的主意,不得把自己给喷死啊。
论骂架,胡同里五姨傲视群雄,根本就没有敌手。
前几年,刘茂就亲眼目睹五姨把王婶给活生生的骂的晕了过去。
有个五姨那么泼的妈,贺冰咋就那么温柔呢。
刘茂远远的跟在四人的身后,心中如此想道。
接下来的日子,刘茂继续每天晚上的暗中护送大业,然后白天就在学校班级里补觉。反正他的学习成绩也不咋地,只要不调皮捣蛋影响其他同学学习,老师也就懒得管他。
如此这般平静的日子,时间来到了盛夏。
这个季节夜短昼长,即便是午夜时分,大马路上仍旧有许多年轻男女闲逛,俗称——压马路。街里那片区域更是繁华热闹,已经开始被人戏称为小香港、不夜城了。因此这段时间,刘茂偶尔也会歇息一下,不用每晚都去做护花使者。
毕竟快要期末考试了,如果成绩过于惨淡,二叔的条帚嘎达可不是开玩笑的,那是真往屁股上揍啊。
过了一个星期,返校回来的刘茂,向中午专门从反扒大队回来的二叔汇报了不上不下的成绩,所幸这次没有挨揍。
转过头来,就看到邹平站在外面朝自己使着眼色。
这小子最近给自己取了一个武林百晓生的外号,时不时就会过来向刘茂回报胡同里的最新八卦。
“三姨出事了。”
“咋啦?”
“听刘婶说是得了淋病。”
“啥是淋病?”
“就是武侠小说里的花柳病,不治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