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那处众生池,恰遇着两个娇娇俏俏的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正在进行角逐,比赛谁能将铜板投进那石龟背上的石碗里,玩得不亦乐乎。
如此也不好过去凑这份热闹,苏纺没停步,继续往前走,很快,便到了围栏处。
栏下是堪堪渊谷,对面是一处小山头,顶尖是矮树丛绕的一个八角亭。
苏纺便道:“九公子瞧着如何,这处景色可好?”
渊谷云雾缭绕,八角亭的风景更是不错,瞧了不知多少回了,封泽自然知道这处的景色极好,只点头道:“确实不错。”
实则,他心里已经有诸多猜测了。
苏纺顿了顿,说起了笑话来,“九公子却不知道,这普行寺的香火鼎盛,全是因为这寺中有个得道高僧,法号一行,可惜,我有次来寺中,却正巧在这里撞见对面的八角亭里,有个小和尚和同伙,偷偷的喝酒吃肉呢!”
嗯?
封泽几乎凌乱,他大白天在亭中喝酒吃肉的时候极少,好像只有那么一次,便是那天,就被苏姑娘瞧了个正着?
这般巧,他该说些什么呢。
“居然有这种事吗?许是六根还不清净的小沙弥没忍住酒肉之香犯了戒?”封泽煞有其事道。
苏纺瞪眼,瞧着如此依旧还面不改色的少年,默了默,而后接着吓死人不偿命道:“我当时我好奇得紧呢,简直不能理解佛门之地,有人居然还干这种事,正巧因为一些事,我派贺小弟夜探了普行寺,逮住了这个偷喝酒肉的小沙弥,记住了他的模样,还颇有收获的发现那个带头喝酒吃肉的和尚居然就是那个得道高僧一行大师!”
“我的丫鬟平葙深为崇信这位一行大师,对此,简直不能相信,于是,为了解她之惑,叫她求个明白,我便在几天前专门设计,在北城门口摆了处摊子,好巧不巧就等着了这个下山的小沙弥。”
说到这里,苏纺略微停顿了片刻,目光望着封泽,一眨未眨。
听到此,封泽心中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他想,他好像摸通脉门,得知什么了不得的真相了?
果然,下一刻便听得苏纺继续道:“那小沙弥见着了摊子上的肘子,果真见猎心喜,一口气买了五个呢,实则,那些肘子均放了我精心调制的毒药,独一无二,普天之下仅我一人能解。”
“我们等了又等,就等着这个吃了有毒的肘子的一行大师走投无路,求来阎罗堂,然后叫我的丫鬟看清他的真面目呢,结果,等了好多天,都没等来喝酒吃肉中了毒来求医的和尚。”
听着这些,辛夷和贺琛更疑惑了,好端端的,姑娘同九公子说这些作甚?
没等来求医的和尚,不是姑娘自己说是贺琛看错了,一行大师肯定没有偷偷喝酒吃肉吗?为此,得了准信的徐婶子和平葙可相携一起来普行寺上过一回香了。
既是看错了弄错了的事,姑娘又说出来干嘛?难道真当个笑话说给九公子听啊?
两人摸不着头脑,而封泽此时心中却已尘埃落定,皆明白了过来。
那份独一无二的毒本该是那个偷吃酒肉吃了肘子的一行大师中了才对,阎罗堂等了好久没等来求医的和尚,可却等到了带着昏迷的他去求医的老解和魏星。
苏姑娘只消一把脉,便能得知其中真相,也无怪乎为何魏星会说,苏阎罗很快就配出了解药替他解了毒,因为,解药一早就配好了吧?
可苏姑娘没有当场拆穿他,还过了这么几天,选择在这普行寺里,讲故事般讲给他听。
封泽想着前后的事情,好像有些明白了苏纺的意思。
默了默,他笑道:“苏姑娘说得对,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得道高僧呢,需要借着这个身份得些便利为己谋个方便的人倒是挺多的。”
那么,你需要借这个身份的便利谋些什么方便呢?
想到后山发现的那些东西,苏纺默然。
正好那天说过,找机会还要去看看的。
苏纺便道:“后山还有处好风景,公子想同我去看看吗?”
已经算是你懂我也懂但旁人依旧不懂的心意相通了,封泽闻言,索性今日就彻底说个清楚明白了,反正他也不想欺瞒她什么,既然她已经知道的事,便没有再继续隐瞒她的道理。
因此便点了点头。
一行几人便往普行寺的后门而去,在僧人的格外恭敬下出了后门的辛夷和贺琛,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么一会子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和尚,作何突然对他们这般恭敬?不对,是对九公子恭敬?
素来自诩聪明的辛夷这会子脑子也有些转不过来了,她细细回想着刚才姑娘的所说所做,敲摸着其中道理。
直到站在了那晚所见的泥土翻新,四处都有坑的地方,辛夷望向封泽,陡然一个激灵。
难不成,这九公子就是那喝酒吃肉的一行大师?!
辛夷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弄得一口唾沫呛在了嗓子间,猛地咳嗽了起来。
仔细想想,完全有可能啊!
他们正在等中毒的和尚来求医,却好巧就等来了同样中毒的九公子,且把脉的是她家姑娘,也就只有她家姑娘一清二楚了,所以事后才叫他们不要执着于此事了不是吗。
有了这个认知的辛夷再看向封泽的目光,别提了,简直说不出的郁闷。
好端端的大好儿郎,作甚扮作这胡子花白一把年纪的老和尚?
“公子想谋的方便之事可是此?”
见苏纺果然一路带他来了后山这里,封泽有些惊叹她的洞察力。
后山荒无人烟,又有闲云山的那个狐仙的传说,从来没人来过,也因此这么多年无人发觉他们在后山的这些动作,苏纺亦是第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人。
便是方青,只知道他在寻那样东西,却不知道他栖身于此在这里的诸多动作。
只是,端看苏纺这神情,应还不知其中详情,只是单纯疑惑罢了。
封泽看了看仅跟来的辛夷和贺琛,顿了顿,出声道:“苏姑娘可曾听过山水图宝藏?”
山水图宝藏?
苏纺挑眉,辛夷和贺琛俱凝神睨了过来。
这闲云深山里,果真有宝藏?
辛夷眼睛陡然一亮,冲着苏纺一阵挤眉,看吧,我就说这里肯定有宝藏,姑娘你还不信喂!
接收到这番眼神的苏纺抽了抽眼角,立马无视,定定看着封泽,“宝藏?”
这人扮作和尚,藏身在这普行寺,就是为了找这宝藏?
苏纺不禁有些怀疑,想到这个普行寺是十来年前开始才有一批游僧进驻渐渐兴旺起来的,可十来年前,这人至多才七八岁吧?就有这样的图谋了?
布局如此之久,这且不说,只说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确定这里真的有宝藏?
端看对面姑娘狐疑的眼神,封泽神情几经翻转,几乎龟裂,而后有些无奈道:“宝藏之事毋庸置疑是确有其事的,只是宝藏毕竟是宝藏,找起来难免费功夫罢了。”
唔,姑且是真的有吧,不然这人寻了这么多年,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这般想着,苏纺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刚想接话,旁边辛夷就已经迫不及待几忍不住的插进话头来。
“九公子,是什么宝藏啊?前朝亲王墓?公主墓?还是将军墓?或者是哪个帝王的皇陵在此?”
封泽只觉耳门发痒,好笑道:“难不成宝藏就只能是个陵墓吗?”
辛夷一怔,而后神色更为激动,“都不是?难不成,是金矿?”
“不是钱财之物。”封泽摇头。
不是金银珠宝那还算什么宝藏?辛夷有些意兴阑珊,索性闭了嘴,半分不感兴趣了,她辛夷的人生,就得向银子看齐才对。
她不好奇了,苏纺和贺琛却更好奇了,究竟是什么宝藏,不是钱财,却又引得封泽如此费尽心思找寻?
不过,这该是封泽的秘密才对,他能告诉她这里有宝藏,是为了找寻宝藏便罢了,至于是什么宝藏,说与不说的,端看他了。
因此,苏纺也没有开口问。
她不问,封泽却接着道:“可听说过岫族?”
前朝末代之时,帝王昏庸无道,实行暴政,不论男女老少,人人都要服徭役,替暴君修建游乐之地,修了园林建行宫,挖了运河造龙舟,举国上下,加收赋税,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莫不哀声哉道。
可暴君专横,谁有不服,谁有进言,统统是诛九族的大罪,当时有一御史冒死进言,求暴君仁政,却被暴君命人活活剐下了皮肉,还丢于闹市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任狼狗蚕食,还将这御史一家通通处于极刑示众,是于威慑。
那些个年头,死在暴君之威下的人数不计数,整个陆洲是血流成河,哀嚎遍野,弄得人人自危。
人人都怕了,敢反抗的还未来得及反抗成就被悉数扼杀,渐渐地,人人都麻木了,几乎都要沦为了暴君的傀儡,任由暴君摧残。
这个水深火热的暴政持续了十数年,终于有一天,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支身穿黑色铠甲的军队,犹如天神降临,个个身高八尺,气宇轩昂。
他们自称是岫族人,为推翻暴君,为解救黎民苍生,为还天下安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