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芜山接连下了两日的大雪，山里上下一片素白。
林祈将院中扫雪，竹枝编成的笤帚在雪地上刮出沙沙的声响，他呼出一口白气，感受到逐渐能暖和的身体。
天上依旧阴沉沉的，落着小雪。
虽说修炼能增强体魄，但是林祈却是半分也没感受着中变化，除却自身经脉缘故，修炼极其缓慢，还有就是那卷九河令了。
每当进入九幽，体内灵力便会自动转化为九幽之力，而这种力量林祈根本无从带到外界来，只能在九幽里使用。
这到底是什么让人胃疼的机缘。
林祈他看了一眼树下青石凳上白凛，正兀自玩弄手里方才折下来的红梅，也不在意逐渐微白的鬓发。
石桌石凳是苏尚留下的，那日并没有带走。
林祈虽说要教白凛修行，可是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刚入门的半吊子，似乎担不起师父的称谓。
奇怪的是，白凛身上灵力若有若无，飘忽不明。
林祈一直看不明白她的修炼方式，她每日玩闹或者静坐发呆，他曾想要传授星隐诀，可白凛摇头说小青已是教了她修炼之法。
且人族之法，于她不通。
林祈知晓她非人族，却也不是妖族，当中隐秘他也曾朝小青打听一些，可是每当他刚要开口，那拒人千里的冰冷眸子便如穿心利刃一样瞧向他。
“若你只想做一个短命鬼，尽管问便是了。”
小青虽笑意盈盈，可是语气却让林祈不寒而栗，他瞥了一眼小青手里的剑，最后缩缩脖子，再也没敢去问过这个话题。
九幽界依旧无法进入，不过林祈准备今日再去试一试。
总是要摸清楚进入九幽界的规律的。
自从在青云山脉回来，林祈越发的想要提升自身修为，尽管这九河令总是吞噬他的灵力，但九幽界中确实藏着无尽的机缘。
当中定有玄机，否则那个巨剑门的少主怎么这样看重。
天上彤云愈发阴沉，方到下午，果真下起了纷然大雪。
昏暗的屋中点着一盏烛，温暖的光亮照亮半面墙壁，北风不断吹刮窗纸，漏进来的寒风将烛火吹得摇动。
“我去出去一趟，外面雪大，你就在屋里好好待着。”
白凛点着小脑袋，也不问林祈要去哪里，林祈经常往外跑，已经习惯了。
砰！砰！砰！
外面忽的传来一阵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砸门。
林祈愣了半会儿，以为是风大的缘故。
砰！砰！砰！
又是一阵有节奏的砸门声。
林祈疑惑地推开门，北风夹杂着飘雪往屋子里涌来，床榻上的白凛不由得裹紧了被褥。
门外是一连串的脚印，似是狐狸的。
“小妖狐！”
林祈总算看清门槛下正蜷缩着一只雪白的狐狸，雪白的皮毛几乎融进在大雪之中。
小白狐举着细小的爪子，又抬起脑袋，眸子里竟是闪动着祈求的意味。
它想进来。
可是他不是在萧然那里么。
林祈有些不解这白狐为何跑了出来，外面天寒地冻，下着大雪，这小白狐恐是迷路了。
“进来吧！”他说道。
灵狐听懂人语，连忙进了屋里来，林祈这才察觉到灵狐的走姿有些奇怪，左脚似乎无从实力，身子总是不断地往那边倾去，摇晃着走着。
“小妖狐。”
白凛笑嘻嘻地将狐狸抱了起来，灵狐并不排斥她，仍由白凛搂在怀里。
“小狐狸受伤了。”白凛忽然说道。
林祈也注意到灵狐左脚有着一道明显的血色勒痕，像是被锁链留下的痕迹。
原来是跑出来的。
他取来一株凝血草，这是之前在青云山脉时随手采来的，碾碎了涂在布条上，将灵狐受伤的左脚缠了起来。
“你先好好照顾它，我去山上找些草药。”
绿芜居虽有药草，但这灵狐既然是从萧然那里偷跑出来，就不好再找他们了。
林祈仍挂念着九河令之事，便匆匆出门，顶着风雪往山上去。
在山洞中，林祈盯着九河令看了半晌，迟迟进不去九幽界，最后他只好收九河令，外面的风雪小了一些。
在山上找了一些止血和养伤草药，便就回到小院。
还未进柴门，便瞧见绿芜居的弟子方从小青的屋里出来，是来添降龙木燃香的。
可是绿芜居弟子还未出门走多久，白凛气呼呼地跟着跑了出来，“不对！不对！这不是降龙木！”
那人愣了半会儿，说道：“如何不是？这便是降龙木制成的燃香。”
“不是，味道不一样！”
白凛摇摇脑袋说道。
林祈闻言，皱起眉走了过去，但依旧朝着前来添香的绿芜居弟子作了一揖，三人重回小青屋里。
小青眼眸合着，脸颊静美，在床榻上沉睡。
林祈打开床前的铜炉，辨认了一会儿，又对着白凛道：“哪里不对？”
“味道，这里有一股腥气，不是降龙木。”小白认真道。
他知晓小白不会说谎，也能感受到这与之前所用的降龙木不一样，心中渐渐生了怒气，毕竟这事关小青生死，岂能含糊。
但他极力压住情绪，开口问道：
“这位兄弟，云嫣姑娘曾嘱咐是要用降龙木的，药房被窃，我将降龙木和那些灵草都找了回来，可是.....这该作何解释？”
这名弟子见到瞒不住，脸上却没有愧色，只是正声道：
“师兄说降龙木乃是上品灵草，之前给你们已是用了许多，但如今剩下的也不能全由你们用了去。
近日师兄破镜在即，需炼制一味丹药，以降龙木作药引，所以今日送来的是降龙木与鱼腥草混成的燃香。师兄说鱼腥草亦有镇魂养神之效，可以代之。”
这个弟子口中的那个师兄自然是萧然了。
林祈握紧了拳头，鱼腥草，他之前可是在药书上见过，不过是一种凡阶中品的草药，虽有镇魂养神之效，但绝对不如降龙木。
萧然分明是因为自己炼药，克扣了降龙木，而且他回去后不是应当炼制玄魂丹，为何这个世间又要炼起其他的药来。
但无论是降龙木还是玄魂丹，都是绿芜居善意之举，本就不是他们分内之事，林祈心中虽有不忿，但也明白其中关节。
他根本没有资格去要求这些，若此时强求，倒是自己泼皮耍无赖了。
且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也从未去强求过什么。
他长在天机阁，自小锦衣玉食，身份尊崇，阁中众多弟子长老见到他，都是要恭敬行礼，尊喊一声少阁主。因此骨子里自有一股不肯屈人求人的傲气。
但是这一回，不行。
那名绿芜居弟子走了之后，林祈在小青屋里踱步沉思，他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女子，又瞧向屋外。
寒风渐起，挟着飘雪，摇曳红梅。
“我去找云嫣，你好好看着小青。”
林祈拿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去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