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知道与蓝冕的“前世今生”,吕宋心里便压上了一块石头。若是青琅在就好了,她应当是懂得女儿家的心思。伏在案上直至睡着,蜡烛燃尽,依然没想好见到蓝冕从何说起……
天光大亮,今日晴朗凉爽,天空都比往日空灵蔚蓝。轩辕噤看到吕宋睡觉的状态,便知他昨夜思虑很久。
火气直窜脑门。
沈丶坐在亭子里同了之悠然喝着热茶,见轩辕噤嘟着嘴拽着鸦乌往外走,边走边骂骂咧咧,舒适地哈口气:“又是充满活力的一天啊。”
不一会儿又看见吕宋顶着黑眼圈,阴沉沉走出门。
“啊,年轻真是好啊。”
“阿弥陀佛。”
华山府花园临崖,泉流潺潺草木相映,几栏桔梗粉粉白白风中轻轻摇曳,柔和又喜人。距崖边五米处有一简易白玉石亭,坐在此处观日出、山影,自有一番磅礴大气。
“蓝姑娘,离天宗吕宋多有打扰。”
蓝冕自他进院子便下意识拽了拽衣摆,抚了抚发饰,坐得更端正了些。听他自称“吕宋”,心里很是不开心回问:“你是谁?”
“咳——吕逢无。”吕宋对名字这种东西甚是无感,不知道为何一个个如此在意。背后承载了什么,寓意为何,都比不上眼前活生生的人,心里实实在在的感情。
吕宋站在亭外与蓝冕面面相觑,曾经倔强天真的少女如今已亭亭玉立,有了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魅力。心中的石头突然消失,吕宋身心舒展开来,反观蓝冕少了之前高高在上的傲气,拘谨很多。
墙头上有两个人躲躲藏藏,其中一人甚是不忿:“大清早,孤男寡女共处一园,伤风败俗。”
“你深夜吃花酒就不伤风败俗了?”
“小屁孩儿,你懂什么?”
“你懂你懂,你这么懂还不是躲在这里看吕宋哥约会。”
“你再说,你再说我哭给你看。”轩辕噤说着,眼眶染红声音里带了哽咽,还吸了两下鼻子。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鸦乌存在了14载的脑瓜,想不通为何有人的泪可以落得如呼吸般自然。
白玉亭内。
最终还是吕宋打破了尴尬:“蓝姑娘,恕我笨拙迟迟想不起当年的事。”
他的语气过于疏离和礼貌,蓝冕听得有些难过,摇摇头:“不怪你,怪我当年没有勇气。”这话说出来有些暧昧,吕宋并非对儿女之情一窍不通,瞬间明了。
“当年,我被身上的责任和自我厌弃压得喘不过气,嘴上不说,但总是盼着有谁能帮帮我。”蓝冕望向远山,又看了眼吕宋,笑靥如花,“我的师父温婉亲切,可到底早已脱离五毒教的权利中心。因着她的缘故我才有了栖身之所,实在不想她为了我重回泥淖,所以我忍下了许多。”
吕宋仔细听着,见她眼里泛起泪花,递了块素白的手帕。
蓝冕接过手帕继续道:“我怕给师父丢人,又怕得罪教里的人。”吕宋眼前仿佛看见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女孩,一面隐忍一面讨好,生怕犯了错,惹了祸。
“你的话让我心里的委屈和怨恼活了起来,想着师父将她的绝学毫不隐藏地教于我,我早已占尽先机,又有此等身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才是应该。”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确实存了得意显摆的心,但也是这份心让我挺直了腰板。毕竟,无论如何我都还有师父,她始终是我的后盾。”
“你们在谷内的日子,我总是躲在一旁偷看。有一天我终于下定决心同你说话,却被师父告知你已离开。后来,我总是懊恼太懦弱让我晚了一步。”她闭眼整理情绪,睁眼里面全是情谊。
气氛缓和了很多,吕宋语气柔和调侃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时我大字不识几个,都是莽夫之言,说话又冲又欠打被青琅踢了好几脚。”
蓝冕笑笑:“想来是我自己救了自己。”
亭子里说说笑笑听不真切,气得轩辕噤咬牙切齿。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他使出全力踹了院墙好几脚。鸦乌被他奶猫发怒的样子吓得一愣一愣。
“咚咚”不安的噪声自然传到了两人耳中,吕宋眉眼一弯满是柔情和纵容。都是聪明人,蓝冕自然懂个中缘由,她低头沉默良久叹息道:“终是我又晚了一步。”
一言既出,吕宋红了脸。过于直接,过于干脆,无心赤练竟也招架不住:“蓝冕姑娘会遇见那个知你冷暖,晓你悲欢的人。”
“是啊。”几年不见,吕宋不似当年那般莽撞、冷漠、戾气满身,少年坚毅变成了一份担当,一份严谨,一份果敢,还有一份真诚。园内的人句句诉心诉肺,园外的人时时调皮捣蛋,她竟生出几分羡慕。
素白手帕递了回去,开玩笑道:“你可收好,我可怕小猫挠我。”
“你回吧,我知你为沈丶而来,毒方明日自会默出来奉上。”蓝冕扭身背对他倚在亭柱上,一派慵懒欣赏起清晨美景。
走出几步,吕宋停住正色道:“蓝冕,年少不识爱恨,是我错失,非你之过。”
蓝冕挥挥手,迎着清晨的风,微凉的阳,隐着哭声泪流满面。
就是因为那不经意的温柔,才被轻易打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