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以毒养“毒”

绿林山脚,三人向下入谷,蓝冕向上回五毒教。看着远去的马车,蓝冕返回山脚,走了另一条捷径入谷。

路上沈丶突然道:“我跟你们说了来干什么吗?”

吕宋、青琅摇头。

青琅:“我以为你不愿说。”

沈丶:“不愿说带你们来干什么?实在是忙得很,忘了。”

吕宋、青琅内心:“忙个屁,吃了睡睡了吃。”

沈丶:“江宗主怕是留不得我们了。”

吕宋:“知道。”

沈丶:“但我不想死。”

青琅:“沈堂主,您废话。”

沈丶:“所以我必须杀了他。”

吕宋青琅刹时顿住,他们心里清楚,这事很难,但不得不。

沈丶:“我想了个捷径,练《三十六蝉变》!”

闻之,青琅“啪”地拍向桌子,咬牙切齿道:“那可是要命的东西!”

沈丶:“江入狠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想不出别的办法,这事儿我跟独山也说过了,他觉得挺好。”

【独山一个喷嚏打得惊天动地】

青琅咬着腮,将头扭向一旁,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俩,显然是生气了。吕宋看着两人一来一往,一向没什么好奇心的他问到:“《三十六蝉变》是什么?”

沈丶摇着扇子,一派闲适却一句话不想说。

“落云山庄的禁术,修炼者需要每日以36种毒物为辅,功成如脱掉蝉蜕一般彻底改头换面,天下无敌。”

此等邪术必然不止于此,吕宋等着青琅下文。只见她哽咽道:“只不过,修炼的人会彻头彻尾变成一只毒物。鲜少人能练成,那毕竟是36种恶毒,大多数人熬不过7天。”

“沈丶!”吕宋几乎不喊他大名,除非控制不住。

“叫堂主!叫爹也行!”沈丶合眼假寐。

现下一切明了,这是要去绿林山庄找眠毒老人。“朝食毒株上露,夜眠毒枕于榻”传言他整日与天下毒物呆在一处,与毒相关的讯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还能炼毒、解毒,是个奇人。

“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吕宋犹豫半天问道。

“不当讲,你嘴里没好话。”青琅直接卡死。

“青琅你好歹比他大,别总逗他,你说。”

“眠毒老人若在世,得百,百来岁了吧”

沈丶懂他的意思——活着没活着,我们拿不准。

“你嘴里真是没好话。”沈丶道。

越向前走,周围植株越矮,天空显现的越是宽敞,三人感叹终于喘过气来。

掀开帘子,被眼前的景象惊艳了。大片大片珍奇花朵蔓延如海,分门别类有种整齐的舒适感。中间有条石板小路,尽头是一幢漂亮的木屋,不算大,同样被植株环绕,繁盛张扬可见主人多精心照料。

丢下马车,三人沿着小路轻声慢步,生怕惊扰了这满园的花花草草。近前才看清一墨发女子坐在侧方阳台,手里拿着一本枯黄的古书,脚下正研磨着什么。她很认真专注,没有腾出一丝注意力给三人。

“前辈,请问眠毒老人可是在此?”沈丶作揖行礼。

不回答。

“前辈,在下有事相求,劳驾通秉一声。”

不回答。

沈丶叹口气道:“落云山庄穆清之子沈轻尘,求见眠毒老人。”

话落,青琅、吕宋以及那女子都看向沈丶。

“你是穆清的儿子?”那女子放下手中书籍,露出艳丽的脸庞,看着不过30来岁。

“是。”

“穆清呢?”

“家母已故去十载。”

“她死了!”女子震惊得喊出声,手中书籍啪地落地,“她怎么死了?”

“灭门。”沈丶的声音无悲无喜,听得女子心头一紧。她急忙走近沈丶握住他的双手,眼里挂满了心疼,轻声问:“尘儿受了许多苦吧。”

“能熬得过去,眠姑。”她的这声问候着实绞痛了沈丶压抑良久的委屈苦闷。

眠毒老人一生唯一一次离开毒谷便遇上了穆清,两人很是投缘,同游江湖看世间繁华。

两人在江南遇见沈景湛,她旁观了穆清与沈景湛的相遇相知相许,也旁观了穆清被逐出家门,只因沈景湛是个穷酸读书人。之后,她与穆清各自隐居,没想到竟成诀别。

沈丶同她闲聊许久,曾经的幸福时光历历在目,晃了个神便叫人再难以触及。

“我与清儿算是忘年之交,她天性善良温婉,骨子里却犟的很。明明是个世家大小姐,却吃得任何苦。”眠毒老人眼含泪花,望向虚无,“江南水患那年,她穿着粗布麻衣照顾受伤灾民,吃着沾了土的馒头,握着逐渐冷掉的一只只手,泥灰弄得脸像花猫一样。”想到穆清当时的模样,她轻笑出声。

“你的父亲嘴笨得很呦,跟在清儿屁股后面递水递药,清儿扭头看一眼,他就吓得像个小鸡崽儿似的赶紧错开眼睛,装作看风景。遍地流民,哪儿来的风景。”

“我当时就看着沈景湛那呆子走到哪儿都要跟清儿说上一句‘穆姑娘,我有话要跟你说’。穆清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管他,他就一遍遍重复”

沈丶像是在泪光中看到了笨拙的父亲,紧张的手指,慌乱的眼神,还有母亲温柔的回望,不禁暖暖地笑了。

世人皆道江湖第一美女落云穆清不顾脸面,不知羞耻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私奔了,却没人知晓那书呆子从未让穆清流过一滴泪。

“你说有求于我,所为何事?若是报灭门之仇,眠姑拼了这条命”

“眠姑,交给我。”沈丶微笑着握住她的手,眼里的坚定同穆清一模一样,“是江入狠。”

“他”

“是,我斗不过他。我要练《三十六蝉变》,需要眠姑你帮我制出36毒方。”

“我拒绝!”眠毒眼眶通红,气得要走,“我若帮你!你让我将来有何脸面下去见清儿?”

“眠姑,我很痛苦!我真的很痛苦!”眼泪在这一刻终是再也遏制不住,沈丶声音低哑,“十年,我每天都会看见她满脸是血喉咙都被割开了,还是拼命喊着让我跑。”

“我跑了,我连她的尸体都没能护下来,眠姑,我跑了!”沈丶抖得像个筛子,悲伤像是随时都能吞没他。

吕宋和青琅站在门口,听着屋里的嘶吼,眼睛一酸。这几年沈丶在鬼门关来来回回地走,强烈的求生欲望一次又一次唤他回到另一个地狱。他哪里是什么作恶的料子,只不过是报仇的信念一直推着他往前走。

眠毒老人最终还是答应了他。

试毒7天,终于成功。彼时沈丶早已身心俱疲,看见小药丸就忍不住浑身一颤,青琅更是每日不敢深眠,生怕错过捞他回来的时机。

还好,眠毒老人想尽办法改进毒方,从一日一服变成一月一服,虽然痛苦未减,起码痛死的几率小了些。

他们不知道的是,36毒方大部分珍奇毒物都是蓝冕找来的。蓝冕偷偷看着这群人,寻毒杀人有之,求解毒有之,没见过千里迢迢跑来试毒的。

她基本不在这里呆着,毕竟五毒教还有一堆有的没的等着。她躲在角落看到吕少侠笔直地站在那里,深吸一口气,然后进屋按住沈丶。好几次沈丶痛得实在受不住,吐了口中的面巾一口咬上吕宋的胳膊,伴随着嚎叫,蓝冕捂着嘴笑了。

青琅总是过后安抚吕少侠:“你不是挺能忍吗?怎么还嚎起来了?”

“我宁愿他砍我两刀。”

“不要担心,有姐姐在肯定不让你留疤。”

蓝冕很惊奇他们活得又悲伤又乐观。

眠毒老人给沈丶制了大量的毒丸。好在药丸小没有装太多瓶,带回去也方便。

当时并未传他毒方,不是保密不是不舍,是没用。一来这毒无解,二来其中一味药引是眠毒老人长期与毒为伍的血。

回程。

沈丶看着盘虬卧龙般爬满手臂的紫色血管,暗叹自此开始便无回头之路。往后他们这几个谈不上善良谈不上幸运的人,将会制造更多的杀戮和罪恶,就像这条手臂,即便狰狞消去也不过是粉饰太平,内里已经坏透了。

“吕逢无,你换个名字吧。咱们配不上它。”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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