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床戏，或者说“桃色戏”。
李一白一直持谨慎态度。
总体原则是：可拍可不拍的就不拍，必须拍的也克制地拍。
倒不是说他是什么禁欲圣人，只是这玩意用起来就和捷径一样，吸引观众眼球的同时，也会让观众对剧情本身分神，严重影响代入感。
不过这场戏却是必须拍的！
之前的剧情已经说明老百姓有多惨了，不过只是叙述很难达到震撼的效果，只有拍了这场戏，观众才能直观感受到秦国底层已经惨到何种地步。
李一白给演员讲完戏，汪若林很快带人排练起来。
过了十来分钟，他通知李导可以正式开拍。
一声令下之后，现场迅速运转起来。
镜头上是一双脚，随着脚步向前，镜头也慢慢向前，然后慢慢往上抬。
抬到与床同高时，镜头上已经只剩下一只小腿，女孩的上半身已经在铺盖里面，尽管只剩下小腿，可画面的暗示意味依旧十足。
画面里的小腿部分越来越少。
空气中的暧昧的气氛也越来越重......
李导眼睛紧盯着画面，同时心里也在想观众会不会分神。
演员倒不用担心，虽然剧本里这个小孩只有十三岁，但现实中剧组找了一个十八岁以上的成年人来拍，上半身也有保护措施。
觉得画面尺度还可以，他没有吭声。
很快。
另一台近景机位上。
卫鞅从梦中醒来，发现躲在被窝里的小孩儿，赶紧起身。
饰演小女孩的演员演得也比较到位，她并不愿意把第一次给一个陌生人，只是父母要求不得不做，因此被发现后很自然地把被子拢到胸前，挡住私密部位。
卫鞅问道：“小妹妹，你要做甚？”
小女孩羞涩中带着委屈，低头道：“爹让陪你，必须陪......你不要我，我没脸见人。”
卫鞅将小女孩头上的稻草掸开，觉得不是滋味。
他一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和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实在没那欲望，他想逃离这样的气氛，有些生气道：“你跟我到外面......”
他说到一半，脸色一变，马上又柔和起来。
这个地方这么穷，外面风又大，出去不知道被冷成什么样......
卫鞅把自己的衣服递给了小女孩，温柔道：“算了......来，把衣服裹上。”
何冰在这里的表演给了李一白一个惊喜，他站起来，想说点什么，开口前却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这个动作明显是在提醒观众他刚才为什么脸色一变，又为什么改主意~
都是因为冷！
而冷又是因为穷，没有衣服穿。
李导点点头，就这么一个动作，这场戏就生动不少，前因后果完全理清。
检查完毕后，李导宣布这场戏过了！
趁热打铁，剧组众人立刻调整机位和灯光，二人继续表演。
卫鞅问道：“小妹妹你多大？”
小女孩道：“十三。”
卫鞅问道：“有婆家吗？”
小女孩低头道：“没有，这村里只有老一茬半截人，一个全活后生都没有......”
镜头对准何冰，他的瞳孔突然骤然放大，头也微微往后一扬，显然对如此结果有些震惊。
他知道黑林沟在少粱之战中损失惨重，可重到一个适合婚配的青壮年都不剩下，这就太可怕了......
等了一会儿，他眼神愈加柔和，想着带着这个小女孩离开这个小山沟，问道：“你之前陪过别的客人吗？”
“没有。”小女孩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格外害羞，“你说什么呢？娘说还没有人给我破身。”
卫鞅略一感叹，问道：“小妹妹，你想找一个好后生吗？”
小女孩眼神里突然放光，点头道：“想！”
“那你叫我一声大哥，大哥帮你。”卫鞅道。
小女孩毫不犹豫，道：“大哥~”
卫鞅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略带沉重道：“好~”
二人的表演停在此处。
“停！”
“过了！”
这场戏已经差不多差不多铺垫足够，接下来才是重点，李导感觉问道：“几位老师需要休息吗？不需要的话，马上继续！”
何冰道：“导演，稍等一会儿，我调整一下。”
.......
没错，前两场戏都是铺垫，下面一场才是爆发点。
调整完毕后，现场再次开拍。
镜头由一个烧水用的容器特写开场，镜头很快变成近景，可以看到里正（村长）和婆娘正在喝水，再转入到门口，卫鞅和小女孩开门进入。
里正见到二人进门，态度不像已经圆房，心生疑惑，问道：“碎女子没陪好客？”
卫鞅却不知道他的想法，掏出钱袋道：“里正老伯，我游学要钱无用，这是三百钱，你留下盖间房分开住，小妹妹长大了......”
里正却是在摇头：“这叫什么事儿嘛？”
卫鞅以为里正误会他在以钱付账买春，正想解释，却被里正拦了下来。
里正再次大声向小女孩确认道：“碎女子，没陪客？”
小女孩细声道：“客不让。”
里正大声怒斥道：“没用的东西！”
这个展开马上让卫鞅不理解了，明明昨天接待他的时候态度很好，看做人做事也不像个脾气暴躁的人，为什么今早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卫鞅社会经验足，马上把钱袋递给里正夫人，里正夫人贪财收下，卫鞅马上问道：“里正老伯，你这是何意？”
里正对小女孩的怒气未消，此时又听到对面这家伙如此不解人意，尽管对方身份尊贵，语气中却不自觉地带着些嘲讽：“客人是士子，不懂我山野村夫的苦衷......”
卫鞅来了精神，问道：“我确实是个士子，不明白农家之事，游学便是为了增长见识。可否请你讲讲？”
里正见他请教态度不似作伪，软化下来，问道：“客可知何谓‘吃绝户’？”
卫鞅虽说不太得志，可本身也是贵族出身，哪听说过这些词，摇头道：“不知，老伯请讲。”
里正道：“是我农人，倘若谁家家中没有男丁，身边的族人便去强取豪夺其家产，逐其人至远方。”
这样的恶行自然让人憎恨，卫鞅也略有耳闻，可他更疑惑了：“里正老伯不是有儿子吗？”
里正苦口婆心道：“一家之事如此，一村之事也是如此。我黑林沟的人为何躲到沟里？就是因为打不过别人，倘若不躲到沟里，山贼土匪不断，农人无法安心他诚心耕种。”
卫鞅只觉得这事和国事有共通之处，大争之世，武力差就要挨打！
他连连点头。
里正叹了一口气，继续道：“秦国连年征战，我黑林沟的壮年男性都战死沙场，那些土匪山贼又躲在山上，不服兵役，尽是精壮......”
“就算没来土匪山贼，可抢水械斗是少不了的，若不让女子早些生子，没有壮年男性，我黑林沟.....”
他话没说完，卫鞅已经明白了，马上追问道：“秦国官府不管吗？”
里正苦笑道：“县太爷整日待在县府，哪知我山沟里的事。就算知道了，也没法管。抢水本是老秦人传统，动辄数千上万人，无惯例可依，官府管也管不了.....”
卫鞅默然无语，同时马上记录起来，这种局面必须要改变。
与此同时，里正突然暴怒起来：
“客千万不要以为我在卖女求财！”
“也是村中实在只剩些老弱，否则我哪至于向过路客借种！！！”
“客予我钱财，却是在辱我！”
“......”
里正说不下去了，卫鞅也是满脸震惊。
原来，作为一个秦国老百姓......
就连活着，都已经如此不易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