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格鲁姆的城市规划十分规整,圆形的城市用四条以中央公园为中心的大道分为东南西北四大部分。
王城坐落于能俯瞰城市正门的北边,护卫着王室的皇家骑士团和培育了无数优秀学生的雷格鲁姆学院设立在王城两侧。
南边是商人们的巨大集市,自希扬帝国时代开始这里就是姆大陆最大的贸易中心,这里能够买到大陆各地的特产,商人公会和赫拉克工房的分部也曾设立于此。
东边和西边分别是贵族和平民的居住区,在贵族居住区里除了有出身自雷格鲁姆的贵族和服侍王族的贵族之外,一些属国的贵族也在这里购置宅邸,贵族居住区的治安通常是交由各家族的护卫队或者外雇的佣兵负责,有特殊需求的话会雇佣警备队的分队来充当自家护院。平民区聚集了来自各地的居民,佣兵、商人、游侠等旅行者经常出入于此,治安条件比较差,雷格鲁姆的警备队因为居民纠纷经常在此出入,最后王室考虑到效率问题,决定把警备队总部转移到平民区,治安问题才得到缓解。
由于希扬帝国时期极其严苛的阶级意识,贵族和平民的居住区几乎没有交集。
——《希扬帝国人文史》第1卷
笛梵看到克伦因家的大宅时,天边的艳阳也早已变得不再刺眼,坐在他身旁的艾叶早就睡着了。马车在大门前停下来时艾叶也没醒过来,管家想把艾叶叫醒,不过被笛梵阻止了,他抱起艾叶走下马车,无视背后管家的扎人视线,把行李交给早已在门前等候的女仆,朝艾叶房间的方向前进。
“艾叶姐姐!啊……”
正在中庭练剑的银发少年看到长廊里的笛梵和艾叶,慌忙收起剑跑了过来,结果发现艾叶正在睡觉就赶紧收了声。
“好久不见,拉卢斯少爷。”
笛梵稍微弯了一下身子给这位身高只到他肩膀的少年行礼,拉卢斯是艾叶和柯林的弟弟,也是克伦因公爵唯一的儿子,虽然克伦因家的继承权早在拉卢斯出生时克伦因公爵就宣布交给年长他八岁的柯林,不过外界还是一致认为最后继承公爵爵位的会是这位克伦因家子嗣里唯一的男孩。不过当事人并不怎么把这些传言放在心上,平时有空就围着两个姐姐转。
“好久不见,笛梵,艾叶姐姐这是怎么了?阿贝尔好玩吗?”
“回程路上太累了,小姐在马车上睡着了。”笛梵感觉怀里的人动了一下,低头看过去时发现她是想翻身换个姿势,“阿贝尔在这个季节很闷热,不过在亚马森林里的训练很有意思,堪赛尔王每隔几天会给我们这些学生送些阿贝尔的水果,很累,不过也很充实。”
“你们去亚马森林了?有遇到魔兽吗?”拉卢斯两眼发亮。
“小型的魔兽还是很常见的,像是短耳兔和长尾鼠这些可以说是每天都能看到,一开始大家都还很新奇,不过从第五天开始就习以为常了。偶尔会遇到些温顺的中型魔兽,例如第二周遇到的铃铛鹿。”
“短耳兔和长尾鼠这些能算魔兽吗?”拉卢斯看着远处在自家院子里四处跑的两只短耳兔,那是上个月姑姑家里送过来给他的礼物,这些早已被驯化的小型食草魔兽会有专门的饲养员来养育,然后卖给贵族们当宠物来玩,不过他对这些可爱生物没兴趣,就干脆扔在院子里交给下人来照顾。“你们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的魔兽吗?”
“那肯定还是有遇到的。”笛梵的脸上露出苦笑,“在第三周的时候我们这组就遇到了锐齿兔。”
“锐齿兔?像短耳兔那样的吗?”
“耳朵要比短耳兔长很多,但是脾气要比短耳兔凶暴,体型有马匹这么大,而且它的牙齿十分锐利,身手很敏捷,哪怕是遇到狼也能在瞬息之间将其毙命。”
“马这么大的兔子?!”拉卢斯比划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的短耳兔,不由得抖了一下身子。“那后来呢?笛梵你把它解决了吗?”
“锐齿兔虽然身手矫捷,不过对气味和声音并不太敏感,所以对熟悉隐匿行动的的佣兵和游侠来说倒也不会造成什么威胁。”笛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当时出手的不是我,是艾叶小姐。”
笛梵回想起当他们发现锐齿兔的时候,他们这一组人的火堆正好忘记添加新柴,昏暗中,身边的人都在慌忙找着武器,他下意识地把艾叶护在身后,正想嘱咐几句话时发现身后的艾叶早已不见人影,紧接着就听到锐齿兔发出的尖锐叫声,当教官等人举起火把赶到时,看到的是一把插入锐齿兔后脑的长剑,浑身沾满树叶的艾叶正踩在它的尸体上喘气。事后向教官报告时才知道,当看到锐齿兔的时候艾叶就爬上了旁边的树干,从上方移动到锐齿兔的位置,然后看准位置来了一个空中突袭。
“出发前我有跟小姐提起过一些常见的危险魔兽,她是在那时候就记住锐齿兔的弱点吧。”
“哇……”拉卢斯脑海里浮现出艾叶一剑击杀凶暴魔兽的帅气场面,两眼发光地握紧了手里的剑鞘,“要是我也——”
“这太危险了,这些就请交给护卫们吧。”笛梵赶紧打断他的畅想,事实上那天看到艾叶站在锐齿兔尸体上时他整个人都寒毛直竖,脑子里不由得在想要是艾叶的偷袭失败的话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情景,在接下来两个多月的训练里他比平时更加寸步不离艾叶,生怕转移一下视线她又会做出什么让人提心吊胆的举动。
拉卢斯的剑术还没到艾叶这般已经可以出师的水准,为了两人身后紧张得不行的护卫着想,他也必须预防这位小少爷的冲动行为。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就算您想出去狩猎魔兽,也请您先从菲力克大师手中获得出师资格后再做考虑。”
拉卢斯撇了撇嘴,但是没有再继续反驳,两人身后的护卫也松了口气。
就在准备走到艾叶的房间前时管家传令说克伦因公爵让拉卢斯去书房,想继续听户外教学内容的拉卢斯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管家离开了。
当来到艾叶和柯林的房间前时,等候在门外的女仆为笛梵打开了门,笛梵穿过柯林的房间,来到位于里屋的艾叶的寝室,熟练地走到靠近窗边的床上,帮艾叶把鞋子脱下,将她放在床上。
“需要为您准备热水吗?”笛梵忽然开口问道。
“三十分钟后让人把水热一下吧。”原本早该熟睡的艾叶突然开口,“猜猜我是什么时候醒的?”
“刚下马车的时候您的呼吸节奏就变了。”
“嘿嘿,知道我醒了还一路抱着我,是有什么企图吗?”
“要是把您叫醒的话不知道您会添油加醋地对少爷说些什么,那样就更难收场了。”笛梵替她盖好被子,“我和拉卢斯少爷的话您应该也听到了,请您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举动。”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魔兽的特点了嘛,我按着你教的东西来行动,结果也万事大吉。”艾叶不服气地撅起嘴。
“这些对您来说大多数还是纸上谈兵的范围,而且那天晚上您不也是下一秒就脚软得站不起来了?”
“那,那是因为第一次面对魔兽,紧张了一下而已。”艾叶的视线飘忽不定地说道,“再说了,我也是因为相信你的话才会去爬树的。”
“那么至少请您以后在行动前先和我说一声。”笛梵知道艾叶的脾气硬起来是不会听得进任何人劝的,“您那样擅自以身涉险,很挑战我的心脏极限。”
“那也就是说只要我事先和你说一声,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这个就视情况而定,而且请别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笛梵不再去看又把嘴撅起来的艾叶,站起身子环视了一下房间,三个月未归,艾叶的房间还是保持着原来干净的样子,平时女仆们应该都会来打扫,屋子里四处摆放着平时在集市里买到的小玩意,和外间的柯林那简洁的房间形成鲜明的对比。虽然当初刚到克伦因家时他就很奇怪为什么艾叶的房间只有通往柯林房间的这一扇门,不过姐妹两人都没什么异议,就一直维持着现状。
不过,不久之后应该还是要分开来住了吧。笛梵想着。
姐妹两人上个月刚刚迈入了成人的年龄,这两个房间对她们来说终究会感觉很狭窄,而且两人再过不久也要开始进入社交界,多多少少还是需要些私人空间。
“笛梵?”
艾叶的声音拉回了笛梵的心绪,他意识到自己准备该离开前去书房和家主汇报情况的时候,才发现艾叶的手自始至终都紧紧扣着他的右手。他轻叹一口气,把手从艾叶的手里收回来,然后托起她的右手,轻吻一下手背,道了声晚安后走出了房间。
等笛梵为克伦因公爵汇报完这三个月的情况并离开书房的时候,早已过了晚饭的时间,在出门时女仆长嘱咐厨房为他预留了一份饭餐,吃着久违的正常饭菜,笛梵不由得感叹还是在结界里的生活更安稳一些。
他离开食堂准备回房间的时候,看到中庭的石凳上坐着个熟悉的银发身影,当他看到她手中擦拭着的长枪时,也明白过来那是谁了。
“柯林小姐,好久不见。”
笛梵走上前,对方也停下了兵器的护理工作。
“三个月不见了,笛梵。”
那是和艾叶一样的声音,不过不同于艾叶那鬼灵精怪的活泼,说话的人更加沉稳,初到克伦因家的时候,面对艾叶和柯林这对双胞胎姐妹,他就很先入为主地认为眼前成熟稳重的柯林才是姐姐。事实上雷格鲁姆学院的很多低年级生在谈论到这对姐妹的时候也一直认为其实柯林才是姐姐,只不过是艾叶一直强调自己是姐姐所以柯林自称是妹妹。
当初他在闲暇时找克伦因公爵确认过之后,才敢肯定自己所侍奉的艾叶的确是柯林的姐姐。
“姐姐让我转达说,她已经睡了,明天让你陪她去集市一趟。”
“小姐她真是……”笛梵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按理来说艾叶接下来至少该在家里休息两三天恢复体力才对,可这回到雷格鲁姆还不到一天,她就想着往外跑。
早上是谁说体力不是她的强项来着?
“三个月的护卫工作辛苦了。”看着为艾叶头疼的笛梵,柯林露出微笑,“出门在外负责姐姐的护卫工作很辛苦吧?毕竟只要一有机会出王都她就不会老实。”
“还不不到辛苦的地步,就是有时候挺让人提心吊胆的,有时候我挺希望小姐能像柯林小姐您这样沉稳一些。”
“那样的话也就不是姐姐了。”似乎是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和自己性子差不多的艾叶,柯林苦笑着摇摇头。“希望你日后能多看着她一些,在外面只有你陪着,我毕竟大多数时间还是得待在家里训练。”
“亚斯大人的课程还没结束吗?”笛梵看着她手中的长枪,这是柯林一直用来练习的长枪,虽然没有开刃,但是枪刃部分是用掺杂了哈拉钢的金属打造,放在一般的长枪里也是难得的逸品。而这把长枪现在也变得伤痕累累,联想到往日在路过训练室时偶尔看到的训练场面,笛梵也不由得提柯林捏把汗。
“还远着呢。”柯林竖起长枪,仰视着在烛光下反射着亮光的枪尖,“克伦因的枪法不是区区十年就能全部掌握的,想要达到父亲当年的水平,我还得继续训练才行。”
看着凝视长枪的柯林,笛梵也陷入了沉默。根据艾叶所说,从确定柯林为家族继承人的那一天开始,克伦因公爵就一直亲自教导柯林枪法,这一教就是十年,当中的艰辛不言而喻。艾叶也经常希望柯林能多出去玩玩,可是她更多的时候还是选择待在训练室里,这也让艾叶经常跟笛梵抱怨说再这么下去她就要担心柯林会不会有什么社交恐惧症之类的心理问题了。
“对了,听姐姐说,你又和她打赌了?”柯林把视线从长枪转向笛梵,她这眼中带笑的神情让笛梵一瞬间以为自己面对着的是艾叶。
“是……不过我认为也差不多是时候了,毕竟两位也已经到了年纪。”像是小秘密被外人知晓了一样,笛梵显得有些局促。
“是吗?不过我觉得姐姐不会输。”柯林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了。
“您也认为老爷不会做安排吗?”
“父亲的打算我还不清楚,不过……”柯林从石凳上站起来,接下来的话让笛梵自闭了好一会儿,“姐姐的打赌是不会输的,和你的打赌那就更不会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