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北国生存法则 其一

丽诺尔艰难的拖着一包东西,向陨石湖外的树林中走着,如今天色渐暗,虽然这里的气温上面来说温和,但是还是难以忍受,再加上丽诺尔浑身的衣物已经湿透,甚至还开始结冰,她必须在夜晚到来之前寻找到一个安身之所稍作休息。

那只小小的四足黑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虽然这家伙的样子倒是憨态可掬,可是在见识了那座移动的山丘之后,丽诺尔对这只小家伙不免出现了一丝惧意。

天无绝人之路,丽诺尔竟然在森林中的一个小断崖下,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山洞,似乎是什么东西的巢穴。丽诺尔从背后拔出杰芙琳,靠着魔力注入杰芙琳身上产生的淡蓝色荧光,照亮了山洞的内部,她一边警惕的张望着,一边向内走去。

丽诺尔本以为,这片遗世独立之地从未踏足,但是等他见到里面存放的几个木箱,一个简易的帐篷,还有一个已经熄灭许久的石头围成的篝火堆之后,她意识到她错了,这里曾经有一个和她同样流落至此的旅者。

不过看地面上的灰尘,还有已经被野兽撕扯烂成布条的帐篷,地面上泥土的拖拽痕迹,她的前辈似乎已经离开……或是遭遇不测已经许久许久了。

她将干燥的破布条丢入篝火堆,颤抖着擦亮了她包里的最后一个打火筒,小小的岩洞终于被点亮,丽诺尔颤颤巍巍的在火上搓着手,感受着来自这份小小火苗的温暖。

刚刚丽诺尔拖着的袋子,是她离开陨石湖之前从湖中捞出来的,看起来是和她一起坠入裂谷的某匹马上的马包,里面放着几块湿透的黑面包,几片已经冻住的牛肉干,还有两袋用皮质酒壶装着的凛冬山蒸馏酒,以及几卷纱布,还有一个小小的铜锅,以及一些简单的工具。

丽诺尔叹了口气,她的腹中已经是无比饥饿,连烙印修复身体溢出的能量都已经逐渐变缓,丽诺尔不知道烙印修复身体的原理是什么,但是看起来是在榨取她维持生命的力量。她顾不上湿哒哒的面包和牛肉干的味道,闭着眼睛往嘴里一塞,然后打开酒壶咕咚一声将口中的食物困难的吞了下去。

食物带着蒸馏酒特有的热流和酒精味涌入丽诺尔的胃中,她就像生吞了一把刀子一样,瞬时间她的脑中天旋地转,但是那份暖流瞬间传递到她的全身,直达身体的每个神经末梢,心脏扑通扑通跳着,把几近冷却的血液泵向全身。

丽诺尔这时才明白,为什么马队的人蒸馏酒不离身了,对于暖和身体和舒活血脉,确实有非比寻常的妙用。但是,这份传递身体的暖流让她浑身上下的伤口的痛感一齐合唱了起来。

借着小小的火光,她将身上湿透的衣物脱下,开始检查起了自己的身体。

丽诺尔的贴身衣物已经被流出的血液混合着冰水,将她的皮肤和贴身的衣物冻黏在一起,有的还因为烙印的自我愈合已经长住。丽诺尔从自己的马包中拿出小刀,紧咬着牙根,忍痛哼哼着把皮肤和衣物粘着的地方切断,脱得赤条条的看向全身的伤口。

她手臂被划开了好几个深深的口子,身上也是,丽诺尔的双手掌心已经在刚才攀岩向下的时候被绳子刮的血肉模糊,更别提她身上那些数不胜数的淤青,也不知道身上的骨折和骨裂情况如何,只知道丽诺尔被蒸馏酒的热流这么一冲,浑身的骨头都在嘎嘎作响,她小腹部当时被贝希姆击穿时的伤口似乎过于深重,就算如今已经愈合,但还有浅浅的疤痕在上面。

自她跌落裂谷之后的经历,如果是个普通人,恐怕已经浑身碎骨了,但是丽诺尔正是靠着烙印的力量才存活下来,烙印的恩惠,可能真的是恩惠吧。

“可惜了,可能会留疤……”丽诺尔伸出手指来,沾了点蒸馏酒,摸了摸自己肩膀上一个皮开肉绽的划伤,算是做了个简单到不行的消毒。她因为疼痛嘶了一声,然后因为自己奇怪的想法笑了出来。

她已经远离了美好而优雅的汉弗雷斯宅邸太久,虽然这些苦难对她来说为时尚早,但是她必须接受,哪顾得上会不会留疤,能够活着就已经是万幸。

丽诺尔已经不再是那个不问世事的小孩子了,她是要前往凛冬学院洗去烙印的旅行者和冒险家。

虽然她现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但是她决定短暂安顿之后,就继续踏上前往寻找凛冬山城的路。她清点了一下自己的食物,按照她的消耗的话,就算再节省,这些吃食只能足够一天有余,她必须找点别的东西来满足生存的基本需求。

丽诺尔想了想早些时候看到的森林中的脚印和鸟叫声,有了一个想法:

“不如……去打猎?”

丽诺尔对于打猎还是有些经验的,在过去南罗斯林的夏日里,埃戎就经常带着放暑假的她去森林中的打猎,当然,埃戎是个用弓的好手,但是丽诺尔却不是,而且她手上也没有合适的打猎工具,总不能用【凝霜踏雪】来打猎吧。

丽诺尔转念一想,这里曾经住过一位前辈,虽然早就离开,不知道是遇害还是离开,但是总归是会留下一些求生用的设备的。她站起身来,走向了山洞一角的木箱,拂去上面的灰尘,一个她未曾见过几次,但是十分熟悉的白色标志出现在木箱之上。

“……德洛斯。”

“德洛斯!”

平克的衬衣敞开着,属于米凯尔信徒的灿金色十字架在他胸前轻轻的摇摆,粘稠的血液从他的脸颊滑落,顺着项链的金色链条缓缓向下流动,从十字架的末段滴在重重地砸在地上。火光将混着血污的十字架照亮,和他的血一起,在项链上映出妖异的透亮猩红光幕。

“他妈的,你小子竟是个德洛斯人。”乔治再次一记右勾拳砸在平克的脸颊上,平克右侧的牙齿有些松动,估计再来一下就会脱落。平克的脸上全是淤青,右眼框浮肿到已经无法睁开,他的喉结上下鼓动,艰难的吞咽着含血的口水,一头黑发被汗液湿透,水淋淋的从额前散着,汗水混着血液从发间滑落。

自塔尔摩斯马队第五团落入陷坑中已经过去了一天,在最初的狂欢和分享了极为有限的吃食之后,马队的人忍着饥饿用木板搭起了一个简单的梯子爬上坑顶,确认上方积雪的情况。

而结果令整个第五团的成员失望,按照随团书记维特的说法,这上面的雪至少有数米后,并且自马凯特山上滚下来的积雪,在这样的低温下极快的凝固,根本不可能从内部推开,只能等暴雪停止后才能离开此处。维特在这样厚重的遮挡下,也无法寄出签名信。

而队医艾莎,向乔治报告了平克拒绝治疗的情况。平克本就是马帮之外的人,乔治也不知道他的底细,只是从这个黑发黑瞳的年轻人手中拿了一大笔钱,让他随着马队前往斯托利亚内陆。而乔治接近他的时候,正听到他在用德洛斯语念着米凯尔的祷文。

于是,马队成员群起而上,用最朴素的拳头将他按倒在地,然后把他四肢用绳子捆住,把他捆在了用两根长木条搭成的简易十字架上。

凛冬山人对德洛斯人的恨意,可是铭刻在骨子里的,正是这群使用火药和蒸汽的暴徒,肆意屠杀了凛冬山的原住民,掠夺了他们的家乡,推倒了他们的房屋和村庄。

本就陷入绝望的马队成员们,见到有一个手无寸铁的德洛斯人在他们之间,自然是把平克当成了出气筒。凛冬山人们一边骂着蒙特卡洛语和斯托利亚语的污言秽语,一边用拳头,棍棒,火把,狠狠的招呼在了平克身上。

尤其是第五团的首领,乔治·霍威尔,这个粗犷而脾气火爆,曾经有过前线军旅生涯的高大男人,可是把平克揍到几近昏厥。

乔治走到平克低垂的头前,粗糙有力的大手握住平克的下巴,右手上的老茧是曾经持剑的标志,他看着平克低垂的右眼,吐了口唾沫在他脸上,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要去内陆做什么,德洛斯的狗。”

平克一言不发的沉默着,但是他并没有抗拒乔治包含着怒火的眼神,反而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神十分的平淡,仿佛能够洞穿人内心的想法一样,就算是身上的疼痛也没有让他的眼睛起任何波澜。

【黄金热诚】在他身上留下的弹孔,其实并没有完全阻断他的灵子血管,只是让灵子血管内能量的流动变得迟缓。也就是说,如今的平克,其实是能够解放烙印恩惠【月之暗面】和使用自己的灵子刻刀来摆脱当前的困境。

而一旦解放了【月之暗面】,他面前的四十二个马队成员,都是可以被他肆意屠杀的弱者罢了,他没有必要在此被这群凛冬山人刁难和折磨。

“非公义战争者,天父的身边将无有他的席位。”

他在心中默念着《米凯尔启迪神言》中的祷文,保持着平淡的姿态,依然紧盯着乔治。

这是一场“试炼”,是来自米凯尔的“试炼”。

方才的他因为克林特的言论,对米凯尔的信仰产生了一丝丝的怀疑和动摇,而作为米凯尔虔诚的仆人,此举在米凯尔的圣堂中是绝不允许的。平克要做的,是坦然的接受来自神明的试炼和责罚,有朝一日,他要回归米凯尔的怀抱。

马队的成员们有些在整理着马车残骸,从马车上拆着日后在着黑暗陷坑中求生用的可用素材,而更多的人,则是围在十字架旁边,或讥讽或仇恨的看着乔治对平克的所作所为。

队医艾莎焦急的翻找着自己的医疗箱,一脸歉意的看着平克,她找到了几瓶药粉,刚准备穿过人群来到平克身边,却被她的丈夫罗伯斯摇了摇头,伸手拦下。

“乔治大哥,过来一下。”维特一脸阴郁的从蹲在马车残骸边整理物资的人群中站了起来,复杂的望向乔治。

见平克依然保持着闭口不言,乔治忿忿的放开了捏着平克下巴的手,冷哼了一声,走向了维特身边。

“物资都整理完了?”

维特屈了屈手指,让乔治附耳过来,虽然维特的声音很小,但是因为烙印恩惠强化过身体的平克还是听得很清楚。

“从这里到梅尔德关隘的路上用的应急物资已经清点出来安置妥当了,但是……”

“但是什么?”

“如今上面的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化,我们也无法离开这个地方……应急物资肯定是不能用的,但是……呃……我们可是有四十多号人,就算再节衣缩食,维生的基本食粮也只能够我们度过今天……最多两天。”

“你在开什么玩笑?”乔治的声音明显提大了一号。

“乔治大哥你别生气,我也不想这样的,就是……咱当时出马的时候,运送我们路上要用的吃食的那辆车,在雪崩里被冲下去了,没跟着咱们进来,这剩下的应急物资,可是把兄弟们的随身携带的存粮都榨干了。”

“行了,没你事了,你去歇着吧。”乔治不耐烦的挥挥手,紧皱着眉头,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所有人,维克一瘸一拐的来到墙边半躺着歇息了。

突然,乔治看向了挂在十字架上垂着头的平克,他的胡须抖了抖,吞咽了一下口水,似乎有了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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