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春牽离开了轩辕家之后,并没有直接往西南边的龙腰洲去,既然是出门历练,就不打算乘搭鱼龙舟或是飞空城,而是一步一步的丈量土地,慢慢的走过去才是。
于是她一路慢行,优哉游哉的先去了东边的一处大湖边上泛舟,随后登上湖边的雪山顶上极寒之处采集冰雪精萃。紧接着去了南边一处极其有名的大城,恰逢遇到了城里每月一次的花车游行,就在这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吃了一顿当地的名菜。然后又转去西边的一处大山之中,看看那里群山连绵相夹,一道河水从中蜿蜒疾行,有人泛舟其上顺游而下一日千里,两岸的猿猴不住地往船上抛投各种奇异果子,珍惜药材。
飘飘荡荡的,离开轩辕家已经好几个月了,往大致西南方向也已经行进了十数万里,赵春牽的心情总算平静下来了。之前在轩辕家里和轩辕陛那个傻子说了那么多,还一时冲动抱了他一下,也不知道这傻子到底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是现在根本就不是自己儿女情长的时候,若是一直留在轩辕家,真怕自己就慢慢息了那份争夺之心了,这些情愫,只能先暂时压一压,留到日后翻开再议吧。
赵春牽一个人轻装简行,来到了一处山下集镇中,此镇名叫仙下镇,依山而建,临水而居,一派山清水秀的景象。虽然风景很好,但是赵春牽却没有欣赏山水美景的心情,只是从这里路过,向着西边而去。
仙下镇左山右河,所以镇子狭长,只有一条街道,分为了前后两段。也是因为只有一条街道,所以街道的宽阔程度还不输雄城,左右足足有四五丈宽,两边都是各色商铺林立,街道上人来人往,安静而祥和。
赵春牽一身白衣,头戴一顶白色幂篱,正在街上慢慢的走着,心里想着一些修行的上的事情,但是却总是想到轩辕陛最后那个呆头呆脑的表情,心里面乱的紧,一时不察街面上的人来人往,被一个女子从转角处跑出来,撞在了怀里。
赵春牽赶紧伸手扶住那个身材娇小的姑娘,轻轻的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那姑娘站住之后,抬头看了她一眼,连句抱歉的话都没说,就赶紧急急忙忙的往后面跑去。赵春牽心中疑惑,因为就是刚才那一照面,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个姑娘眼睛红肿,脸上泪痕尚在,又急急忙忙的跑了,肯定是遇到了什么着急的事情。
只是还不及赵春牽细想,拐角处又乱杂杂的冲出来了几个人,赵春牽幸好见机得快退后了半步,否则就要给那些人撞在了身上。她停下步子侧立在一旁,想要静静的等那几个人走了之后再走。
那几个人冲到街上,没有直接往下走,而是站定了脚步,开始左右张望,然后分出了几个人向着远处追去,剩下的三四个留在了这里。这个情形,赵春牽瞬间就确定了这些人是在找适才跑掉的那个姑娘,又是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哥上演的强抢民女的戏码。
几个人没见到那个跑掉的女子,倒是在路边看到了一个身材高挑一身白衣的姑娘,为首的那个瞬间眼神就亮了,这位姑娘的身段,可比之前那个更要窈窕的多了,若是找不到那个小丫头,这位姑娘那也是勉为其难可以收下的,起码师父绝对不会因为没抓到人而责罚自己了。
为首的那个人卖相还是不错的,一身得体的天蓝衣袍,头顶用一条蓝的缎带扎成一个发髻,缎带上以一颗明珠点缀,腰间的玉带上大大小小的镶嵌了九快拇指大小的宝石,两侧青红蓝黄各一块,中间是一块两寸大小的玉牌,镂空雕成了二龙戏珠的样子,看起来原本应该是一块扇坠的,但是却被他放在了腰带之上装饰。脚上是一双鹿皮做衬软缎为面的薄底快靴,鞋面上是一颗明珠开两片,左右鞋子各一半。
那人款款的两步走到赵春牽面前,笑吟吟的说道:“这位姑娘,在下仙云宗的弟子魏鹤,敢问姑娘芳名?适才有没有见到一位身穿鹅黄,身材娇小的姑娘在这里出现?”
仙云宗?赵春牽心里微微一动,但是没有应答,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那人笑笑说道:“姑娘可不要说谎,在下乃是山上修行的神仙人物,是真是假,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说着话,就要伸手去掀赵春牽的幂篱,想要看看这位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子,带回去会不会被师父所喜欢。
赵春牽后退一步躲开魏鹤伸出来的手,冷冷的说道:“你干什么?!”
魏鹤一手抓空,悻悻的收回手说道:“不瞒姑娘你说,我们仙云宗最是喜欢收美貌女子入门,我看姑娘你身段不错,就想勘验一下你的样貌,若是还不错的话,说不定姑娘你就能被我们收入门下,有一桩仙缘哩。”
赵春牽冷哼一声,不悦的说道:“没兴趣,我只是路过仙下镇而已,麻烦你们让开道路,让我继续赶路。”
她这一退,就刚好退到了刚才和那位姑娘撞在一起的地方,长长的裙摆下面就露出了一颗小小的明珠耳坠,魏鹤见到此物,吟吟笑道:“姑娘,你说你没见过那个女子,可是她的耳坠为什么会在你脚下?说谎可是不好的习惯,莫非就是你与那贱人里应外合,放跑了我们数位值宫仙子?”
赵春牽有些愠怒的说道:“信口雌黄,攀咬别人惯了是吧?我只是路过此处,尚且没有听说过什么仙云宗,哪里来的里应外合?”
魏鹤一听这话,眉毛一挑说道:“哦,是吗,居然没听说过我仙云宗?那就正好与我一起上山看看,说不定师父一高兴,就能将你收到门下,到时候咱们作为师兄妹,可一定要好好亲近亲近。”
赵春牽看着他言语调戏,神色猥亵,心里一阵反感,就想出手收拾他,但是转念一想,不若先探探对方的虚实,出门在外,一切还是要谨慎小心一些才是。
赵春牽顿了一下,装出一丝好奇和胆怯问道:“我这次出门就是想要寻一位名师修行,不知道你们家师父是什么境界的高人了,能不能够教导的了我?”
魏鹤听到她的口气,居然敢瞧不起自己的师父,正准备出言呵斥她,但是转念一想,又笑着开口道:“那可不行,我们师父收徒向来只看眼缘,若是面目憎恶难看的,师父可是不收的。”
赵春牽心里冷笑一声,知道这人的鬼祟心思,但是嘴里却欲擒故纵的说道:“那就算了,我还是不去好了。”说罢,抬步要走,但是身前却有人挡着,随即转身,但是身后马上又拦上了一个人。
魏鹤笑呵呵的说道:“姑娘,仙缘临近,若是就此放弃,岂不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算了算了,我见姑娘你身段窈窕,声音清丽,想来也不会是一个难看之人。这样吧,咱们说了这么久,你还没有告诉我芳名,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就告诉你我师父是什么境界,如何?”
赵春牽想了一下,开口说道:“我姓赵,单名一个雀字。”
魏鹤听到之后,笑着问道:“赵阙?可是宫阙的阙吗?”
赵春牽摇头道:“不,是鸟雀的雀。”
魏鹤皱着眉头说道:“这个名字可真是贱的可以,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独身一人出门寻找仙缘拜师,还想拜到什么高人?”
赵春牽反问道:“那照你所说,你师父到底是什么境界,算不算的上是高人?”
魏鹤不屑的冷笑一声,伸手抱拳放在头顶上,倨傲的说道:“我师父云顶仙师,那可是了不得的元婴大能,这方圆数千里的地方,谁人不识我师父大名?每日前来寻仙求道的人,络绎不绝,我师父都没有几个能瞧得上的。”
赵春牽心中了然,原来只是一个元婴而已,那自己倒是可以应付的来,即便是不一定能够斗得过,但是从容而走,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赵春牽头戴幂篱想着事情没有说话,在魏鹤看来,就是这姑娘给自己的师父的境界惊到了,他暗暗将右手拇指放在拳心之中轻轻一捏,这是他的一个小习惯,只有料定事情绝无错漏的时候,才会下意识的这么做。
他笑着说道:“赵姑娘如何,我师父的境界在你看来可算是高?值不值得你上山去拜师啊?”
赵春牽微微冷笑,嘴上却极其兴奋地说道:“那当然了,尊师可是元婴高人,只差一步就能度过天劫成仙得道,自然值得我前去拜师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魏鹤再度捏了一下自己的拇指,笑呵呵的说道:“不急,赵姑娘既然愿意了,就请将头上的幂篱拿下来,让我看看姑娘的真容,到底符不符合师父他老人家的要求。”
赵春牽假装迟疑了一下,还是摘下来头上的幂篱,两只手握在身前,带出一脸的娇柔羞涩,怯生生的问道:“你看看,可以吗?”
魏鹤的眼睛顿时都看直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子,不仅容颜绝美,而且气质更是缥缈脱俗,仿佛周身都在发着光一般,看着就好似天上的仙女临凡一样,怎么可能不行?
魏鹤突然就感觉到,这样的女子不应该带去给师傅看到,否则早晚要遭了师父的毒手,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但是转念一想,就算是不带去给师父,那也轮不到自己手上,又何必心疼呢?万一哪天师父烦腻了,说不定就能轮到自己上手,山上已经有多少师兄师妹被师父赐婚了,这人是自己带上山去了,要是真要赐婚,肯定是自己机会最大!
这世间就是有一类人,见不得美好的东西,总想着将他们拉到烂泥潭里,最好能和自己一样污秽,那就万事皆宜了。
魏鹤打定主意,连连点头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赵姑娘你明眸皓齿,顾盼生姿,师父他一定会同意的。其实我现在就可以称呼你一声,师妹了。”
赵春牽心中冷笑,但是嘴上还是轻轻地说道:“那怎么行,还是要先拜师之后才能这样称呼的,还请你赶紧带我去山上吧。”
魏鹤笑着说道:“不用着急,等到那几个人去将那个贱人寻回来,咱们再一起上山不迟,居然胆敢私逃下山,等抓到她们,一定好好惩处!”
旋即他又对赵春牽解释道:“师妹你不用担心,这些人是不尊我师门号令,犯了错还要偷跑下山,我们才抓她们回去惩处的。师妹你只要乖巧听话一些,师父肯定会非常喜欢你的,说不定他老人家一高兴,就会赏赐给你几件宝贝了。”
赵春牽笑了笑,就安安静静的等在了路边,应对着魏鹤那些谄媚而无聊的问题,没有多久,那个身穿鹅黄的娇小女子就被抓了回来。她一见刚才被她撞了一下都没来及道歉的姑娘尚在路边,赶紧对着魏鹤焦急说道:“魏鹤,我不认识这位姑娘,你们抓她作甚?你们已经抓到我了,赶紧放这位姑娘走。”
魏鹤笑吟吟的说道:“莺儿师妹,你可让我好找啊,等回去之后,一定让师父好好疼爱疼爱你。至于这位姑娘,也不是我抓着她不放啊,而是她听闻我仙云宗的大名,知道了师父乃是元婴高人,自愿上山拜师学法的。”
名叫莺儿的姑娘一听这话,赶紧劝赵春牽说道:“姑娘,你可不要听他蛊惑你,这仙云宗根本不是什么明...”
“啪”的一声,魏鹤一个耳光重重的打在了莺儿的脸上,将她直接打晕了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道:“贱人,你自己完不成师父的任务受罚跑下山就算了,还敢胡言乱语败坏宗门,阻碍别人的仙途!”
魏鹤指着晕厥过去的莺儿一通指责,然后偷眼看了看赵春牽,见她只是满面的期许神色,心中暗暗的出了口气,没有吓到就好,否则把她吓跑了,自己就还要再去追着抓一个人,实在是有些太累了。
魏鹤着人架好了莺儿,一群人就直接原地驾起了云头,向着镇子的南边飞去,赵春牽装出一副第一次坐上云头的惊喜和胆怯神色,看的魏鹤一阵阵的心神荡漾,不住的感叹这一次下山抓人可真是来对了。
云头的速度并不快,与寻常人奔走的速度相当,飞行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就缓缓地落在了一处山门之前。魏鹤挥手散去了脚下的云霞,指着面前的山峰说到:“师妹,这就是咱们师门,仙云宗了。”
赵春牽举目望去,她们现在已经身处半山腰间,面前是一个高大的牌坊,上书着“仙云宗”三个字,在往上看去,就是一山双峰的格局,两个峰头一前一后的矗立在她眼前,面前的山峰上,有一片掩映在高大树木之间的房屋大殿,看上去果然是一片祥和安宁的仙家景象。
魏鹤笑呵呵的引着赵春牽上了前面的山头,沿着青石板路一路走到了那处屋舍之中最大的大殿之前,在门外大声禀告,等到里面出来了一个女子宣他进去,才带着赵春牽和晕过去的莺儿一同来到了大殿之上。
大殿之中,安放着一个宽大的坐塌,坐着一个面色端正,一身雍容的长须男子,他的胡须足有两尺多长,飘飘摇摇的垂在他胸腹之间,加上他一身缎黑边的月白色绣纹长袍,和头上连簪三根剔透白玉的簪子,看上去一抹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样子。
但是其下的场景,就让赵春牽微微皱起了眉头。在他的脚下,是三阶台阶,每一阶都足有三尺宽阔,上面铺满了松软的毛皮,其上七横八竖左歪右斜的,躺着好几个衣衫不整的妙龄女子,一个个美目流转妖娆明艳,朦胧的眼睛四处乱转,无一刻定性。
魏鹤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师父,莺儿师妹日前偷跑下山,已经被我给抓了回来,至于怎么处置,还请师傅定夺。”说话间,身后的两个人将莺儿往地上一扔,恭敬的施了个礼就走出了大殿。
莺儿趴在地上,被人一摔之下,这才幽幽的转醒,举目一看身周,自己又回到了这令人作呕的大殿之上,她抬起头,双目圆瞪银牙紧咬,恨恨的看着殿上的人,满眼皆是愤恨和屈辱。
长须男子将手一挥,莺儿后背上的衣服就给一整风直接撕碎,露出了她光洁的后背,赵春牽这才看到,在她后背肩胛之处,有一片触目惊心的巨大烧伤,依稀还能看见皮肉伤之前纹刺着什么,只是这血肉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长须男子看着他背后的伤口,冷冷的笑道:“原来是毁了我寻香印,难怪能够偷偷跑出去那么远。说吧,是谁教给你的这方法?又是谁教给了你下山的路的?”
莺儿恶狠狠地说道:“我乃是赡阳陈家的女儿,你将我诱拐上山囚禁在此,就不怕我陈家知道之后,将你这仙云宗顷刻捣毁,将你这淫邪的平顶仙扒皮拆骨,抽魂熬炼吗?”
平顶仙哈哈大笑道:“莺儿啊莺儿,你真的以为你小小陈家,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家族吗?阖族上下,只有一个寿元无多行将就木的仙人境而已,现在全部的人,恐怕都在忙着给那位老祖宗寻找着各种延年续寿的灵丹妙药吧?谁人又能顾得上你呢?”
他指着莺儿,不屑的说道:“能够得我认同,你应该高兴才是,我的和修之法,不仅可以让自己成仙,还能籍此渡化他人,只不过是要等到我仙人境以后才可以,你只要安安心心的好好侍奉我,等我到了仙人境,就将这门无上妙法也传给你,你早早晚晚也能成就仙人,岂不美哉?”
莺儿面露恨色,根本也不回答,直接用行动回应了平顶仙的话,她猛然咬断舌尖,将满口的鲜血,奋力的朝着平顶仙啐去。
平顶仙微微挥手,那漫天的鲜血全都落在了他脚下的台阶上,将那些女子和皮毛染了个斑斑点点,却一滴也没落在平顶仙身上。他微微的看了莺儿一眼,淡淡的说道:“如此,还乡树和陨香崖,你自己挑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