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钟第一次遇到暮迟,正逢青家出事后,他苦闷无聊时听闻青辞台上来了黑海一脉的正统子弟,明面上说是送来拜师,私下里谁都知道是来囚禁的。
要是以前,凰钟也不大在意。可是一想到青痕,他不由得不舒服。
想去看看传说中遥远海域的世家子弟还有那司家人的样貌品行。是否也不全是丑陋不堪的。
看到暮迟第一眼,凰钟就不信什么相由心生的。也许那人心是干净的,只是出身不由人。
暮迟正卷着裤筒在溪中提水,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瘦弱文气。肤色是异常的白皙,体格不大,有些女气。
他正在劳作,不比真正带有司家血脉的暮秋被关禁闭,他被散放着干活受欺负。
“你是?”他声音清浅得不像话。那样单薄却清澈的,我笑了笑,心境豁然开朗。
我刚想套近乎,又觉得不知从何说起,突然福至心灵。
“你饿吗?”
凰钟最当正好时遇到了最是潦倒的暮迟。
那个少年意气风发却自带一股清愁不乐,对着人还是笑得开心,似乎无忧。
暮迟从梦中醒来,入眼是昏暗的灯火,偶有扑朔的轻微声响,大概是飞蛾扑进灯盏里,倒是久违地梦到年少。
黑海幽宁夜色里海潮也寂静下来,悠远亘古不变的潮汐声熨帖梦乡。心在这时候才能完全宁息下来,偏偏那山涧里明艳比骄阳的少年入了梦,扰了心绪。
手边是白日未曾交出的刀鞘,周身简朴无华唯有正中镶嵌着青色宝石,隐有血色流动。
“你要取来他一些血,最好是心头血。”
刀鞘里留下了他的血,并未凝固,泛着淡淡腥气。
这是专为他而设的,来蓄他的血液。
凤凰一族的秘密,神卷传承得来的无上神力,还有这凤凰真血。
他可能要再死一次了。
暮迟牵起嘴角却笑不出来,手按在心口,这里早就空了。
在暮秋被选择献祭的时候,他,做了什么。早就回不了头了。
叮零零
烟紫色纱幔吹起一个幻梦,不知睁开眼睛,不自觉捂上额头。
倾梦好闭着眼皱眉,手搭在他手上,他手心那片磷光微闪。
“怎么了?”成怿身影模糊在纱幔后,声音里带着急躁。
“现在还好,只是做梦时间长一些,会慢慢加重,直到你沉在幻境里。”
她轻叹息,收回手把头搁在不知手上,捧住他手,满眼心疼。
“阿兄怎么成了这样?”
那望过来的眼眸含了无尽忧思和情谊,不知头皮发麻。
纱幔被蛮力扯下,成怿大步向前,脸色铁青,把不知手抽回来。
“你给我小心点!”恶狠狠的。
“就不!”
倾梦好抬高下巴很是气盛的一张脸,不知刚想笑,就看到她后面一毛茸茸的大白尾摇起来,嘚瑟得原形毕露。
“狐狸尾巴都出来了!”成怿冷哼。
“啊!”倾梦好一回头看到,忙着扑过去。撞倒了桌子上,不知眼疾手快地把茶壶连同茶杯拿走,转身就看到倾梦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成怿也是呆住。
“呃……”低头看看手里的壶盏,那个,这茶挺好喝来着,不能浪费。
“阿兄!”倾梦好都带着哭腔撒娇。
成怿好笑,幸好幸好。
“那个阿好啊,对不住啊。”
“阿兄!”
气得她一跺脚。
凤旅捧着瓶瓶罐罐就走进来,抚开一片玲珑珠帘来。
“公子?”
倾梦好看到凤旅收起脾气来,从瓶罐里拿出一瓶来,突然表情挪愉起来。
“阿兄猜猜这是什么?”看这表情还猜不出来吗!
“木兰愿!”斩钉截铁的。倾梦好倒是愣怔,看看手里瓶子。
“你都写着脸上呢!”
倾梦好忙捂住脸。
“……”
这只狐狸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咳咳,说正事!说正事!”
倾梦好一整衣裳,恢复一脸正经。
“阿兄啊,这事恕我无能为力,要是萧医师还在,自然能解决。我却不能。”
成怿挑眉。
“都是医师,为何你不能?这也不是寻常病理,萧蘅白当真如此厉害?”
倾梦好唰地一声展开扇子摇。
“这你就不懂了,萧蘅白拜师落云,其医术自是了得。何况有难的是是阿兄,即使是命中定数三更死,她也救得。你瞧如今阿兄不是好好坐在这了!”
萧蘅白啊。
不知低下头,心里突觉一阵无力。
成怿不察,嚅嗫许久也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倾梦好虽然得意摇扇,那一瞬间也是黯淡神色。
“阿兄你真是……不知该如何形容啊。”
成怿哽住好久。
“那这能救一救吗?”
倾梦好一击掌,站起来。
“救是没法子了,只能以其道还治其身!”
说着她手掌一翻一枚镜子置于掌心,不知一看就哆嗦,对镜子有阴影了。
“这与离合镜也是一样,只要那人敢乱来就反射到他自己身上去!但是我不能控制阿兄梦境,只能靠阿兄自己了!”
她从镜子里抽出一段粼粼光来覆在不知掌心,那道磷光倒是暗了不少。
“这没问题。”我握了握手。
“师兄你脸上这道口子为何褪不去?”
抚上脸来,看来还得着道了。
“没什么事!”
“其实还有一法的,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倾梦好摸摸下巴思考。
“什么?”
“涤灵珠啊。”
“什么?这珠子?”不知觉得好像哪里听过。
“那珠子可以洗涤万物灵力,也许可以洗去那个碎光。”
“不过没试过。”
凤旅欣喜万分。
“那珠子就在红洲!不过是凰荔保管着。”
成怿一击掌。
“那就好办了!”
不一定吧。我扶住头。
倾梦好摇着扇子,带出一抹笑。
涤灵珠还有什么用途呢?
黑海之中散落着岛屿无数,暮氏为宗却也不能全然顾及。
木制回廊上,暗色纱幔吹起,摇动生风。暮迟捧着木盒一步步走来,清脆声响来自檐下风铎。
传说会引来魂魄。
“暮迟拜见祭司。”
乌木门前,摆着一束红色花草,无香。
暮迟稍稍注目。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暮家主别来无恙啊。”绵软的嗓音,暮迟不由抬头。
红衣曳地,凰荔神色莫名。带着审视看向他手里的木盒,目色愈深。暮迟把木盒移开,避过她视线。
“进去吧。”
暮迟颔首低眉,正要抬脚踏进去。
“你真是无情。”
暮迟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