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一直以为‘波本’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实在不好意思~” 虽然知道安室透态度很假,三日月还是依照他所期望的方向进行了下去,在获得信任之前, 起码不要把关系弄得太糟。 “既然见了面, 为什么还会把我当成女人啊……”安室透佯装无奈地吐了个槽, 犀利的眼神将三日月彻头彻尾扫视一遍, “你不是狙击手吗?” 质疑。换句话说——你眼睛有问题吗? 这话要是说给一个真正的狙击手听, 确实算挑衅和侮辱了, 说不定还要打一架。但三日月不是,他甚至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反而后知后觉似的点头,“嗯,狙击手, 没错哦。” 这种非常规的反应让安室透心咯噔一下, 像是落在了密不透光的冰窖里。 从对话的起初,他的试探就开始了,但这个代号为“金巴利”的成员不仅没有被他带着套话,反而游刃有余地附和着他。不被套话是正常的, 毕竟黑衣组织里针对这方面的培训也算严格,真正有问题的是……青年像是想要安抚和讨好他一样,态度极其随和,让他忍不住怀疑对方是否还在把他当作女人。 毕竟……通常情况下,能被派出来做暗杀人物的人大多有独有的个性,面对这种问题要么沉默要么威胁别再说下去——杀手大都高傲而疯狂,而“金巴利”显然温和得过于可怕了。 说实话,他看不透这人的想法。 但这又有什么问题呢?安室透想,他根本没想配合这人太久,找个合适的时机,要么让对方离开,要么杀死,这就是他的计划。 既然对方想给他留下这种印象,干脆将计就计,看对方是先恼羞成怒,还是露出原本丑陋的面孔。 想到这里,安室透的精神稍微缓和下来,但仍有一个困惑盘旋于心间——黑衣组织在这个时间点派人和他搭档,会是什么原因……? 监视吗? 安室透转头,与三日月视线撞了个正着。卫生间的灯光很亮,他这时才发现面前这个好看的青年有一双可以用“瑰丽”与“清冷”同时形容的眼瞳,加上想到对方进入咖啡店立刻被围观的景象,刚升起的念头随之被打消了。 不,不可能……用这个人监视的话,也太张扬了。 “喂,你这是易容吧?” “嗯?什么易容……”三日月没来得及理解,转眼看到安室透走到他面前,伸手捏住他的脸,又挑起他的下巴观察。 他配合地抬起头,眸里流露出几分笑意。 “毫无瑕疵……”安室透收回手,指腹还弥留着极柔和的触感。 居然不是伪装。 而且没有生气。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黑衣组织里相貌出众者不是没有,但像“金巴利”这样的属实万里挑一,对方甚至没有那个自觉,露着这张脸大白天出来晃荡……夸张点说,是连监控摄像头都愿意追着他跑的程度。 三日月的手指重新摸到安室透刚刚触碰的地方,纯黑色的手套与白皙的皮肤对比出强烈的视觉效应,“没有易容哦。” 这番理所应当的态度让安室透更加捉摸不定,随口说了句“我知道”就不再言语。 沉默持续了一小会儿,安室透走到洗手池旁边,打开水龙头。嘈杂的水声掩盖了一切,也隔绝出了一片能独自思考的领域。 顺着这样的思维逆推……比如“金巴利”长相出众,肯定会有众多眼目注意他,因此警方反而不会怀疑? 一旁,三日月注视着安室透。这样深思熟虑的人,如果不直接证明自己并非黑衣组织的人,怎么才能取得信任呢?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表露自己的身份,但这种情况下,真话听上去也像假话,说不定更惹对方起疑。 果然,这次的任务不会顺利啊……三日月想。 又过了一会儿,安室透发觉他们留在卫生间的时间太长了,转头说道:“今天你先回去,明天我们再找个时间碰头。” “回去?”三日月没料到青年会对他下逐客令,还以为会严格警告他,是打算今晚想个对策吗? 但是…… “回哪去?”他暂时只能呆在这个位面,审神者那里回不去,这边又没有任何住处。 “当然是住的地方,”安室透想也没想地说道,随即一愣,“你不会没地方住吧?” 果然,他看到这个漂亮青年点点头,“没有住的地方。” 居然看起来有点可怜是怎么回事……?安室透眉头一皱,“那就拿出你的看家本领啊,用你的脸勾搭女孩子,她们肯定会给你一个容身之处的。” 等等,这不是他该说的话,让他想想该怎么说…… 三日月看着安室透的脸色变来变去,皱起又舒展,像一团可以肆意揉捏的纸,最后定下结论:“好吧,你就住到我的房子里。但这可不是免费的,得交钱。” 金发青年的语气十分凶猛,活像被侵占了地盘的猛兽。 三日月记得自己身上只有一部手机和本体,于是道:“也没有钱。” “我知道。”安室透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出乎意料的不耐烦,“但这不关我的事。” 三日月想了想,“好吧,我知道了。” 一中午加一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安室透像往常一样为顾客们点餐,他惊讶于三日月能安静而耐心地坐在这里等他,但似乎也因为对方在这里,他的工作更忙了,一下午四个小时脚都没沾过地。 等太阳落山时,他那千锤百炼过后的腰和胳膊叫嚣着不满。 回去的时候,同为服务生的槺捐鞔虬了两份餐点,扭扭捏捏地交给了他 “彩彝附庸餐点,立刻意识到什么——这与对方平日大方阳光的风格不符,而且之前也从来没见过这种事,那就只能是…… 他转头看了一眼依旧坐在角落处的三日月,即使只能看到四分之一的侧脸,这人的轮廓也极其迷人,让女人动心不奇怪。更何况,他刚刚已经“无意”与槺捐魉盗艘暂时和对方一起住 ∧持殖潭壬纤担真是让人嫉妒。 “那——我就拿走啦?”安室透露出惯常的开朗笑容,“谢谢了。” 槺捐鞯愕阃罚脸红得说不出话来 【驼庋,安室透拿着免费的外餐,带着凭空出现的“搭档”,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里。 …… 到公寓楼下时,三日月注意到街道的尽头好似出现了一对明亮的兽瞳,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那野兽似乎很怕人,在意识到他能看得到它后,转身跑掉了。 “怎么了?”安室透问。 “没什么。”三日月摇了摇头,既然青年感觉不到,那么应该是超出这个位面承载水平的力量,比如时间溯行军——或者异能也说不定。 等上了楼,安室透毫不客气地把餐盒往桌子上一扔,“你先吃,我去洗澡了。” 硬要说的话三日月是不用吃饭的,但面对好意他也不会拒绝,于是他拿起筷子,想了想,又放下,拿起桌子上的笔和空白的本子,写了几个名字。 趁人不在,还是先做个计划吧,譬如决定清除浊气的先后顺序。 浴室里,安室透任由自己放松躺在浴缸中,试图让水漫过自己的身体,好让思绪浮得更高。 不论从哪个方面想,“金巴利”的出现都很可疑,这里的可疑不是指“金巴利”自身可疑,而是指黑衣组织派他来的时间和目的。 仅仅为了暗杀任务的话,还不足以特意找人和他搭档吧? 安室透一直觉得自己凡事都要做到最好,因此在组织中上升很快,除了rye,他还没有承认过谁。所以,通常两人一组行动的是别人,组织默认他有能力单独行动。 而现在……那个只能被自己杀死的男人也死了。 思考到现在,安室透脑子很乱,当即从浴缸里起身,擦也没擦就走了出去。 等他到客厅时,才恍然发现自己习惯了一人在家,没系浴巾。 安室透尴尬地想转身回去,却发现即使自己出来,“金巴利”也没有回头。 这个认知让他脚步一顿。 这种警惕性……真的可以当杀手吗? 安室透看着青年在仔细地写着东西,直觉驱使他走过去看,当他将纸上的名字映入眼底时,只剩满目愕然。 “偷偷看别人可不是有礼貌的行为哦。”对方突然的出声让他身体下意识紧绷,做出防御的姿势。 三日月早就感觉到安室透靠近的气息,但他知道对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干脆也没动作,却没想他直接走过来了。 这下子,可别被误会了啊。 但安室透怎么不可能误会,他反复回忆确认了三遍,那张白纸上,的的确确写着“赤井秀一”。 不仅如此,还有雪莉、琴酒…… 这几个人名是怎么回事?rye没有死吗?还有琴酒——黑衣组织的幕后boss打算对他下手吗? 三人里面有两个已死之人,信息量过于大了。安室透的神经开始战栗,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三日月一笔一笔划去上面刚刚写好的三个名字,不料这番动作在安室透眼中是胸有成竹的意思。 ……绝对会处理掉吗? 安室透愣了半晌,冲上前道:“不管怎样,我要亲手杀死赤井秀一!” 三日月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道:“就算如此,也不能这样出去吧?” 安室透沉默半晌,快步走回卧室,等回来时,身上穿了一件看上去很久没有熨烫的睡衣。 “既然上面派你做我的搭档,有些事我也有知情权吧?” 冷色的灯光下,两人面对面坐着,像是谈判。 三日月没有正面回他的话,思考着如何才能将对方的念头打消。 “你不想说?” “不,我只是在想……波本不像组织里的人呢。” ——上面派我来监视你。 “似乎不够冷静啊,对任务这么感兴趣吗?” ——与身为fbi却暴露的赤井秀一,会是什么关系呢?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随便写写而已。” ——你想知道吗?这样的话死期就要到了哦,而且杀死这种小角色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吧? 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安室透都相信里面别有深意,像黑渊尽头的恶兽,带着无尽的压抑与震慑。 有那么一瞬间,他相信自己看到了生命的尽头。 眼前的这个人,有着目前他无法达到的界限,像是非人一样……恐惧。 直到最后,安室透都不知道他们如何结束的话题,死人一般躺在床上,放空了思绪。 徒留三日月一个人坐在桌前惊奇至极,只是这样就敷衍过去了吗?居然没有继续追问? 他收拾好了纸张,将其销毁,确保万无一失。 就这样,夜色渐渐深沉,街道上的人声渐渐稀少,车声也逐渐消失。就在这时,一声野兽似的咆哮在楼下响起。 三日月走到窗前,看到空地上有一抹雪白的影子,威风凛凛的眼睛带着讨好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