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的青年正与身边的少年说着什么,灯光洒在他的身上,将那柔和的眉眼映衬得比台上的花簇还要美丽。毫不夸张地说,单是看着他,便觉得世界上所有美好之物都可以相衬。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这怎么可能呢?”他喃喃。着实不应该,对方是和一群中学生在一起的,按理说都有不在场证据,何况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今天下午。 “怎么不可能了?”工藤新一上前一步,把上半身掩映在餐厅装饰用的鲜花中,“有的人,看上去越不像,其实就越有可能。” 他的口吻冷然又傲气,“作为侦探,就是要让证据说话,而不是看感觉,对吧?目暮警官。” 工藤新一的目光如鹰隼一般盯在窗边的女人身上,那个女人脸色惨白,像是受不了这里压抑的气氛,俨然的弱者模样。 真的太会伪装了……这样一个看上去文静又瘦弱女人,居然会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害同伴。 “……是啊,我倒是要向你学习了。”目暮笑呵呵地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将受到冲击而崩塌的内心重新建设起来,“等会让我看看你精彩的推理吧。” 他再度看了窗边的三日月一眼,半分注意力都没有分到同一个角度能看到的女人身上。 “各位。” 随着响亮的声音响起,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台子。 “很抱歉在这个时间把你们聚集起来,但有些事情不得不在今天解决。” 工藤新一手抄口袋,踱着步走下台子,“今天下午三点,我们在这家餐厅发现了一名死者。” 听到“死者”二字,众人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离工藤最近的几人更是一步步后退,仿佛唯恐沾上死人的气息。 “死者今年三十二岁,未婚,在一家服装店上班,距离这里只有五百米。” 工藤新一顿住脚步,继续道:“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亡一段时间了。值得一提的是,她的死状非常凄惨,想必是大家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的画面。” 这番描述实在太过生动,惹得几个胆小的女人惊叫起来:“肯定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今天下午下了班才来的!” 几个男人也连声附和:“就是,我们是来聚餐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们真的调查清楚了吗?” “与你们有没有关系,我说了不算,只有证据才能证明事情的真相。”工藤新一道。 他的视线掠过在场的每一人,双眸微弯,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事发当时……” 三日月听着少年侃侃而谈,意气风发的模样足以感染每个人的情绪。 他很轻易地感知到,在自己的身后,有一人正用怨毒的目光看着台上的少年,在害怕,在发抖,在喘息。 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三日月没有多分几丝注意力在上面,唯一让他在意的,无非是眼前这个名为“工藤新一”的少年。 在最初见到对方时,他便了然,这应该就是另一个位面的重要支柱了。 只是……两个位面融合了的话,时间溯行军的气息会先在哪一方出现呢? 就在三日月思考自己的任务应该怎样完成时,那边已经临近推理的尾声。 “你因为男友爱上了身边最好的朋友,却不舍得对他下手,于是约好了一起吃饭,在当天人最多的时候杀了她,伪造成自杀的样子。可是你轻视了自己内心的悲愤,又向已经死去的友人身上施加伤害,造成了严重的伤口。” 工藤新一娓娓道来了一个狗血又悲伤的三角恋故事,用词之精湛,用言之动人,让目暮警官内心大呼不愧是工藤优作的儿子。 “多余的话就去跟警察说吧,这样令人发指的行为,已经不适合你再虚伪地请求原谅了。” “凶手就是——” 工藤新一直直地指向窗边,“你!” 所有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 突然发现自己是目光焦点的三日月:??? 他左右看了看,疑惑指向自己,“……我?” 工藤新一这才发现大家看错了人,又朝一侧指了指,“不是你,是你!” 被指的真田更加懵逼,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出门一趟就被指认为凶手了。 这下连目暮警官都看不下去了,“到底是谁啊?”原来刚刚是他误会好人了吗!?幸好没人知道…… 工藤新一挠了挠眉心,他从未有过如此窘迫的时候,照常说这时候应该为他鼓掌欢呼啊? 好吧,再指一次。 “凶手就是你!平宫良子小姐!” 此刻,蹲在三日月身后的女人站了起来,浑身发抖,面白如纸,“不是我!不是我!” 她拉住了三日月的袖子,“凶器在他那里!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三日月把裤子口袋里的扁锥拿了出来,语气温和,“你说的是这个吗?” 一枚干净的锥子,看上去已经被仔细清洗过了,但如果仔细观察,还能从接口处看到一丝褐色的血迹。 工藤新一面色冷肃,“我可没有问凶器在哪,你平白提起,难道不奇怪吗?平宫小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期待能成功栽赃给别人?” 他又多看了三日月一眼,在这个时候还能毫不受影响……不简单啊。真的会有普通人这样吗? “我当然不会……”女人猛地抓起三日月手中的锥子,“自己一个人下地狱啊!!!” 灯光的照射下,尖锐的金属发出刺眼的光。众人惊呼,推搡着避开窗户周边。 工藤新一脸色一沉,总算知道尸体千疮百孔是怎么一回事了,被这种东西扎到的话…… 他连忙朝女人在的地方赶去,却不得不承认他们距离太远,而且对方隐蔽的位置就连埋伏好的警察也无法开枪射击。 众人眼睁睁看着女人用凶器重重捅向青年,面露不忍,甚至闭上眼睛。 对于这种没有章法又缓慢的攻击,三日月反手便把女人的手腕捉住,可使的力气不小心又太大了些,女人一声痛喊,就此松开了手。 看到三日月轻而易举地夺过女人手里的凶器,提心吊胆的目暮暗赞了句“漂亮!”,看来是练过的。 “砰”地一声,女人跪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她怪笑几声,凌乱的发丝遮住眉眼,又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是我又怎样?我就是恨小优,她从小就比我强,到了现在还会抢走属于我的东西……这种人,怎么能不去死?” 最后一句,是死咬着牙碾碎了声音说出来的。 工藤新一轻易地点破了她的面具,沉声道:“真的恨她的话,又为什么还用这么亲密的称呼呢?” “难道,二十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 女人沉默良久,终于崩溃地大哭,蜷缩在地上诉说自己有多么爱又有多么嫉妒自己的朋友,可惜这些只能对接下来带走她的警察去说了。 人群静寂无声,沉默地看着女人被拷走,坐上了警车。 闹剧终于结束,警察一番宽慰后,人们三三两两地坐上了送自己回家的警车。 “这位先生,请留步。” 就在三日月打算和真田离开这里时,工藤新一从后面叫住了他们。 真田心底一突,紧张地看着工藤新一。 “啊哈哈,别这么紧张,”工藤新一摆了摆手,然后指了一下三日月手里的锥子,“物证。” 他的语气满是少年人的调侃意味,“就这样带走的话,可会让警官们伤脑筋的。” 三日月这才想起刚刚抢下的东西,抬手将锥子递给少年,眉眼间尽是笑意,“年纪大了,容易忘事。” 年纪大了…… 工藤新一接过锥子的同时,目光一直流连于三日月的脸庞。 怎么看都不像他所谓的“年纪大”啊? 这人说的话,听上去怎么这么违和? 纵使有所怀疑,但对方所言和记录完全对得上,和其他中学生的也一致,看起来没有任何矛盾或可疑的地方。 与他最初的推测完全相悖,会是个周密的计划吗……?但没有任何犯罪动机。 工藤新一望进三日月的眼底,惊异地发现那双深海一般的眼瞳里悬浮着金色的弦月,一时失语。 “怎么了吗?”三日月见面前的少年像是呆住了一样,笑着问道。 “啊……倒是有个问题。”工藤新一依旧看着三日月,连连感叹太奇怪了。 他在这些嫌疑人进入餐厅时就开始观察,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慌乱、恐惧、不耐……每一个表情都符合正常人的反应,除了这个人。 不得不说,对方是他见过长相最为出众的,这就让他的嫌疑大大降低了。正常情况下,罪犯向来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他这样的人想来出门都会被络绎不绝地搭讪,兴许比自己还要受欢迎…… “什么问题?” “在这种地方,你都不会感到害怕或是恐慌吗?”工藤新一紧紧盯着三日月,唯恐放跑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这个吗……”三日月思考了一会儿,笑了笑,“哈哈哈,我对这些不太敏感呢。”却徒然发现了周边人向他看来的讶异目光,于是微微收敛了唇边的笑意。 啊,不是该笑的时候吗。 “还不走吗?工藤。”目暮拿着文件夹从后面走过来。 “啊,来的正好,他是……?”工藤新一看向三日月。 目暮警官翻开事先调查好的资料,照着上面的读出来,“真田弦一郎的剑道老师,神奈川人,二十五岁……” 抓到了可疑的停顿,工藤忙问:“怎么了?” “哈哈,没什么,”目暮警官笑了几声,“再往下就是隐私了,但我能保证一切正常。” 工藤新一极其纳闷,“隐私???” 目暮警官悄声:“真田家是大家族,里面牵扯到的问题很多,你知道的,家族大的秘辛也多……咳,真田玄右卫门前辈是我敬重的人,不要为难他们了……” 工藤新一:“……” 虽然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三日月还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十分好奇真田爷爷究竟给自己安排了怎样的身份。 过了片刻,工藤新一转过身,低咳一声,“是我多虑了,各位快请回吧。送你们回去的警车在外面等着。” 本来心脏高高悬起的真田彻底松了口气,付丧神的身份档案是个问题,但祖父告诉他不用担心后他就没有再问过,没想到这么快就全部完善了…… 目暮警官笑着对真田道:“有机会请真田前辈喝酒,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好。” 真田淡定道:“祖父他已经戒酒了。” “哈哈哈,不碍事,改天我一定亲自上门拜访……” 几句缓和气氛的交流后,三日月与真田做好笔录,离开了餐厅。 工藤新一摸了摸下巴,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业务水准。 他确实没有在三日月眼中看到任何普通人该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