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不声不响地站着,三日月沉思的模样映入眼底,他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唯恐打扰对方思考。 实际上,他不是担心三日月会被剑道部的教练怎么样。 而是担心……教练会被三日月怎么样。 神灵与人类之间的鸿沟,不可跨越。 在这时,三日月开口了。 “如果我说去……对你来说有什么麻烦吗?” 真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会说这个,诚实地摇了摇头,“不会的。” “那就去吧。”三日月果断地说,然后从真田手里轻轻抽出表格,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抬头笑道:“一直没什么事可做,很想活动活动呢。” 真田心底产生了一丝触动,的确,对方自从来到这里几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视线,放松一下也好…… “我明白了。” 三日月把表格递给真田,笑着道:“那么,我应该什么时候去呢?” 真田:“现在。” …… 今天是水曜日,学生心情最燥的一天。 一周里,熬过了之前的两天,后面还要再熬两天,才能到达美好的土曜日和日曜日。 三日月知道面前的男人正在审视自己,用非常严苛的目光。 ——自从进入教室门起,他已经被打量近十分钟了。就算真田中间唤了好几次,对方都没有与他们交流。 男人穿得极其花哨,发型却打理得一丝不苟,如果加个墨镜叼根烟,完全可以去cos地痞流氓。 他就是立海大剑道部的教练:山田润也。 课间休息即将结束,男人脸上的表情一直维持在“古怪”二字上。 三日月想到真田还要赶回去上课,便上前一步,微微笑道:“有什么问题吗?山田先生。” 哪知这一步把男人吓了一大跳,仰着身子踉跄几步,“没有。” 然后半天没有吱声。 半小时前,男人来到这间教室,打算给真田带来的助教一个下马威。 作为一个在剑道部呆了十几年的人,他太了解剑道部的玄学:来到这的孩子个个都是刺儿头。 ——就算表面乖巧,内心也倔得像头驴。 为了不让这些孩子太过出格,一个体能和人格俱佳的教练是必不可少的。 最好像他一样。 他想象中的助教,高大,威猛,粗鲁,不仅能在气势上威慑学生,更能在肉体上震慑学生。 但是……现实并非如此。 不仅不是,而且相反。 自己上大学时学的机械,国文修养并不是很高,所以无法形容在看到未来助教那一瞬间的心情。 他甚至不能说出口,静止的十分钟,不是在揣摩这个美青年能否胜任,而是看着他发呆。 这人,过于好看了。 男人摸着下巴纠结:这人真不是个花架子?用脸压制学生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不管怎样问了再说,“真田同学啊,这就是你道场的教练吗?” 真田点了点头,“准确来说,三条先生是我的老师。” 话中充满的尊敬与憧憬,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男人这才正经地打量了一番三日月,的确,不仅仅因为能被真田称为“老师”,近处感受的话,对方的气场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扮猪吃虎? 呃……这也不像猪哈。 他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这样吧,一会儿就到社团活动,我先跟学生们交待一下,然后我们再比。怎么样?” 三日月轻轻颔首,“可以。”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还算轻松,真田赶着回去上最后一节课,等课后再回来;三日月则从男人这里稍微了解了一些剑道部的历史。 从辉煌到衰落,相似的阶段让他想起了过去的某些事。 的确有些可惜…… 三日月虚空握了握手指,作出拿刀柄的动作。不干涉位面的话……也不是不能指导一下。 很快,最后一节课结束,教学楼四周便出现了纷乱的脚步声、吵嚷声,大都是奔赴社团教室参加活动的。 剑道部用来练习的地方不在这间教室,而是在一处宽敞的道场里。 三日月跟着男人来到道场,这里有陈旧却干净的门窗与地面,以及可以很好观望到夕阳落山的庭院。 “就是这了,”男人停在门前,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嗯,这个时间应该都到了。” 三日月失笑。按他们刚刚的走路速度,确实如此。 男人瞥了他一眼,“少笑,我们部里还有女学生的。” 说罢,他气势恢宏地拉开门,大喊一声:“surprise!!!” 门内的少年少女们纷纷抬起头来。 …… 对于山田润也这位教练,剑道部的部员们对他只有一个共同的评价:精力过剩。 但,确实很强,他们心服口服。 相比起来,十几岁的他们反倒成了暮气沉沉的一类。 也不是说不喜欢剑道……只不过喜欢是喜欢,仅仅作为爱好而已。如果想去拿奖的话,他们远远不够,也没有精力。何况,他们也知道学校的态度……不够强,就意味着没有资源,没有机会。 平时学习加练习已经够累的了,再看山田教练那张沧桑大叔脸的话…… 嗯!!!! 他身边那个美男子是谁!?? 整整一年没见过新面孔的学生们顿时精神了,双眼犹如探照灯。附带神奇的效应,似乎连带道场内也明亮了许多。 面对一群少年少女,三日月露出友而好温和的笑容。 “咳,看什么看!”男人似乎早已预料到学生们的反应,皱着眉压了压嗓子,用很凶的语气道:“今天做基础训练了吗?热完身挥刀二百下!” “呿。”学生们却不吃他那套,完全没被吓到的表情,目光继续停在三日月身上。 站在道场门口的青年有一副只允许他们赞叹的容貌,身上深灰色条纹的西装明明极其普通,却被他穿出了格外优雅的气质,合身的外套敞开,露出深蓝色的衬衣,以及脖子上挂着的学校临时出入证。 ……还有一把被腰带箍起的劲瘦腰身。 虽然三日月在立海大网球部呆了几个月,也被部分学生脸熟了,但那也只是经常路过网球部或特意去看网球训练的固定群体而已,加上剑道部与网球部的位置刚好对角线,剑道部的学生们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加上山田润也还未正式介绍,连名字都对不起来。 就在三日月与学生两方面面相觑时,山田教练发话了。 “同学们先自己成组练习,我有事出去一下。” 三日月只听见男人低声道了一句“跟我来”,便大步出了门。 他随即跟了上去。 掰头在道场后门的院子里进行。 三日月刚一出去,就看到男人在檐下的杂物堆里翻动,接着,一振长物迎头抛来。 他一把接过,而后定睛。 一把木刀,上面布满灰尘,甚至还有饱经风霜雨雪后留下的霉迹。 不仅如此,这把木刀拿在手里还没什么分量,有一种轻轻一挥就要断掉的错觉。 “用这个家伙就行吧?” 对面的男人挑了挑眉,也从杂物里翻出一把木刀来。 同样的陈旧。 在男人握住刀的瞬间,三日月便发现他的眼神变了。 身上的气息也变了。 不用交手也可以推测出,这个男人大概是他在这里见过用刀水平最高的人,强于真田弦一郎。 这样的话,他也应该认真起来了啊…… 怀着尊重之心,三日月握住刀柄,眸光渐渐深沉,瞳中弦月仿佛沉入暗夜水面。 是进攻的姿势。 正如出阵之时,战斗一旦开始,付丧神唯有进攻,绝无后退。快准狠,才能斩杀更多敌人,完成审神者给予的任务。 三日月正酝酿着前奏,下一秒,男人耸了耸肩,把刀丢回杂物堆,“我输了。” 三日月:…… ??? 对方的认输太过突然,他一时难以反应过来。 也许是三日月疑惑的表情太过明显,男人抓了抓定好型的头发,“不用比了,我觉得你可以胜任。走吧,我向同学们介绍一下你。” 虽说不解对方心中的想法,但目标已经达成,三日月便笑眯眯地跟着男人回到道场。 无人看到,走在前面的男人额头渗出一丝冷汗。 …… 在剑道部所有学生眼中,自家部里犯蠢教练只是出去透了五分钟的气就回来了,还带着微微凌乱的发型。 总觉得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