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你啊……”黑暗里,鹤丸声音中的嘲意十足,而那金色的双眸愈发明亮,像是两簇燃着的火。 过往的记忆几乎淹没在冗长的黑暗里,可有些事情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例如曾经那振三日月如何谋划、如何低头, 又是如何惨死。 现在看到这振崭新的三日月,纵然已被划入那个渣滓的阵营,他竟有些同情。 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充足且纯净的灵力,而能获得这样的灵力的途径……只有付丧神的肉体通过交媾接纳审神者的体液。 单是联想到三日月被压制强迫的样子,鹤丸就忍不住攥紧了双手,如果这振三日月也经历了一模一样的痛苦,曾经的那振所做的一切反抗就像是笑话一样。 “鹤丸。”三日月唤了他一声。 “嗯?”鹤丸低低应声,一时间没有察觉有哪里不对,他时常听到那些被控制了的短刀与男人进行对话,却没注意过那些受控制的刀只会回答男人的话,更不知道即使是主动开口,也只会是按例询问,不会有自主的意识。 “看。” 三日月将鹤丸的本体平举于身前,握住刀柄将其抽出,露出遍布裂纹的刀身。 “我的本体……”鹤丸凝视了眼前的太刀半晌,随即轻笑,“想怎么就做随你吧,记得下手干脆一点。”痛苦了这么多年……他只剩下死得利落的愿望。 “是吗……”三日月轻叹,将手翻转过来。就在这动作的时刻,遍布碎纹的太刀被灵力包裹渗入缝隙,骤然完好如初。 干涸的脉络焕发生机,伤痕累累的身体修复一新,疼痛消散、力量涌现,自己仿佛成了一振新锻的刀剑。 鹤丸惊然睁大双眼,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是那个渣滓新想出的手段吗?这应该只是一次欺诈吧?给他希望又让他…… 但当他看到笑意盎然的三日月时,不可思议的猜想出现在了脑海之中。他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三日月,他其实——! “你……” 鹤丸出声,目光复杂至极。 三日月将本体穿过栏杆递了过去,示意他砍断身上的锁链。 鹤丸照做了,此时回过神来,终于感受到手握本体刀的真实感。 他的眼眶发烫,却早已流不出一滴泪水;手掌颤抖,却依然握得很紧。 在这之后,三日月向鹤丸询问了如何伤害到审神者的办法。 隔着栏杆,鹤丸席地而坐,讲自己探查到的一切详细道来。 “刀纹上存在刀剑与审神者的‘链结’。” “本丸的刀,每一振都与那个渣滓有‘链结’。我当初只能短暂地切断它,所以没想着杀了那个人……杀了他的话,我不会死,但是其他人会死。” “怎样杀死他而不会反噬我们,方法是……彻底取消与他的‘链结’。” “如果暂时切断‘链结’的数量太多的话,他也会察觉到。” “所以……” 鹤丸沉下声音,“最好的办法,是夺取他的‘名’。” “名?” “就是他的真名。”鹤丸解释道,“有些机密的文件他会用自己的真名封印,解开封印的话,就能得知他的‘名’,只不过……” “你们解不开封印。”三日月接道。 “是啊,”鹤丸颔首,“他的封印之术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就连御神刀也无法破解。” “封印吗……”三日月念着,心下已然有了想法。 “话说回来,你居然不躲开?让我白白砍你一刀……”鹤丸目光灼热地盯着三日月,像是要看穿他的内心。 “演的可真像啊……连我也被骗到了。” 鹤丸的视线轻轻扫过,在重新看到三日月裸露皮肤上的伤痕时,那些异样的色彩便格外刺眼了。 他不忍心联想这振三日月为了达成目的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他只知道,那个渣滓最好立刻去死! 想到这里,鹤丸提刀便要将栏杆砍断出来,这次有三日月的帮助,他势在必得! “不,没有你出手的必要。”三日月阻止了他。 “不是现在就动手吗?锁链已经断了,再过不久,你也会暴露的。” “那么,你想怎么做?” “教给所有刃暂时断开‘链结’的办法,直接去天守阁将他斩首!” “这个时候,还有出阵和远征的队伍。” “那……” “我会夺取他的‘名’。”三日月断然,语气充满令人信服的力量,“在这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 “……我知道了。”鹤丸静立片刻,目光中带着询问,“那之后我应该?” 三日月施施然起身,将手伸入栏杆,覆在鹤丸的手背上。 鹤丸疑惑的目光只来得及露出刹那,他看着一道由灵力写成的封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下一秒,他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回到了本体之中。 喂……不是吧!? 鹤丸看到三日月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慌乱顿时涌上心头,而后彻底陷入黑暗。 三日月伸手接住鹤丸的本体刀,将其拿回身前,眼底尽是笑意。 为了不让这只有黑历史的鹤再次搞事,只能出此下策。 五行封印之术,曾经有一任主人也教予过他,虽然只是粗通皮毛……但那位是大家之族,这些已是够用了。 拿起浑身透着灵气的太刀,三日月饶是纠结了一会儿。 那任姬君教给他复制与变形的忍术怎么用来着…… …… 清晨,本丸照进第一缕阳光的时候,二楼天守阁发出细微的开门声响。众刃抬头,见那抹深蓝的身影走下楼梯,待他走近了,众刃才发现他手中端着一张暗红的木制托盘。 付丧神们久久凝视着三日月手中的盘子,那个托盘他们见过无数次,在那些极短手里——每当有同伴死去,这种托盘都用来盛放他们碎掉的本体。 昨夜加州清光回来后,他们中间没有人再被叫走,秘密开会时也都在场……所以,那里面放的是谁的本体……?还是说,有哪一振短刀被那个渣滓杀死了…… 不,不可能!且不说培养出一振极化短刀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何况那人平时也需要极短的保护,利用极短监视他们,不该痛下杀手。 再者,大和守安定一早带队出阵,还远不到回来的时候,更不可能是他们新捡回来的刀剑。 ……此刻在三日月手里的,究竟是谁? 惴惴不安的众刃却忽视了一点,从前都是极短带着碎刀去天守阁,唯有这次是把碎刀带了下来。 三日月缓缓在人群中穿过,看到他手中的东西后,有几刃惊愕地睁大了双眼,加州清光更是撑不住后退几步,神色茫然地喃喃:“怎么可能……” 他再次向托盘里看去,那碎成无数片的太刀每一块都映着光影,虽然蒙尘但仍能看出本色的雪白刀柄十分刺眼。 鹤丸殿应该早就……还是说,这是另一振鹤丸? 加州清光攥紧了双手,指尖传来的刺痛苦苦支撑着他最后一分理智。数年前,在鹤丸殿彻底消失后,本丸再也没来过一振鹤丸国永……即便锻造出来,也会被那个人一把丢到刀解池里。 难道,鹤丸殿这些年其实还活着? “没错,他一直活着。” 审神者忽然从二楼走了出来,他俯视着楼下的刀剑付丧神们,语气嘲弄,还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你们没有找到他,所以什么也不知道。” “想知道他这几年遭受了什么吗?”他扫视着怒不可遏的付丧神们,每个字都充满无法忽视的恶意。 审神者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来到三日月身旁,将刀柄握在手中,手指轻轻刮弄断裂的豁口。 “几年来,他为了保护你们,把曾经的‘秘密’保护得很好,连我都佩服他的毅力。”他笑了一声,把刀柄抛进托盘,发出一声窸窣脆响。 “只是我已经容忍得够久了,毕竟,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今天以后,他可以好好休息了。” “混蛋!”加州清光再也忍不住,红色的眸里蕴着泪水,几乎要拔刀冲上去,却被身后的乱腾四郎一把拽住。 加州清光面上尽显哀恸,曾经希望被打破时,他一再忍耐,告诉自己就算希望再渺茫,总能撑到那一天,可现在,事实证明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没用的。 怎能不恨! 三日月静静站在原地,明白了审神者的用意——只是想让他们知道,他们错过了所有机会,只能在无知中等待鹤丸受尽折磨死去。 总而言之,他只是享受刀剑们痛苦的神情罢了。 一旁的今剑目光怔忪,那晚三日月身上出现的伤口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对了……那时候的三日月的本体不在身边,难道说…… 脑海中闪过一个诡异的猜想,心中不安逐渐扩大开来。 是这振刀动的手吗? 此时异变突生,加州清光挣开了乱藤四郎的手,刀光闪烁,直直刺向审神者。 而审神者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不仅没有慌乱,反而悠然地站在那里,甚至隐匿在一旁的极短都没有出来阻止。 三日月目光微凝,下一秒,加州清光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弹开,翻滚在地,竟是再也站不起来,咳出大口的鲜血。 这就是“咒”吗…… 审神者款步来到加州清光跟前,望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心情极好地挑起他的下巴,颇为怜惜似的抹去唇角的血。 “不再忍一忍了吗?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很能忍呢……” 加州清光瞳孔微缩,他竟然早就知道了? 没等他再细想,身体中传来的剧痛如浪般侵袭,脑海只剩一片空白,加州清光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是“咒”对想要袭击主人的刀剑付丧神作出的“惩戒”。 加州清光忍不住笑了,在这之后,他大概会被就此“处理”,从此消失在本丸里。曾经,无数想杀死他的刀剑都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审神者笑道:“放心,这一次,我会让你活着。” 活着吗……这样活着,还不如死去。 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加州清光如是想到。 “从今天起,加州清光不用再参加任何出阵和远征。”审神者拿起加州清光的本体刀,将其交给了三日月。 在场付丧神皆是沉默。他们知道,这是变相的囚禁。 审神者低笑,召三日月同自己离去。 男人丝毫没有发觉,早在自己转身的瞬间,加州清光已然被调了个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