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层的博弈无论如何风波诡谲,对梧桐城东北边,老鸭村的普通民众来说,也几乎是没有任何概念的,毕竟这着实太遥远了。
由于没有遭受到直接地兵灾,这里的农人们千年如一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着。
不过虽然他们不了解政治,但政治又明显地影响着他们;
秋收结束,缴纳了众多赋税后,他们感激着皇帝终结了兽乱,让一批战争税负停了下来,这可算是得了“大便宜”了,即便就此歇了下来,在家里窝一个冬天,那也是不用像以前一样勒紧裤腰带过了。
不过但凡勤劳一些的人也是歇不住的,众多农人还是立刻把冬小麦种下了,比如韩重六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村里顶好的汉子,韩重六的农活那是没的说,同样的薄田,产量就是比别人高一截,对此他也没什么诀窍——有诀窍一个村的还能藏得住?
他靠的就是勤快肯干,除草施肥,护苗杀虫而已。
此刻,在微微有些凉意的天地中,韩重六挥汗如雨;
他心中畅想着这一通辛苦后,今年冬天就能给家里添几件新衣服,吃几顿荤,动作又快了几分。
但就在这时,田坎上传来嘈杂的说话声,韩重六是向来不爱凑热闹的,但无奈听到了自家老婆激动的声音,担心出事,只能扛着锄头跑了过去。
等他跨上田坎,便见村正,也就是乡里财主樊员外,领着自家家丁护们着一个陌生的劝农吏,与一些村里人吵了起来,自家女人也掺和在其中……
那劝农吏插着腰,摇头晃脑道:“任务就是这么个任务,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既然上面的大人们吩咐了下来,咱们这些小吏哪有说不的资格?推行我们是一定要推行的,这一点上没有条件可以讲……”
韩重六夫人是个大嗓门,她大喊道:“但问题是您这也太夸张了吧,哪有往上拔秧苗来增产的,这不是闹笑话吗?!”
“诶,也不能这么说,有道是摔打出大才嘛,这秧苗跟人还不是一个道理,从小磨炼它一下,是一定能让它长得更好的……”
“不可能,你们这是乱来,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种地的,从没出过事,你们这么一弄,万一要是绝收那怎么办,可不是说笑的啊!”
“嗨,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五衰瘟知道吗?毒毕方厉害吧!我们这一套是她师叔给的,这位老神仙说的那还能有假?绝对没问题的!”
“我不信,我可没听说她有什么师叔!”
“你癞蛤蟆见过多大的天啊?那人叫‘了我道人’,以前一直在外云游的,最近才回山。”
“行,就算他是真神仙,但他再厉害也是餐风饮露的,别说种地了,人家粮食都不吃的,都不知五谷是不是认得全,怎么还要我们听他的呢?”
“你怎么知道不种地,这些话可不能乱说,万一人家掐指一算算到了,隔着万里一指头戳死你!”
韩重六夫人虽然不服气,但到底还是见识少,被吓到了,也不再说这老神仙如何,只一味地说这方法不行,周围的男女也附和着她,毕竟但凡是下过地的,虽不知原理,但单凭经验也多少觉得这不靠谱,不愿实行所谓的新办法。
“行了,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
这时一直护着劝农吏,衣着大红丝绸,腰佩宝玉的男子皱眉说道:“周围几个村可都已经实行了,在这事情上,我们是落后的,县里面的何大人已经找过我说话了,我可是打了包票说今天一定要实行的!你们可别给我找麻烦!”
村里人为他积威所慑,不敢再言语。
“樊村正,你折腾你那二百亩就差不多了吧,别祸害村里的其他人了。”
这时韩重六扛着锄头过来了。
“姓韩的,我可是忍你很久了,以前是看着村里韩家人多,不想闹大,今天你要是再跟我找麻烦,我非得叫你知道什么叫好歹!”
被顶撞后,樊村正咬牙切齿地骂道:“今天这事情,你们就别想蒙混过关,现在必须就得给我们保证,在种冬小麦时,必须实行新方法,否则,我跟你们没玩!”
说着,周围的家丁提起哨棒,对着众人虎视眈眈。
“诶,消消气,消消气,没必要嘛,村里人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必会明白道村正的良苦用心的,对不对啊?”那劝农吏笑呵呵地对村里人使着眼色。
见此情况,村里人有些动摇。
“你们也别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我韩重六不吃这一套。”韩重六把坎肩一扔,露出一声油光水滑的腱子肉,然后咣的一声把锄头往地上一杵,“我今天就不跟你们犯蠢,我也不让你们祸害乡里人,到要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哼,怎么样?”樊村正气的鼻子咻咻地往外喷气,咬牙切齿地笑着对他一指,“给我打!”
混战开始!
韩重六靠着身强体健,在一开始占了上风,但到底双拳不敌四手,被接连敲了几个闷棍后,破绽就越来越多,最后只有挨打的份了。
樊村正在旁边绕着圈,跳着脚大喊:“打,给我往死里打,我到要看看还有没有胆敢顶撞的!”
“他们在打老六,兄弟们,帮忙!”
这时一帮韩姓农夫被自家人叫来了,看到这情况抄起家伙就上。
“反了反了,这帮泥腿子今天是要反了,快,回去叫人!”
随后,械斗规模越来越大,很快就见了血,眼看就要出人命……
唰!
突然,蓝光闪烁,将混战中的人吓了一跳。
蓝光展开稳定后,众人发现,晒谷场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光门,门后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咣咣的脚步声连带着哗哗的衣甲碰撞声自里面响起!
“退后,别挡道!”
断喝响起,村民们赶紧后退,随后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从门里涌了出来,他们一边跑一边喊着:“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等士兵全部从门里出来时,外面就已经完全被控制了局势。
最后从门里走出来的,是背着巨剑的东平。
看了看抱头蹲在地上的几百个伤号,他哭笑不得:“我还以为是多严重的事呢,竟然只是一场械斗?”
但一个小将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大人,这次您也没找错,事儿真的很严重!”
等东平听到小将把械斗原因告知,他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最后他瞥了一眼樊村正,吓得他身子一抖。
“查!”
东平嘴里冰冷的蹦出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