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凝神看去,眉头微皱,身边所聚众将,无不低首向两侧退去,王体乾知晓自己失态了,心里一颤,忙跪地行跪拜之礼。
魏忠贤低首朝王体乾快步走去。
那锐利的眼眸,看了眼王体乾,似在说怎能在御前这般失态,然表面却伸手接过奏疏,转身朝天子快步而去。
“皇爷,司礼监呈递紧急要务。”
魏忠贤捧着奏疏,小声说道。
声音不大,却能让满桂他们听到。
朱由校看了眼魏忠贤,拿起最上面的奏疏,面色平静的打开,只一眼,就知王体乾为何这般慌张了。
内阁转呈,卫辉府所递灾情急奏,开封府境天生异象,雷击数人,连日暴雨,冲垮数处河堤……
“叫王体乾过来。”
朱由校眉头紧锁,拿起另一封奏疏,皱眉道。
“喏!”
魏忠贤忙应道。
满桂、曹文诏、黄得功一行,无不感受到气氛骤变,一个个挎刀而立,低首沉默不言。
这个时候,他们是退也不合适,听也不合适。
“地方呈递的急报,为何没经通政司,就跑到内阁那边去了。”朱由校看到第二封奏疏内容,眸中掠过杀机,对王体乾说道。
“启禀皇爷。”
跑过来的王体乾,跪倒在地上,作揖道:“经过通政司了,这份奏疏也登记造册了,但是不知为何,却被内阁的中书舍人提前领走,没呈递到司礼监这边。”
“这算是逮住机会了。”
朱由校冷芒一闪,握着手里的奏疏,“地方出现灾情,不想着怎样尽快解决,却以此为把柄,给朕引到天降警示上。
好啊。
内阁的几位大臣,对此事还不知情,按规矩转递回御前,科道的言官御史,一些文官就呈递奏疏了。
还叫朕下罪己诏,昭告天下!!”
满桂、曹文诏、黄得功一行,无不是脸色大变,心里没由的生出怒意,这些天杀的文官究竟想干什么。
本站在一旁的刘文炳、陈光裕几人,此时快步朝御前走来,那眉宇间所生怒意,是怎样都遮掩不住的。
勋戚出身的他们,远比满桂这些虎将悍将,更清楚罪己诏的威力。
“陛下!!”
“陛下!!”
刘文炳、陈光裕几人,挎刀走来,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朱由校挥手打断。
“工部和总河这边,包括黄河治河巡抚衙门,是否呈递的有奏疏?”迎着众人的注视,朱由校皱眉说道。
“没有。”
王体乾言简意赅道。
朱由校心里清楚,自己先前做的种种,必然会触及文官群体的逆反心理,毕竟不受他们所左右的天子,这本身就是很危险的讯号。
既得利益的打散,再分配,本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对于文官群体来讲,他们不需要变革,不需要改动,哪怕大明弊政横行,但只要他们的利益不受损,那都可以视而不见。
身为大明天子,若是不去做些什么,那这种风气之下,只会影响更多的人,叫局势变得越来越坏。
“类似的奏疏,多不多。”
朱由校皱眉询问道。
“多。”
王体乾作揖道:“都是朝中诸派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是低阶官员,司礼监这边还在甄别。”
刘文炳、陈光裕、满桂、曹文诏他们,此时低着脑袋,涉及到朝中政务的事情,他们不便说任何话。
不过心底的怒意,却是怎样都压不住的。
君辱臣死!
尽管他们了解的不多,但直觉告诉他们,是朝中有些人,在给天子下套,这不能忍!
“朕的仁慈,叫他们变本加厉了。”
朱由校丢掉手里的奏疏,露出轻蔑的笑意,“这哪里是叫朕下罪己诏,以抚慰上天的不满啊。
这分明是代天指摘起朕来了。
有趣。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这次要是不杀杀不正之风,那大明究竟是谁说的算,还真说不好了啊!”
魏忠贤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此时他再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他这东厂督公,就算白做了。
“请陛下下诏!”
刘文炳、陈光裕几名勋戚,相视一眼,齐声道。
“请陛下下诏!”
满桂、曹文诏、黄得功一行,纷纷出声道。
尽管他们中的多数人,不知朝堂的斗争博弈,但叫天子这般生怒,那他们必须要表明态度。
哪怕是去抓文官,他们也毫不犹豫。
“此事跟你们没关系。”
朱由校见状,摆手说道:“都各自归营,做好本职,这就是最大的忠诚,去吧,朕有些事情要处置。”
说着,朱由校一甩袍袖,抬脚朝御台方向走去。
朝中的权力斗争,不是武将所能掺和的,朱由校也绝不允许他们掺和,做好各自的本职即可。
大明的军政分离,是朱由校要贯彻的事情。
“皇爷,需要奴婢做些什么?”
魏忠贤紧跟在身后,欠身说道。
“摆驾乾清宫。”
朱由校面色平静道:“召王永光、孙居相、崔呈秀觐见,开封那边出现水患,归德府的情况,只怕很严峻。
不过到现在,通政司,工部和总河这边,都没收到左光斗的奏疏,只怕卫辉府那边所递奏疏,是有意为之。”
没有便捷的通讯手段,是朱由校治理大明,最大的问题之一,往往很多事情,从出现到传递回京,都会经历较长的时间。
倘若地方上有官员愿意做事还好,出现紧急的情况,还能第一时间决断处置,但要是不愿做事,那后果就严重了。
这也是为什么大明历代天子,很多时候面对文官群体的手段,不能采取过于激进的原因所在。
文官群体,叫历代天子是既爱又恨。
“王体乾,你即刻回司礼监。”
朱由校边走边说道:“将那些奏疏,全都呈递到御前来,朕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些人,不安分了。”
“奴婢遵旨。”
王体乾忙作揖道。
“皇爷,要不要谴派人手,去开封和归德两府?”魏忠贤想了想,欠身道:“时下正值黄河汛期,倘若……”
“现在再派人,就能解决问题了?”
朱由校皱眉道:“有左光斗他们在,刘若愚、曹化淳他们也在,相信地方上的局势,能得到有效控制。”
黄河水患,不是短期内就能见成效的,想要治理好水患,不叫黄河累年生灾,就必须明确长期管治措施,形成明确的治河方针。
水利设施的建设和疏导,没有想象的那般简单,想做好这件事情,朱由校先把朝堂收拾一圈再说!
这次朝中文官群体的所作所为,显然是激怒朱由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