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万历朝时期的大明,经历短暂泰昌朝时期的过渡,迈进天启朝时期后,已然不复先前的稳定。
表面波澜不断,幕后暗流横行。
这注定是一段最如履薄冰,最危机重重,最惊心动魄,最荡气回肠的特殊时期,也宣示着大明究竟是倾覆,还是触底崛起!
变则通,不变则壅;变则兴,不变则衰;变则生,不变则亡。
开启大时代的钥匙,就静静的悬浮在眼前,是进,是退,皆系大明天子一念间。
“啪,啪……”
几名年轻强壮的宦官,神情肃穆,奋力甩动着手中长鞭,那鞭声,回荡皇极门上空,清风徐来,吹动各处旌旗,数以千计的披甲锐士,持枪挎刀,宛若雕塑一般,分立在这处代表皇权至上的皇极殿群周遭,冷峻的目光,盯着前方肃立的群臣。
“这皇极殿,注定要跟着大明一起,重焕新生!”
着天子衮服,握天子剑,昂首而立的朱由校,目视那座虚无的皇极殿方向,流露出几分倨傲。
身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响起。
内阁,枢密院,各院部寺等有司衙署,凡是正五品以上文官,乃至五军都督府,京卫都督府,在职和在京的勋戚,悉数齐聚皇极门。
这场特召的御门听政,规格直追大朝议。
但却并非大朝议。
朱由校手握天子剑,缓缓转过身,透过眼前晃动的冕旒,看着行跪拜之礼的群臣,齐齐跪在自己面前,神情间看不出喜悲。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朕即天道!
“众卿免礼。”
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经沿途宦官、大汉将军的唱名,跪着的群臣缓缓起身,理了理朝服,手持朝笏,站在朝班之中。
然无数人的心里,都生出疑虑,天子此召御门听政,且定在皇极门,这究竟是何意?
“想必在不少卿家的心里,有心生疑虑吧。”
朱由校手握天子剑,踩着丹陛,缓步向前走着,那坚毅的眼神,扫视着前方群臣,朗声说道:“朕此召御门听政,何故选在皇极门,又这般的大费周折,将在朝正五品以上官员,悉数都召来。
原因,很简单。
那就是朕对朝中的一些人,很不满!很失望!”
说着,朱由校停下脚步,神情凌厉,不加遮掩的怒斥声,传递到朝班前不少廷臣、枢辅、廷臣的耳朵里。
方从哲、叶向高、刘一燝、韩爌、何宗彦、顾秉谦、丁绍轼、孙如游等内阁大臣。
王象乾、王在晋、王洽、李邦华等枢密院大臣。
张问达、亓诗教、杨涟、左光斗、周嘉谟、李汝华、黄立极、崔景荣、黄克瓒、王永光等院部大臣。
一个个都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分立各处的大汉将军,神情冷厉,传着天子的怒斥之言,这叫齐聚皇极门的群臣,无不是生出复杂的心思。
一个派系林立,内情复杂的朝堂,想叫他们勠力同心,为大明戡乱,叫社稷中兴,那断然是不可能的。
然……
朱由校今朝此举,在这皇极门,意在彰显决心,他要叫满朝文武知道,你们眼里的少年天子,要更加乾纲独断了!
数十众的内书堂宦官,低着脑袋,捧着一摞摞奏疏和案牍,在司礼监太监王体乾、李永贞几人带领下,踱步朝着前方走去。
这样的一种异动,引起很多大臣的注意。
谁都不清楚,今朝天子意欲何为。
“从朕御极以来,不过半载,大明在朕御极以后,闹出的事情,却不少啊。”朱由校神情冷峻,开口说道。
“朕自登上大宝,心里无时无刻,不感到战战兢兢,生怕皇明的列祖列宗,所开创的大明江山社稷,毁到朕的手里。
朕殚精竭虑,朕勤政克己,朕乾纲独断,想叫大明混乱的秩序,能够恢复安定,能叫大明的万里河山,变得更好。
然从朕御极以来,所做诸多决断,在朝野间引起不小争议和妄谈,甚至不少人,说朕是木匠皇帝,说朕是不学无术,说朕是昏庸无能,说朕是大明昏君……”
坏了!!
随着朱由校所讲之言,传遍皇极门四周,位列朝班的群臣,不少心里都紧张起来,直觉告诉他们,天子…怒了!
“这些朕都忍了,忠言逆耳利于行嘛,朕权当是一种鞭策。”
看着有些异动的朝班,朱由校缓缓向前走着,继续道:“但是…朕错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竟变的这般摇摇欲坠,而很多人还不自省。
你们中的一些人,无视大明所遇危机,无视大明所遇困境,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都变成这般模样,你们依旧是我行我素。
生怕大明,还不够乱啊。
看看吧。
都好好的看看吧。
一帮暗通建虏的余孽势力,不甘被朕所派的厂卫镇压,不甘被天子亲军镇压,就想掀起谣言,以动摇大明社稷。
叫朕觉得可悲的是,朝堂,京畿,竟然都跟着乱了。
这是何其的讽刺啊!
建虏,昔日给大明俯首称臣的奴才,叫你们中的不少人,嘴上喊着不怕,甚至义愤填膺,义正严词,叫嚷着要到辽东,去为朝尽忠,去为朝平叛!
可在你们的心里,一个个却怕极了建虏。
这是何其的讽刺啊!!!”
说这些的时候,朱由校走到内书堂宦官眼前,拿起一摞摞奏疏和案牍,当着群臣的面,一摞摞的摔在地上。
“贪腐!”
“勾结!”
“算计!”
“内斗!”
“暴敛!”
朱由校的声音,回荡在皇极门四周,叫在场的无数大臣,一个个都低下脑袋,神情无不变得紧张起来。
不少人的心里,都变得慌张起来。
他们都不清楚,自己私底下做的那些,是否叫天子知晓了什么。
“朕御极之初,心里是一直认为,大明的敌人是建虏,是那狂妄自大的努尔哈赤!”
朱由校踩着那一封封的奏疏和案牍,冷厉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群臣,厉声喝道:“朕要秉承皇祖父的遗志,早平建虏之叛,还我大明朗朗乾坤。
叫那曾经的盛世,再降日月山河下的大明。
但是朕又错了!!!
大明的敌人,不是别人,就是大明自己。
是这个朝廷。
是这个官场。
今天你们一个个冠冕堂皇的站在这里,站在朕的面前,身处在庙堂之上,享受着官位带来的权力。
可又有多少人,是真的将心放到大明身上了?!
朕倚重的那些良臣贤才,被你们喷成乱贼臣子。
朕倚重的那些虎将悍将,被你们骂成窃国之贼。
那么朕是不是就该自囚乾清宫,听之任之,叫尔等为所欲为,全凭私心的治理天下。
今天烂一点。
明天烂一片。
到时大明各地灾情不绝,百姓揭竿而起,叫朕,叫大明,都死无葬身之地啊!
至于你们,再俯首称臣,换一位效忠的天子啊!!”
朱由校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天地间,看着眼前的群臣,朱由校心里毫无波澜,甚至很是平静。
他所讲的这番话,是骂不醒装睡的人,党争,不是几句怒斥,痛骂,就能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他要做的是一份宣言,要借着所谓建虏侵掠大明之际,向这个人世间发出最强音,他要乾纲独断的治理大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