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似闲庭信步般,走在这乾清宫御道上,朝中的东林党,齐楚浙党等派,因京察大计事,而相互撕咬起来,这对他而言是好事。
至少在当前这种格局下,朝中的文官群体,不齐刷刷的盯着,他这位少年天子,那有不少的事情,都能平稳的落子。
“争吧,吵吧,闹吧。”
朱由校抬头看向文华殿,露出一抹轻笑:“最好能打起来,朕到时想要看看,你们东林党,能强势到何种程度。
孙如游、亓诗教、官应震…倘若这议改京察大计事,都不能叫你们齐楚浙党等派,紧密的捆绑在一起,那未免太烂泥扶不上墙了。”
跟随在身后的刘若愚,听闻自家皇爷所讲,那身上是直冒冷汗,内心深处生出惊惧,下意识降缓步伐。
生怕自己,再听到不该听的。
身处在这深宫大内里,就该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
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就像京察大计事,明显就是不该多听的。
‘杨涟这位东林党斗士,朝中的谏臣,明显是被皇爷当枪来使了。’刘若愚思绪万千,暗暗惊呼道:‘可朝廷遇到的事情这般多,皇爷为何要叫朝堂乱起来,这岂不是对江山社稷无益?’
刘若愚实在是有些想不通,自家皇爷为何要这般做,就一个建虏叛乱事,那就够叫朝廷上下头疼的了。
想到这里的刘若愚,下意识抬起头来,疑惑的朝文华殿方向看去,他似乎能想象到内阁那边,陷入到怎样的争吵下。
“不对,你们说的都不对!”
孙如游拍案而起,皱眉斥道:“不要用天子之名,就妄图曲解京察大计,此乃国朝维稳之本。
杨涟在当前这种局势下,向御前呈递议改京察大计事,究竟是安了什么心思?难道他想看着大明乱下去吗?
本辅先前从没有听说过,宗法礼制所定的政策,能这般轻易擅改的,你们又是安了什么心?”
说着,孙如游那冷厉的眼眸,盯向刘一燝和韩爌的身上。
“孙阁老,你又何必这般激动?”
韩爌神情平静,看向孙如游道:“这右佥都御史所呈奏疏,从司礼监传至内阁,本就是要内阁票拟意见的。
再说了,杨涟所提的这些观点,本辅看来亦没有错,看看当前朝中的风气,都败坏成什么样子了。
甚至是在地方上,有很多的官员,都是不称职的。
倘若京察大计事,都能相应收窄期限,这对大明上下,都是一种震慑,此对大明社稷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本辅亦是这样认为的。”
刘一燝紧随其后道:“一个建虏叛乱事,就因为国库的存银不足,导致先前抽调的援辽大军,迟迟囤聚在辽前一带。
不久前,枢密院那边,又接辽东所呈奏报,建虏气焰之猖獗,真真是叫人气愤。
如果大明的赋税征收,没那般多在其位不谋其政者,则断不会是这种情况,甚至还要摊派辽饷。”
文华殿内,方从哲、叶向高、何宗彦、顾秉谦、丁绍轼几人,都神情各异的听着。
显然对京察大计事,皆有着各自的想法和看法。
“国朝的赋税征收不力,那是户部的事。”
孙如游摆手说道:“这两者岂能混淆在一起,若是涉及国计民生之事,都这般草率行事决断,那这内阁设起来何用?
地方上若存在什么过错,着都察院、吏部等有司督办即可,本辅实在是想不通,也无法理解。
这好端端的,如何能纠缠到京察大计上来?”
对浙党出身的孙如游,是断不允许京察大计的年限,进行任何形式的缩短,特别是这个京察。
当初万历朝时,他们浙党,就是靠着京察,联合齐党、楚党,才一次次打压东林党,最终叫其受损严重。
若非神宗皇帝驾崩,光宗皇帝御极登基,擢升大批东林党人在朝任职,那此刻的东林党,根本就不会有今日之势。
“孙阁老,你失仪了。”
叶向高神情平静,看向孙如游道:“杨涟所提议改京察大计事,本就是得天子授意,才呈递奏疏的。
此事……”
“叶次辅,本辅却不这般看。”
沉默的方从哲,出言打断道:“此议固然是天子所授,然内阁亦拥有票拟权,现在我们所商榷的。
是议改京察大计事,究竟会给朝廷带来怎样的变动,又会给辽东带来怎样的影响。
若是连各抒己见的权力,都没有的话,那身为内阁大臣,还有什么,是能够做的呢?”
彼时的文华殿内,温度好似骤降了很多。
何宗彦、顾秉谦、丁绍轼这些内阁大臣,明显能够感受到,双方针锋相对之势,显然都不想退让啊。
‘唉~怎会闹出这样的事情啊。’
何宗彦心里暗叹道:‘内阁该管的事情,一个个不去管,反而对这京察大计,却表现的这般热切。
就像毕自严所做之事,虽有过度征收税收之举,可就当前的国情,若是能推行到各地钞关,那亦能给国库缓解不小的压力啊。
以下克上的建虏,对辽东虎视眈眈,身为大明臣子,不思虑这些问题,反而对权力这般热切,真真是……’
对东林党和齐楚浙党等派,那彼此间的争斗,对何宗彦这些无派官员来讲,那是很不想看到的。
这争来争去,争到最后,又能有怎样的结果呢?
在万历朝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就争斗不休,可换来的是什么结果?
“诸公,诸君,都先消消气。”
顾秉谦此时笑着伸手道:“当前这种情况,就算是再争执下去,也不能商榷出,一个较为妥当的结果。
如果说是这样的话,那我等何不各自书写意见?
然后以内阁的名义,会同杨涟所呈奏疏,一起呈递到御前,这样陛下能多方面的考虑,是否对这议改京察大计事,决定下来。”
顾秉谦的这番话,叫方从哲、叶向高这帮人,一个个都眉头微蹙起来,陷入到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