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内阁主持的廷推,在文华殿准备召开了。”
李永贞微微欠身,对倚靠在龙椅上的朱由校,恭敬道:“各院部寺等有司廷臣,悉数参加会推,没有因病缺席的。
另都察院的张问达,刑部的邹元标,兵部的袁应泰等东林党人,在赶赴文华殿的途中,都讲了一些话,司礼监这边整理出来了。
请皇爷御览。”
“放下吧。”
朱由校敲了敲龙案,说道:“给京卫都督府传旨,叫新乐侯他们,将文华殿进行的廷推过程,及时通禀过来。?
“喏!”
李永贞忙作揖行礼道,小心翼翼的将所捧奏疏,放到龙案上,便低首退出东暖阁,前去京卫都督府传达旨意。
各方瞩目的廷推,事关内阁增补大臣一事,即将开始,这是大明朝堂涉及党争的典范所在。
‘好好的廷推制度,本意是为国朝会推贤才,以增补国朝底蕴。’
拿起龙案上的奏疏,朱由校的眼眸,闪烁着戏谑,心里轻笑道:‘然大明的文官群体,就因背后利益推动,叫所谓的党争给破坏掉了。
再好的制度,一旦失去公允性,脱离原有轨迹,那都是会变了味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唯有逐步的拨乱反正了。
想治理好逐步脱离掌控的大明,可谓是难如登天,朕的皇祖父用了数十年,都没有能扳正回来,那之后就看朕的了。’
朱由校很是享受这一过程。
若是摆在自己面前的烂摊子,能在自己手里拨乱反正,那种成就是无以言表的。
御极登基的这些时日,所经历的种种风波,叫他时刻牢记一句名言警句。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天子是什么?
就是敢做世人不敢做之事。
集生杀大权于一身,若不能成就一番伟业,那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是何其悲哀的事情!
“诸公,鉴于当前国朝所遇困境,奉天子之诏,此次由内阁主持,召开廷推。”神情肃穆的方从哲,扫视着文华殿内一众廷臣,朗声道:“会推内阁增补大臣,诸公可将心中属意之贤才,就在此次廷推中讲明。
内阁所辖中书科,会按制记录下来,最终选定预选,呈递到御前,现在请诸公各抒己见吧。”
大明所定下的廷推,是有着严格的制度和流程的,每每涉及到大事,都会由内阁主持召开。
廷推,天子不能参加。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
在万历朝的廷推,就极少召开,即便是选定内阁大臣,亦是万历皇帝,直接在朝遴选任命的。
此次的廷推风波,就是某些东林党人,想趁着新君不懂这些,将搁置的廷推,再度发扬起来。
有了新朝的这次廷推,且还是涉及内阁增补大臣之事,一旦成功的话,那日后新朝所遇大事,都可以召开廷推决断。
此议若能明确下来,那无疑能限制部分皇权。
“这廷推刚召开没多久,便吵起来了?”
朱由校笑了,看着刘文炳,说道:“谁引起来的?又是因何事而争吵起来的?”
“启禀陛下,的确吵起来了。”
刘文炳微微欠身,开口说道:“是礼部尚书孙如游,向刘一燝和韩爌提出质疑的,像廷推这等大事,他们先前并不知情。
只是这个时候,邹元标、张问达几人,先后跳了出来,言孙如游身为礼部尚书,却不知晓国朝局势,不思国朝之危,根本就不配在朝为官。
此言一出,叫一些廷臣不满了,跟着就站出来指责起来。”
“这不就是街市的悍妇骂街吗?”
朱由校抚掌大笑起来,说道:“真是有趣啊,国朝之危?亏邹元标、张问达他们,能够讲出口啊。
朕御极登基以来,事事想着国朝,事事想叫国朝改变,可朝中的一些大臣,却偏要跟朕对着干。
能讲出这等大言不惭之言,真真是可笑至极!”
“呼哧,呼哧……”
东暖阁外,响起一阵喘息声,卫时泰红着脸,快步走进殿内,这一看,就是从文华殿那边,直接跑来的。
“宣城伯,不必行礼了。”朱由校见状,伸手道:“说说看,文华殿那边,又有什么新情况。”
这次内阁主持召开廷推,可算把刘文炳他们几人坑惨了,文华殿发生什么,刘文炳他们在知晓情况后,便交替赶来东暖阁禀明。
“启…启禀陛下。”
卫时泰稳了稳心神,开口说道:“文华殿那边,都快打起来了,好好的廷推,变成了谩骂。
陛下,这帮文官的嘴,真是够狠的啊,骂起人来,都不带重样的。
臣愚钝,记不住那么多,着人都记了下来,还请陛下御览。”
说着,卫时泰从怀中掏出一份奏疏,在旁服侍的刘若愚见状,忙快步走上前,接过奏疏后,便呈递到朱由校面前。
文官狠,你们也狠。
只怕那些言论,叫朕看了以后,都该怀疑那帮廷臣了吧。
朱由校没有戳破卫时泰的小心思,似笑非笑的翻看着奏疏,瞧见里面的内容,心里不由得暗暗冷笑起来。
‘这东林党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起人来,真是够诛心的啊,也就是这次的廷推,是朝中的廷臣,才能参加的。
若是敢叫东林党的那帮言官御史,以杨涟为首,都参加的话,就齐楚浙党等派,捆绑在一起的话,都不是对手啊。’
这风气坏了,想要叫大明高效运转起来,可谓是千难万难的事情。
所有人,都只想着自己那点利益,那点好处,拿着国朝社稷的命脉,当儿戏,当打击异己的利器,那大明怎会不衰败!
“这一个个啊,可真是朕的好大臣啊。”
朱由校丢掉手里的奏疏,面露轻笑道:“朕这次倒是要好好看看,一场廷推下来,还能叫朕看到什么开眼的事情。
去吧,将后续情况,都一一给朕禀明回来。”
斗嘴的文官群体,一旦拉开架势,那想要短时间内结束,断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