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的悲喜不互通。
这句话虽然在理，但也不完全在理。
一个人会欢喜，一定是在经历过悲伤后。
“看来我真的做错了。”
听着身后车间传来似绝境逢生的庆祝声，冷枫感觉无比的沉重。
这在以前，他压根不会理会这种声音。
前一世，自己的那些员工，别说自己去炒他们了，只要他们一不爽，反过来先炒了他。
因为就业机会多，离开他，还有别的公司在等着。
但现在不同，就业机会少，离开这家公司，就很难再找到工作。
经济在增长，商品的多样性也在增长，但是工资没有增长，还是可怜的300块钱。
尤其现在在渐渐取消福利房制度，想住房，就得花钱买，要么就是花钱租。
粮票，布票什么的也被取消了，吃口救命粮就得花钱买。
干什么都得花钱，所以只能保住这份工作。
“生活啊，难啊。”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农用三轮车旁。
一屁股坐上去，脚往方向盘上一搁，开始思考人生。
仔细想想，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因为普罗大众的悲喜而感到心情沉重。
这要搁以前，别人的死活关我屁事，只要不妨碍到我，死了就死了吧。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成长了，但又没完全成长。
以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现在呢，好像还是一样。
各种阴招，各种坏主意蹭蹭地往外冒，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要冒出一个坏主意，然后把自己的对手弄死。
甚至为了拿下刘占军手里的股份，就让大龙和牛耿去替自己顶罪。
这两个人从公司创立的第一天起，就跟着自己，最终还是要替自己顶罪。
这跟自己前一世弄死合作伙伴，有什么不通？
但好像又成长了，自己会反思了。
也渐渐地发现自己不应该这么做，不应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是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发现自己以前做错了。
看着白蓝相间的天空，只觉得无助。
“一个善举，远比一个条诡计有用。”
“老家伙啊老家伙，你可真是个失败的师父，是个失败的父亲，你说你，你教我那多奸猾的为人处世，教我那么多轨迹谋略，为什么不教教我怎么做人？”
“别人家的孩子，家长都会教孩子如何面对成长，你个老家伙，都还没教会我怎么面对成长，就抽烟抽死了！”
“你说你，你干什么不好，非要抽烟！”
“把自己抽死了吧，现在好了吧。”
“你要是别抽烟，安安心心躺家里，让我给你养老，你就还能教我更多。”
“跟你说了多少遍，抽烟有害健康，抽烟有害健康，你还不信，还嫌我多管闲事。”
“你唯一的好徒弟现在怀疑人生，都没人来开导一下。”
看着天空，看着那些变化这形状的白云，就能想到师父不离口的烟。
不知不觉就抱怨了很多。
以前师父活着，并没有注意到，现在师父不在身边，发现连个陪自己说说心里话的都没有。
至于林彩云，文清他们就算了，两个刚成年的黄毛丫头，经历的心境还不如自己。
筛选下来，除了师父，还真没一个人能开导他。
看来只有让自己领悟了，但他依旧不明白那句话的含义。
“一个善举，远比一个条诡计有用，到底什么意思？”
“莫不是劝我善良？”
正当看着天空自我怀疑时，一旁传来响动。
转过头，是一个小年轻。
“有什么事吗？”
“那个... ...”小伙哆哆嗦嗦地指了指三轮车，“我要去拉货。”
原来是想要车干活啊。
刚坐直身体，结果这货又躺了下来。
“老板，这... ...”
“拉个屁货，别做样子了。”
“嘿嘿，您看出来了。”
小伙搓着手，眼睛四处飘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今天厂子里这情况，按理来说，应该是停产停工，而不是干活。
车间的女工努力干活，就是做做样子，在新老板面前做做样子罢了，只想保住工作。
他也本来是躲在角落抽烟休息，有人突然跑过来说老板坐在他的车上发呆，还自言自语的，吓得他连忙跑过来。
但丫的没想到，竟然被一眼看穿。
“老板，你抽烟。”
连忙拿出烟，恭恭敬敬地递上去，结果反被呛了一顿。
“烟这东西少抽，你也不怕把你抽死。”
“呃... ...”
尴尬。
好尴尬。
正当他手足无措时，这个新老板却又接过了他手中的烟。
“给烟不给火，等于调戏我啊。”
“噢噢，有火。”反应过来，立马拿出火柴给点上。
然而这个新老板似乎不怎么会抽烟，一口烟下去，连连咳嗽，咳得眼泪都掉出来。
即便是这样，也没丢掉手中的烟。
“老板，要是不会抽，就... ..就别太勉强。”
“没事，我练练，尝一尝什么味道。”
“先把烟在嘴里含着，别咽下去，慢慢适应。”
“试试。”
渐渐地，冷枫抽烟也开始有模有样。
“那老板，你先抽着，我先走了。”
小伙刚想走，又被叫住，“先别走，过来坐会儿。”
在他惊愕的目光中，说不抽烟的新老板，竟然抽兜里掏出一盒更好的烟，递过来一根，并让出一点位置。
“别站着了，上来坐会。”
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拒绝，“不了不了，我站着就行。”
“上来坐着！抽烟！”
“是！”
吓得他连忙坐上去，哆哆嗦嗦地抽起了烟。
还真别说，这烟就是好抽，不愧是老板抽的烟，跟他们这些小平民抽的烟比起来，一个天上蟠桃，一个臭水沟里的烂泥。
正当抽着美滋滋，冷枫又忽然问道：“我问你，你怎么理解一个善举，远比一个条诡计有用这句话？”
“善良？”
“对，你觉得怎么做才算善良？”
“没怎么理解啊，不杀人不放火不害人就是善良。”
他就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自己的新老板，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这么说。
“这只是广义上的善良，大家都知道的，不算，再说一个，谁对了这包烟就给你。”
说着，冷枫扬了扬手中的一包好烟。
为了那一包烟，小伙开始绞尽脑汁，然而丫的始终不是很满意。
“老板，那你说嘛什么叫善良，不就是不害其他人，就行了嘛。”
“我这样比喻，我给你们工作并给钱，让你们养家糊口，过上好日子，而你们只需要帮我干活，你觉得这是不是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