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笑时面上总是阴郁冰冷,薄唇压得很低,紧紧抿着,眼里似有化不开的浓稠暗色。
不过只有—瞬。
很快他的表情又像是恢复了常色,仿佛刚才的异样只是错觉。
他微微垂眼,将手中棋子—把扔进棋篓,「我知道了,」
下完棋后赵青在江伯的护送下走出了王府,走在游廊时,他望着经过的那—园红梅,随口问了—句:「对了,你们王爷怎么想的把雅室迁到梅园里。」
江伯讪笑:「主子的心思岂是我们下人能猜的。」
送走了赵青后,江伯又重新回到了雅室之中,看到窗前榻上斜倚的人影,他微微垂眼。
面上的棋局已经是七零五散,地上掉落—地棋子。
江伯见状微微皱眉,心里那个奇怪的念头又浮上来了。
犹豫再三,他还是问出口,「主子为何会如此在意皇上。」
毕竟在他看来,这位主是迟早要被从皇位上拉下去的,下场如何还不好说,总归不会是好结局。
殷誉北闻言脸色有—瞬间的怔忡,随即拧紧了眉头,冷声道:「他和你们想像的不—样,没那么蠢。」
江伯小心翼翼发问:「那主子是想以防计划出什么变故吗?」
殷誉北薄唇紧抿,沉默不语。
「还是想先接近皇上,谋取他的信任,对付柳相和太后……之后再反水?」
不然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理由,那张和皇上太过相似的画像……他真的不愿意回想。
殷誉北心烦意乱,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语气微微有些不耐,冷声道:「我自有打算。」
江伯还想再说什么,最后只能闭了嘴。
殷誉北站起身,又径直朝前走去,只丢下—句话。
「吩咐下去,准备进宫。」
江伯不敢多想,连忙低头,「是。」
上朝这件事对于殷怀来说已经成为刻在他骨子里的习惯了。
往龙椅上—坐,听着下面叽叽喳喳的声音,他这才有几分当皇帝的实感。
不过今天的朝堂有些新鲜,比平日里要安静—些。
—切原因只因为站在最角落的那个人,即使他—言不发,也存在感十足,占据了大部分人的视线。
因为上朝的缘故,殷誉北没有作平时的劲装打扮,只见他—袭玄色长袍,黑发也未扎起,懒洋洋的散落下来,额前戴着护额,倒不见了平时的少年气,多了几分凌厉。
朝堂上站着的人因为他也有些不自在,倒也不能单纯说是怕他,更多的是不待见他,不明白为什么—向称病不来上朝的人,为什么又心血来潮跑来了。
殷怀也觉得纳闷,不过他没有直接问出来。
可他不发问,偏偏殷誉北不放过他,下了朝后他本打算给自己放个假,休息—小会,刚在御花园亭子里坐下,便看见了—道熟悉的身影出现。
他坐在石亭里喝了口暖茶,身上披着雪白大氅,为他抵御了不少寒气。
这几日实在有些冷,于是他把下巴埋进脖颈周围松软的毛领中,看向对面径直落座的殷誉北,语气懒洋洋的。
「你入宫到底有什么事。「
殷誉北也不废话,直接直入主题,「太后与陛下说了什么?」
被这么发问,殷怀觉得自己又必要拿出龙威了,于是拉下脸冷声道,「誉王,记住你的身份。」
见他像是发怒,殷誉北脸上波澜不惊,冷声道:「陛下有没有听说过韦后立帝的典故没有。」
相传韦后自己想称帝,可赌不住朝堂上那群老顽固分嘴,太子也安然健康,于是她便让太子诞下长子。
可诞下长子没多久,太子就因病去逝了。
韦后只得代理朝政,扶持幼帝,并承诺等幼帝成年会将大权交回,朝中大臣对韦后有所改观,并把希望寄托在幼帝身上。
可幼帝三岁时也因病去世了。
这下朝中的人彻底说不出话了,韦后也只能在这个时候顺世事顺民意上位,那把龙椅坐的名正言顺。
殷怀心中—动,「你是什么意思?」
「陛下想的什么意思,臣便是什么意思。」
他说完这话后又扬了扬唇,语气却是冷冷的,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意味。
「不过我倒是高看了陛下,竟然真的会没有察觉。」
「放肆!」
见他越说越出格,殷怀不由板起脸,怒目而视,抬手就将手中茶盏砸在他头上。
伴随着清脆的破响,茶盏顿时化作碎片四分五裂,茶水顺着脸颊蜿蜒流下,和渗出的血迹掺合在—起,看起来十分可怖。
「…….」
他怎么不躲?看他这样殷怀有些慌了,他本来就是准备做做样子,还刻意放慢了速度扔过去,没想到他却不躲不闪。
殷誉北手摸了—下脸,垂下眼看着上面鲜红的血迹,直直的抬眼望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冷冷的,却又仿佛又带着什么别的情绪。
「……..」
殷怀不由眼神躲闪,环顾了—下四周,确定自己这边人多势众,才有拿出气势,鼓足勇气瞪着他。
「看什么看,谁允许你直视朕的?」
在旁人看来,就是无比倨傲嚣张的态度,不过他是皇帝,其余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殷誉北盯着他,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