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自古以来月色都代表着清冷。
即便此刻体内如同烘炉，有多种火焰气息在交缠，林肃还是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凉意。
双生灵气的阴阳部分此刻也仿佛形成了具体的水火，原本水火是不相容的，但在林肃那坚定的意志影响之下，此刻也是被他体内的那股灵气漩涡所吸引，分布在两边，发出翁鸣的声响，似乎是在做着融合之前的最后抗衡。
专心致志的林肃身影不知何时被月色拉得更加修长。
他的气息步步精进，但面色却是越来越白，如月色一般的苍白，看上去没有一点血红。
此刻支撑林肃身体运作的并不是那时而沸腾时而冰凉的血气，而是修行者特有的灵气。
但即便是修行者，也不会完全依靠肉身，越是强大的修行者，越是想要超脱肉身的束缚，将自己的修为最大化，展现在自己的魂魄之中，所以他们不光要吸收灵气，还得淬炼自己的魂魄，来形成一股魂力。
魂力强盛到一定程度，就算你没有脱离人体桎梏，或者这一种族寿命的极限，也是可以拥有通神的手段，譬如魂魄离体远游天外，也就是传说中的元神出窍。
这种手段，在当年成就仙王的林肃看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玄妙，毕竟他前后用过了太多次，虽然好些次用这一招起到了奇袭对手刺探重要情报的作用，但最后与诸多仙神妖魔组成的大军决战时，这一招还是没能保住他的性命。
即便是现在，林肃回想起来，保住自己魂魄不消散，还能步入轮回的关键原因也不是自己的魂力已经超越那些与他同为仙王的存在，而是当时他的身上有一件秘宝，连姚圣也无法完全参悟。
只是那秘宝的潜力巨大，局限也很大，靠着那个东西成功保住魂魄的林肃在步入轮回后，成长到现在，以往的记忆渐渐恢复，但始终没有那个秘宝的线索。
这种感觉就是相当尴尬并且让人不爽的了。
就好比是原本清澈的小溪之中突然没有流水，只剩下干巴巴的石块，连鱼儿也无法继续生存下去。
同样好比是田间没有庄稼，放眼望去，原本并不贫瘠的土壤写满了荒凉二字，阳光下显得讽刺，而在月光之下显得更苍凉了。
林肃没有睁开眼睛，但忽而在此时朝着面前重重吐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并不是一般的浊气，而是经过反复提纯后的灵气，所以刚刚从他的口中浮出，融入四周的空气后，那些原本因为寒气而爆发出所有生机全力抗衡的草木就如释重负，重新变得苍翠，至于被寒气凝结上的冰霜也是层层开裂。
但那阵扩张下屏风形态，还是没有消散。
林肃也不打算这么快让其消散。
幻术虽然脱离于现实，但许多东西都是取材于现实，并且在这里，你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想法，来把它从不可能变成可能。而且最关键的一点事，由始至终，除了自己以及幻术的缔造者，不会有第三个人看见这个全过程。
这便自然而然地给了林肃自由发挥的空间。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缺乏想象力和创造力的人。
就算他此刻修行的功法名为《狂人战天法》，代表他必须要狂才能够变得更为强大，也不意味着他就要一味积攒狂气而抛弃自己原本的东西。
相反，这些东西需要在他的脑海里共存，相辅相成，才能最大程度增加他的修行速度。
遽然间，林肃起身，睁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后在四周来回走动。
尽管他没有刻意施展那种快如疾风的身法，可随着他的脚印落在四周土地上，他的身影还是开始分化，短短的时间内从一道变作两道，两道变作四道，直到成百上千，密密麻麻，充斥着这片山林。
他分化出的身影与他的本体拥有同样的相貌，但理念似乎各不相同，在仅有的一片天地下行走，也不会觉得拥挤或者喘不上气，而是很热切地看看彼此，且开始交头接耳。
就好像是一些之前素不相识的修行者因为某个德高望重的前辈而特来此处参加修行者之间的会议，彼此分享着自己的修行经验。
而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分享也不只是理论，变为了实践。
比如前一刻林肃的某道分身袖袍一挥，幻化出了许多不知名但开得鲜艳的花，吸引着蜂蝶。
下一刻，林肃的另一道分身索性抽取了附近的河流江水，一眼望到了对岸，一招截取了水源，那些水流直接绕开一排苍翠的树，浇灌在那些将死未死，似乎凭借一口气死撑的枯草上，让其重新焕发出生机。
双方的手段不同，但并不是较量，而是切磋。
幻术的世界和外界不同，日夜颠倒也很迅速。
那些分身切磋地忘我的时候，林肃的本体已经在日出之前做好了竹筏，径直从山崖上跃下，来到了底下的江水之上，一个人的身影看似落寞，但他开动竹筏的时候却有种说不出的飘逸。
岸边的柳树也是枝繁叶茂，垂下的高度甚至也搞过江中的芦苇荡。
因为被枝叶掩映的缘故，日光落在林肃眼中一点也不刺眼。宽阔的江面上，闪着一缕一缕斑斓光彩，景色十分迷人。
水静静地流着，林肃的目光却不是那么安静，甚至有一股火焰在流窜。
陡峭的石壁立在岸边，由于风雨侵蚀，出现许多夹层，就像是无数山峰重叠起来压在一起，上面似乎还融入了不少动物的血肉，死气沉沉的同时又有一种极为怪异的生机。
林肃目光锁定这里，似乎想把这里看穿，虽然终究没能达成，但他渐渐在这里看到了一张人脸的形成。
这张人脸的面孔不断扭曲，好像四处奔流穿插，无法避开无法停止一样，都，其眼中没有活人的神采，只是斜斜地望着江水以及竹筏上的林肃，微微掀起的弧度有些玩味，更有些嘲讽，不知道到底在笑些什么。
即便如此，这张面孔还是第一时间吸引了林肃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