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诵队每日积极备战,女生节舞会也进入具体筹备,校运会更是马上就来。张远、望辰、李游都忙得早出晚归,乌博凯也每天跟着橙子鞍前马后。吴瀚这段则是神龙不见首尾,还安慰亲自考勤的班长室友说:“没事,你就公事公办。”然后开始频繁逃课。只有宁音音收的制图作业他不敢有缺,但其中更多是室友们的汗水。
学院新生辩论赛进入高潮,半决赛中轻工一班对食品三班。后者的四位辩手平均身高超过一米八,除了二辩是个瘦高个,其他三位都膀大腰圆;早早就在辩手席上准备,昂首挺胸、神态自信地看着材料。这架势打是打不过了,就看能不能“吵”赢。
发现瘦高个二辩是个熟脸,张远有点高兴:既然来看过我们班比赛,那今天的策略会更奏效些。开赛前十分钟,轻工一班的辩手上场准备,果然引起对面一阵交头接耳。这边换人了,四辩方志杰之前没出过场,一直打三辩的李游转打一辩,把一辩覃淇换到了三辩位置上。二辩的座位空着,原先的油嘴二辩吴瀚此时不见踪影。
从半决赛开始,专门申请了200座的大教室做赛场,不仅本学院同学能到场观赛,其他学院感兴趣的人也可以入场观战。宣传部竟然还往外贴了比赛海报,故而这时场内上座率能达80%。那海报,张远认为是宁音音的手笔。
评委席正中央的陈天昂学长是老面孔了,轻工一班上一场比赛的主评委也是他。作为校演讲协会的元老,他酷爱辩论,只要有赛就高兴来,所以尽管新生比赛的水平不太行,也能请到他当评委。另外两位评委都是学院演讲协会的前辈,其中一个赫然是院学生会主席齐伟。他跟张远打招呼:“别看我这样,大一时可是学院辩论队队长。”
开赛前五分钟,二辩橙子抵达战场。
标志性的龙须刘海不改,马尾明显扎高了些,少见地化了淡妆。白色蕾丝衬衣,配覆膝的黑色百褶裙,显然为辩论赛想穿得正式一些。然而,这人根本就不习惯正式的打扮,又在腰上缀了一只卡通兔子。这点睛的一笔不仅显出她腰肢纤细,更导致假扮成熟的计划彻底破产——加上那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现在没人不把她识别为可爱风。
她身后跟着近两米的乌博凯和新晋系草傅望辰,一个挺拔伟岸,一个玉树临风,她却是碎步凌波,像小孩子走不稳路似的——原来还踩着高跟鞋。张远当然知道这几位是从女生节舞会筹备现场直接过来的,但放别人眼里,这就是小公主压轴登场了。
这还不算完,小公主亲自上阵了!
看到橙子跟张远隔空确认,然后怯生生地坐到二辩位置上,观众席间一阵哄动。食品三班的猛男四人组也不禁面面相觑,表情从震惊又回到自信,再到隐隐有一丝担忧,估计是在想,这要是给小姑娘弄哭了咋办。评委席上一直静待开场的陈天昂也活跃起来,挨着齐伟眉飞色舞地说话,可能在给他介绍轻工一班四个位置全换人的大变阵。
张远拍拍身边的姜政,贼兮兮地说: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们班秘密武器的厉害。”
“那你可就泄了底了,赢完这场,决赛是对我们班。”
“啊?我说你怎么有空来看我们班比赛呢!”
“现在知道也不迟嘛,大不了决赛你亲自上,哈哈哈哈。”
主席开场白念完,双方辩手自我介绍。
食品三班声音异常洪亮,外加力量感十足的抱拳礼,一派气势汹汹。四人介绍完毕,观众席上一阵必胜呼声,显然是有组织的班级行动。
轮到轻工一班,音量明显有所不及,但自我介绍用的竟都是宋词体,凭着长短句的铿锵抑扬,气势上毫不逊色。词中还引用有利典故,支持己方辩题,发出必胜宣言。四人的词连成一套,行云流水般念完,全场俱是一静,旋即爆发出一阵热烈掌声。
“这就是秘密武器?啧,是有点意思。”
“没有没有,这只是在下的一点雕虫小技。”
“小张人才啊,怪不得听说朗诵队最后都用的你写的诗。”
“底稿我写的,关键还是你们董老大的修改。”
这次新生辩论赛打的是简易规则,首先正反双方一辩轮流立论陈词;然后直接进入自由辩论阶段,双方交替发言,分别计时10分钟,一到四辩都可出击;最后,由双方四辩进行总结陈词,顺序与立论时相反。
一辩立论,食品三班先手,继续高开高走的气势路线,一层层言锋似乎要在物理上掷地有声,唤起金戈铁马,横扫一马平川。限制时间内,正方一辩一鼓作气念终了稿,在剩余时间里“三撕”对方的辩题观点,又将攻势进一步推高。
李游打三辩时,是能攻能守的定盘星,逻辑清晰,滴水不漏,但临场急智实非其所长。这回他打一辩,才尽情发挥出思维严谨、布局缜密的特点来,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偏偏听来严丝合缝、不容置疑。每当他面对观众点出关键,都收获满场的点头认同。
李游功成落座,特邀解说员姜政上线:
“我*,李游这么牛的吗?我已经被说服了。”
辩论赛主席宣读自由辩论阶段规则后,示意正方先发言。
食品三班阵中吨位第一的三辩昂然站起,喊出一句“对方辩友的立论我方不敢苟同!”作为开头,来了一波技术上很合理的驳辩,虽然时间耗得稍多,但气势真的很强。这头覃淇快速反应,没有直攻对方立论,而是追着对方三辩发言中的瑕疵撕口子,三言两语指出对方偷换概念,然后再顺势突进,戳对方立论中犯有相同错误。
正方二辩出击,还是去攻李游的立论,覃淇再次回击,一个短打敲回去,转头往对方一辩那里又是一戳。正方一辩被戳得发毛,抢了队友一个轮次起身辩解,正着反着说了一通,其实没有什么新内容,被旁边队友悄悄拉着坐了。
反方二辩橙子是这时候跳起来的,腰上的小兔子连带着蹦了一蹦,画风跟其他人完全不同。表情很认真,也很好看,逮着正方一辩的破绽开劝。
软糯糯的声音在努力咬清字句后,听起来空灵清澈,有种电视里观音大士的感觉,当然,是高语速的少女版。她情词恳切地把对方立论中的一处要害点破,越说情态越是恨铁不成钢,纯然在为对方的执迷不悟而心忧,仿佛仙女正力劝恶人回头是岸。
“逻辑清晰、选点精准,技术上很不错……”
姜政小声嘀咕,然后表情复杂地看着张远:
“她这个无比真诚还带点撒娇的风格……有点……吓人!”
张远耸耸肩,说:
“她很入戏的,精神上不是在打辩论。”
“这怎么说?”
“她不在乎阴谋诡计,目的不是取胜,所以没有敌意。她只是在全心维护和传播自身角色相信的真理。有时候,她这种打法反而很难缠。”
“这……也是你能教的?”
张远两手一摊,说:
“这是天然的,纯真少女的终极武器。”
食品三班是越来越不知道怎么应对反方二辩,以至于后来每次橙子发言,都带来一个持续数秒的真空时间。从网络游戏中抽身、迟一步到场的吴瀚看着了这一段,他的理解是这样的:“我方圣女开启神圣结界,对面的魔兽全属性下降,己方全属性上升,女剑士覃淇顶上去近身游斗,法师李游在后边不断咏唱AOE大魔法。”
“那方志杰呢?”
“掉线了吧。”
自由辩论结束后,反方轻工一班先进行总结陈词,此时方志杰才终于结束待机,说出比赛中第一句话:“感谢我方队友和对方辩友的精彩表现,但我不得不首先指出,正方辩友在四个大点上犯了十一处明显错误……”
他用高度概括的语言,把对方问题点悉数戳破;然后将己方观点、论据择优精选——包括事先没准备过的临场发挥内容——凝捏成完整严密而有针对性的冲击波,朝着对手怒射。他在技术上并不完美,但完全脱稿且对整场比赛了如指掌,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尤其给对手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
“我*,小方也这么牛的吗?你班到底几个秘密武器?”
“嘿嘿,单论记忆力,我敢赌他全校第一。”
相比之下,食品三班的总结陈词是普通的预备稿,基本上就是再次强调己方观点,然后痛击几个所指不实的对方原罪。气势雄浑依旧,但在场的人心里都觉得高下立判。
果然,评委们的离场讨论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宣布了轻工一班的胜利。在点评环节中,主评委陈天昂将这场称为“风格之战”:“食品三班风格突出,雄浑刚猛;但轻工一班的四人各有别具一格的特性,打得更加丰富。”
末了,陈天昂突然问橙子:“这位小师妹,有兴趣到校辩论队发展么?你可能会成为风格独到的秘密武器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