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觉得自己四面楚歌。
“凤凰于飞”诗歌朗诵大赛战云密布,女生节舞会紧张筹备,学院“创意生活”寝室文化节和新生辩论赛大张旗鼓;受“教育部本科教学工作水平评估”的影响——可以理解为一层层的领导都来检查,课业的难度也在持续增加。
这堆事情,竟大部分都和橙子有关。
正在全力筹备女生节多项活动的女生部,在学生会部长级例会的一场论战中取胜,强势介入寝室文化节的筹办工作。女生部双线作战,且都是时间紧迫的大型活动,一时间超越文艺部成为最忙部门,进入建部以来空前的多事之秋——虽然女生部的历史不过五个月而已。
高数课堂上,张远再一次没能融入美好的函数世界,望着前排又穿了兔耳朵卫衣的橙子发怔。作为女生部两大活动筹备组的核心人物,她竟意外的还拥有独特的辩论风格——这是班里辩论队选拔时展示出来的,外人还不知道。作为辩论队领队,张远正在筹划,以她作为新生辩论赛的秘密武器。
院学生会女生部的现任部长名叫柳晴冰,是不少学妹眼中强大而美丽的偶像。这时她是张远最好奇的学姐,因为听说了她一系列事迹,却缘悭一面。迎新晚会她在大二的舞蹈节目中领舞时,张远正在追捕偷跑去买冰淇淋吃的孟芝琳。而张远列席旁听部长级例会的那一次,她正好有事请假。
方志杰的一脸挫败,把张远对柳晴冰的好奇心提升到了极点。在那次决定寝室文化节活动方案的会议上,方志杰作为权益部的项目代表,现场讲解了主要由他执笔的活动方案。方案令主席团的学长学姐们眼前一亮,却遭到柳晴冰的质问。
概括起来就是:柳晴冰指出方志杰的方案太过“直男”,活动安排和评分规则均不利于女生发挥。这在全校积极提升女生权益保障水平的历史背景下,是一个相当严重的指控。
最终,权益部“调动女生参与”的能力受到质疑,女生部作为联合承办方和顾问方介入活动筹备。方志杰觉得是自己的过失,导致部门核心活动主权沦丧。
“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这怎么能怪你,你们部门的女生不也没提意见么。”
“部长还安慰我,说有女生部帮忙也是好事。”
“说起来,女生部这么逞强,撑得住么?”
下课回来,方志杰和张远、乌博凯在院子里会话,后边那句是在问乌博凯。
“没事,有我呢!”
乌博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和方志杰形成鲜明对比。追问之下,张远发现这货可能才是最大的受益者。方志杰在旁边听得眼睛都圆了:“还可以这样?!”
原来,柳晴冰也跟大部分学姐一样,把橙子捧在手心当宝,在委以重任的同时,指派部门第一壮汉乌博凯做她的搭档(保镖)。“‘博凯,你这段就守着橙子。记住,最重要的任务是别让坏人把她拐跑了!’——她就是这么说的。”乌博凯炫耀着自己的光荣任务,表示一定会牢记使命,做好社会主义接班人。
所有学姐眼中,橙子都是被卖掉还会帮数钱的角色,而女生节属于恋爱因子突出的活动,学姐的担忧不无道理。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看起来憨厚无害的乌博凯,大大的有监守自盗的志向。他被钦点为“橙子守护者”的那晚,睡着了都在笑。
柳晴冰的失算,让乌博凯顺理成章地做了文艺B组的编外成员,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张远的负担。怀着好奇和小小的感激,张远迎来与她正式见面的机会。
女生节舞会的第一次筹备会议,在艺术学院小剧场的天台上召开。小剧场建在明远湖畔,顶上辟有一片百多坪的梯形场地,形成纬武校区最浪漫的观景露台。它有近一半的面积铺着青青草坪,一面临着绝好的湖景,一面俯瞰着于飞广场与远桥灯明。
能在女生节当天取得这个场地的使用权,令张远有些吃惊。女生节期间每个学院都有活动,办舞会的肯定不止一家,而这里是舞会的兵家必争之地,而且直接管理权限归属于艺术学院——这可是最特立独行的学院,不与任何其他学院过从甚密。
轻工的参会人员里有柳晴冰、董风、刘诺三位部门负责人,加上女生部的橙子、乌博凯和文艺部B组的其中六人,包括了张远、傅望辰和李游。趁艺术学院学生会的人没到,几个大一的干事正讨论刚得到的新情报。
“这次舞会我们竟然是和艺术学院合办?!”
“怪不得能用这个场地。”
“可能他们阴盛阳衰,看中我们有全校最多的男生。”
“有可能,其实我们连女生都比他们多,纬武第一大院不是白叫的。”
董风回过头来,说:“街舞社挂在我们学院,也是艺术学院看重的。”
柳晴冰也凑过来,抱住董风肩头,把脸贴到一起,说:
“这还有另一个重要砝码,就是我的小董风~”
“啊,放开我,你个女色狼!”
柳晴冰和张远预想的不太一样。这位传说中带着火花闪电的风云学姐,是一个身材纤瘦的女孩,相貌姣好,高挑靓丽。她可能有一米七二,用个大夹子把头发固定在脑后,随意却好看;肌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颜色,靠在白得浮光的董风身边,对比明显。
她解释说,因为今年晚会真的效果很好,艺术学院方面觉得轻工有一个强力的文艺部,于是前期沟通时说希望拉来一起办舞会——这也是柳晴冰申请文艺部支援的直接原因。
“好啊,原来你把我卖了换场地~!”
“没有!怎么舍得拿你只换个场地,我还狮子大开口地要了全套舞台设备~!”
这两人显然关系不错,董风反过来抱着柳晴冰一顿胳肢,后者也笑着反击。董风很快败下阵来,“啊,不闹了不闹了,艺术学院的人要来了。”
两个学姐停下来,整理一下仪容,好像刚想起这还带着一票学弟学妹呢。柳晴冰连忙招呼大一的集合,开始交代注意事项。董风在旁边突然嘀咕一句:“这家伙,腰上一点多余的肉也没有……”刘诺在旁边“咳咳咳”地提醒她注意节操,几个大一女生一阵哄笑,眼睛里亮闪闪的。
艺术学院学生会对这次女生节舞会十分重视,大三的学生会主席秦希玥带着几乎所有部长来和轻工方面开会。两个学姐出面与对方沟通,刘诺主要负责记录,大一的围观旁听。柳晴冰可能天生适合谈判,态度强硬而又亲切自然,能很顺利地让对方明白自己的立场,又能良好地消解情绪上的对抗。
秦希玥是个身材堪称高大的学姐,但胖得雍容和谐,并不难看。她显然跟董风关系不差,见面时还聊了点学生会的前朝旧事。会议中最有火药味的部分,竟然是柳晴冰当着众人的面把董风当洋娃娃一样抱着不放,最后把她弄得炸了毛。
会议总体上很成功,明确了两个学院共同主办本次舞会,并且以首字母顺序将轻工学院排在艺术学院之前。场地布置和音乐设备等都由艺术学院包办,舞会餐水由轻工学院负责;表演的节目则各自准备,流程和现场工作人员安排等事情后续具体安排。
艺术学院的人一走,柳晴冰关闭谈判模式,显出慵懒的本体来。
“开了这会我才知道,艺术学院多精明。”
“对啊,要我是艺术的,也找你们轻工学院合办舞会。”
“他们最看重的条件我是真没想到。”
“毕竟我们都不是食品系的。”
原来,艺术学院不仅看中轻工学院的人数基本盘、街舞社资源和文艺活动组织能力,更看重的是轻工学院食品系的特权——由于包含酿酒的专业方向,食品系能够在校内大型活动中公开提供含酒精饮料。虽然严格控量还要接受学校监管,但有酒和没酒,对于一个舞会而言实在是天壤之别。
“那舞会节目就请文艺部安排啦~宣传部那边海报已经定版。然后明天我去找蔡老师要吃的,也就差不多了呢~我一会还要跟权益部开会,散了散了~”
蔡老师是学院团高官,食品系大师姐,一个戴眼镜的女老师,白里透红,笑容可掬的,但也有着脾气火爆的传说。柳晴冰一边说着一边脚底抹油,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咦,舞会这块,女生部是不是其实也不用做什么?”
“额……做了组织工作?”
“嗯嗯嗯,柳学姐还是很辛苦的!”
“对了!”已经走出去好远的柳晴冰突然回过头喊道:
“博凯!把我的橙子小宝贝送回寝室哦~”
“晴姐,我可以自己回去的!”橙子其实就开头两个字声音够大,能让柳晴冰听到。乌博凯则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