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影不离的状态持续数日后,张远和明芷都感受到全方位的压力。完全不同的课程表把“二人时光”切得支离破碎,敏感的室友们催促他们做决定:你们要谈恋爱吗?
他们也开始对彼此说:“对不起实在走不开”——从中作梗的是各自的多重身份,比如,他是“日理万机”的年级长和学生会骨干;再比如,她是校艺术团冉冉升起的新星。
明芷提出了解决方案,张远则重拾多年前的习惯:听她的话。两人约定在周一和周四的中午一起用餐,这两天彼此的固定任务都比较少,有条件在饭前或饭后增加一点共同安排;然后每个周六的上午一起去图书馆,减少睡懒觉的时间浪费。
张远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尤其想到自己成为了明芷周六不睡懒觉的理由,心里像灌满了蜜糖,要比平常跳更快些才不会被黏住。而且啊,星期六的明芷会精心挑选衣服,比平常还要好看!张远自问绝可归类为帅哥,却越来越为身边的女孩而骄傲至自惭形秽。
室友们并不确切认识她,只知道她就是如今全校闻名的明苏屿,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张远不说她的具体事情,但忍不住提到她周六会专门打扮。
傅望辰说,这就叫“女为悦己者容”。
吴瀚问:“你们这,到底是不是谈恋爱?”
张远答:“我也不知道,我希望是。”
而明芷主动交代:“这是对假日的基本尊重。”
朗诵大赛的初赛跟学院新生辩论赛决赛撞在了同一天,作为前者的参赛选手,张远把后者的领队工作托付给了团支书覃淇,又给四人连夜写了一组别开生面的古风开场,一早起来交给李游;然后换上统一租来的西装,前去与朗诵队成员汇合。
轻工一班辩论队的阵容又有调整。稳中带狠的覃淇打回一辩;游击专家吴瀚作为三辩,为二辩的橙子护法,形成一邪一正的搭配;四辩的人选颇费斟酌,最后还是舍弃了方志杰的神级记忆力,上了更加全面、靠谱的李游。
姜政约张远场上对决的算盘落了空,发来一条短信:“预祝你那边旗开得胜,我这边不会手下留情。”张远当即回了:“嗯,都加油!”
朗诵大赛初赛分A、B两组同时进行,赛场是同一层楼两端的两个阶梯教室。评委坐在最前排,后边的位置几乎被各学院的参赛队填满。轻工学院排在A组,据称这组的评委脸上和手底下都比B组更黑一些,算是个不利因素。
“八号,是不是不太好?”
“别想太多,八号挺好的。”
“其实是不太好,朗诵这种比赛节奏慢,早一点出场和后边一点出场评委印象都容易深一点,8号正中间,评委可能正犯困呢。听董风顺着自己的丧气话说,孟芝琳从她身后环腰一抱,“老大乖,我不是没信心哈~加油~!”
“咴,你别蹭,弄花又要补妆了。”董风假装嫌弃地轻轻推开孟芝琳。
“我们找个地方再来两遍?”金安奇不是第一次建议要临阵再磨一磨枪,大一的几人较为紧张,均表同意。刘诺不说话,看着董风。董风却说不必:“我们练得足够熟,今天我们只会朗诵一遍,就是在比赛场上。”
“万一小朋友紧张忘词咋办?”金安奇还要坚持。
“不存在的,词不重要,气场第一。”董风眼神坚定。
“我们这是原创诗歌,只要别不打自招,评委就不知道你有错。”刘诺补充解释了一句,确实令人感到安心多了。但徐珂和陈葆婷还是拿着诗稿不断轻声复诵:“没事做就会紧张,就当调节心态吧。”
刘诺和董风分头看了前几个学院的比赛情况,缺乏判断力的张远跟着比较愿解释的刘诺。整体情况看来跟预计差不多,各学院情况参次不齐,即便是握有先天优势的文科学院,目前也没看出什么强势表现——这说的是刚结束比赛的历史学院和公共管理学院,张远确实也觉得他们表现一般。
董风召队伍集合,宣布最终战术:“第一,坚决脱稿。到现在一个全脱稿的学院都没有,我们有这能力就用到最大!”“那稿子还带么?不带手不知道怎么放……”孟芝琳扑闪着大眼睛,认真地问。
“带!但是不看。眼神给我都砸评委脸上!第三篇章走位时,稿子全合上!”
“牛*,吓死他们!”一直说紧张的周磊这会儿信心满满。
“第二,我们不用话筒。”董风宣布。
“啊?能行么,这么大个教室呢。”陈葆婷表示担忧。
“没问题!你们是不知道我们练习时被投诉了多少次扰民。”金安奇说。
“而且评委都坐在第一排,话筒根本就多余。”刘诺结合观察为大家打消疑虑。
“也对,话筒传来传去太破坏节奏了。”声音最小的徐珂表示同意。
“其实后边坐的都是对手,没有观众。”张远也点头。
“第三,我们是最强的!”
“这转折略显突……”张远的吐槽被董风一个锐利的眼神扼杀,她坚决要求:“跟我一起说,我们是最强的!”
“我们是最强的!”(齐声)
“好,上场!”
出了赛场,张远根本记不起自己都说了哪些词,有没有错。总之走位没有问题,跟孟芝琳的双人部分节奏也合得很好。八个人齐诵的高潮部分好像也不错,评委们一直点头。在场上晃了一眼满场的对手,深刻的印象来自那许多圆圆的口型。
张远问:“我们、我们表现得怎样?”
“有史以来最好的一遍。”刘诺笑得很淡,但眼神非常自信。
“这就是所谓一鼓作气了。”金安奇终于认同了“只此一遍”的策略。
“我觉得,我们好强!”孟芝琳已经哭成了花脸猫,张远觉得她的爱哭指数恐怕比得上明芷。“事实上就是很强。呀,别哭别哭……”徐珂是那种随时可以抽出纸巾来的女生,保持一种有备无患的温柔。
“你们看到秦希玥的表情了吗?哈哈哈哈~!”出了赛场,董风魄力惊人的将军形象就不见踪影了,只剩下一整副小人得志的状态。
“没有啊,她也在吗?”刘诺接着话头,以免她尴尬。
“我们‘啪’的一声本子合上,给她吓得一跳一跳的。”
“是啊,吓得水都洒了一身。”
“对对对,哈哈哈哈~太好笑了。诶——?”董风被人从后边整个抱了起来,正要挣扎,发现正是洒了一身水出来整理的秦希玥。她的体格非常强大,董风很快就放弃了挣扎。
“你一天天的尽不干人干的事啊。”秦希玥揉着董风的小肩膀说。
“谁不干人事了~还挺舒服,你把我抱过桥去好了,正好不想走路。”
“想得美,把你绑回去关小黑屋里就有份,能省不少事。”说着倒也让她落了地,聊了几句就进去继续看比赛了。原来,艺术学院是最怕背书的学院之一,艺术表现力可以有,就怕不能照着念啊,所以尤其觉得脱稿这风气要不得。
刘诺留下来等结果,其他人回去换衣服休息。再次汇合是在食堂门口,一群人围上刘诺就问:“怎么样?”
“9.76分。”刘诺先报了分数。
“然后呢?光有分没用啊。”董风其实挺紧张的。
“B组第一名9.55。”刘诺继续铺陈。
“A组呢?”金安奇问。
“这还用问吗~?!A组的分明显比B组低,第二名是秦希玥他们,整整少我们0.5!”
“所以——”
“所以我们是第一!”孟芝琳早就憋不住了,喊出声来。“而且优势非常大,评委点评时直接说预祝我们决赛夺冠。”刘诺在向来清淡的表情里加入几分骄傲。
经过一轮欢呼和奶茶庆祝,张远心满意足地回到寝室,迎面遇着同样将愉快心情写在脸上的李游,他看到张远一脸喜色,说:“咦,你都知道啦?”
“知道什么?辩论赛那边咋样?”
“赢了啊!你大哥我出马还能怎样?”
“真的啊?!”
“当然了,覃淇立论占优,吴瀚发挥神勇;橙子今天话少,但玉女剑法招招见血。”
“最后,我们李大哥逻辑严密的结辩陈词把对面压的喘不过气来!”
“靠,我的台词!”
“哈哈哈哈~”
相比于辩论赛,声势浩大的新生寝室文化节在101室不受重视,全权交给了金哲永担纲。其他人只负责分摊费用、收拾私人物品和参加大扫除。满以为就是重在参与,没想到竟从96进18的残酷初赛中突围了,已然确保至少三等奖。
接待评审组的那个晚上,除了金哲永以外,几人都觉得自己是第一次来到自己住的宿舍。白墙上什么时候挂了一幅《观书有感》(南宋·朱熹)?哦,落款是金哲永,还带个精巧的私章。电视柜上铺了毛毡备着纸,金天宝现场写了个“热烈欢迎”。评审组齐齐鼓掌,室友们瞪大了眼睛:他会书法!
茶几上何时铺的雅致茶席?那盆看起来很厉害的插花小品又是哪来的?还有那组茶具,这就是传说中的紫砂壶吧?然后金天宝现场给评审组泡了一道茶。评审组直说“好茶好茶”,室友们张大了嘴巴:他会茶艺!
卧室外的墙上加了一面白板,画了课程表,还用照片记录着室友生活中的大事件,102的几位也在其中。比如“张远三探图书馆,率轻工新生刷新最快入馆记录”;再比如“吴瀚的匀速运动!勇夺校运会1500米冠军”——都是事后摆拍的;还有目前存量不多的寝室全家福。评审组连连竖起大拇指,室友们倒是早就知道:他还会摄影。
卧室门上,有一组刚完工的七人漫画像,模仿灌篮高手画的。吴瀚很满意自己被画成了樱木花道,还说打算真去染个红头发试试。其他几位,傅望辰饰流川枫,李游成了仙道彰,方志杰是木暮,金哲永自己当最矮的宫城,乌博凯画成大猩猩赤木,而张远成了三井寿。总之,画得非常的……羞耻!哦不,是精致!评审组直呼厉害,室友们的表情已无法升级:他还会漫画!
宝藏男孩金天宝真的花了很多心思,各种造景和细节层出不穷,技能树茂盛得令人发指。经过他的一轮“粉饰太平”,寝室主人们勤奋学习、团结同学、热爱生活、全面发展的形象异常生动地树立在评委们心中。
寝室文化节的决赛是图片展+公开投票的形式,展板摆到了梧桐街上,张远想要彰显小金的用心和贡献,主动请缨写了寝室布置的说明文案,并郑重标注:“总设计师:金哲永”。一起去食堂的路上,姜政看着张远寝室的这块展板,吸一口烟,说:
“你们班的秘密武器实在是有点多啊。”
“确实,比我想象的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