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张成龙聊了片刻,被钱学富打电话喊来上班的厨师以及帮工们也陆续到位。
每个到来的人都很纳闷,为什么程二家宴的人突然之间全都不在了,明天的升学宴不是他们负责的吗?
后到的人跟先到的人打听,先到的人则一脸懵圈地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有跟钱学富比较熟的去问他,钱学富只说让他们好好工作,老板答应给加班费,没有说明缘由。
张成龙没有给时间让他们继续议论,见人来了便过去一一安排他们工作。
他亲自开过饭店,对后厨的工作流程自然熟悉无比,有钱学富在旁介绍每个人的岗位,自然便找到事给对方做。
李正见他投入忙碌当中,不方便在旁边打搅张成龙工作,便跟他招呼一声叫上何庆华一起回店里。
下午回到店里后没什么事,照例要么看小说要么刷短视频打发时间。
快到晚饭时间,他拿上两斤草虾去海伦风电送给张成龙,紧接着等草虾烹饪完,立即又骑车赶往医院送到张守成病房。
张守成这次住院的心情跟上次住院完全相反。
上次进医院时他对往后的生活抱有彻底的悲观,夸张点说他要不是还惦记着孙子,他都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huci.org 极品小说网
而这次进医院之前已经听说谭红章与蔡金花两位病友好转的事迹,张守成对重新下地走路再次抱有期待,对未来的生活又重新燃起了热情。
因此,李正来到病房时,张守成正靠坐在病床上,满脸堆笑地跟另外两位新认识的病友交流病情呢。
“我跟你们说啊,上次我住院的时候跟我同一病房的两位都好转了,据说其中一个都能下地跑步了。”张守成眉飞色舞,好像都是他的功劳。
“别开玩笑了。”靠近房门的病床上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满脸不信:“我还没听说过脑梗、脑溢血能治愈的。”
他也姓张,名一个伟字。
张伟患的不是脑梗而是脑溢血,发病时比脑梗更致命,刚送进医院时抢救了两天才把病情稳定住,只差那么一点点没打赢复活赛。
“你还别不信。”张守成说道:“要不然你去打听打听,其中一位名字叫谭红章,以前在阜城县小学和中学当过老师的,很容易就能打听到他的情况。”
“谭老师我知道,我儿子以前就是他学生,听说前些日子抱重外孙女办了个满月宴,我儿子特意从外地赶回来参加的。”
另一个病床上是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面黑、干瘦,状况比张守成和张伟好得多,勉强能下地行走。
床头有他的信息卡,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叫周虎。
周虎住院不是因为脑梗也不是因为脑溢血,他的情况更特殊,是被砸伤了送进来的。
他本身是一名建筑工人,在工地干活,身体一直很健壮。
直到前几天下班时路过塔吊底下,被一瓶从塔吊上掉下来的“冰红茶”砸中了脑袋。
虽然戴着安全帽,却依然被砸得当场昏厥。
经历一番检查后,医生诊断为“外力撞击导致的暂时性小脑功能失调”,住院观察加治疗,运气好很快就能出院。
不过能被一瓶“冰红茶”砸昏住院,只怕运气不是特别好。
“那你打电话问问你儿子,那个谭老师真的好转能下地了吗?”
“不用打电话,等下我儿子过来,你当面问他就行了。”
李正走进病房,提着带来的草虾跟坐在折叠成椅子的陪护床上的嫂子打招呼:“嫂子,我把晚饭带来了。”
张成龙已经通知过这两天来不了医院,因此嫂子看见他没有意外,笑着起身把东西接过去。
“辛苦你跑一趟。”
“不辛苦,本来我就应该来探望一下的,就是来得比较急,忘记买点水果。”
“要什么水果。”张守成开口道:“医生说我血糖偏高,你买水果送来,我又吃不了。”
血糖高的人确实要少吃水果等含糖量或者淀粉含量比较高的食物,李正听后笑道:“那就不买水果了,回头守成叔想吃啥,让张哥给我发个信息,我帮忙买点。”
张守成拒绝道:“不用那么麻烦,他们自己会买。”
“不麻烦,我去进货拿的价格便宜一点,捎带手的事。”
李正过去帮忙,跟嫂子一块把张守成扶正,随后掀起桌板架好。
今晚的菜除了两斤白灼虾外,还有一道蒜蓉空心菜和一道西红柿炒蛋,都是张成龙用海伦风电现有的材料烹制,盖子一打开就闻到蒜香、虾的鲜香、鸡蛋炒熟后特有的香味。
几种香味融合,令人食指大动,口水不知不觉加速分泌。
“老张,你儿子是开饭店的大厨吗?”周虎吞了吞口水:“怎么做的饭菜这么好闻,我都闻饿了。”
张守成哈哈大笑:“那可不嘛,我儿子的厨艺在整个阜城县,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就是去大城市,也能随随便便搞定一整个厨房。”
“好福
气啊。”周虎羡慕不已:“不像我家那小子,还大学生呢,连饭都不会做,平时全是点外卖!”
这话表面在抱怨儿子不会做饭,实则却在炫耀自己儿子上过大学。
这也是人之常情,当父母的就见不得别人家孩子比自己孩子优秀,总得找出点长处当做谈资。
李正在一旁接话:“当代大学生是这样的,我大学毕业好几年了,也不会做饭。”
“人嘛,总要有点自己的长处。”张守成拿着筷子,道:“你张哥的长处就是做菜跟料理,不是个读书的料子。”
“您说得对。”李正笑道:“老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张哥不敢说是料理界的状元,当个探花郎还是不成问题的。”
“唔,吃得这么清淡啊。”周虎挪着步子晃到床边,“也是,咱们住着院呢,是要吃得清淡一点。”
李正看他不停地吞口水,心中一动:“这位大叔,你刚才说你儿子不会做饭,那等下晚饭是谁做的?”
“没人做。”周虎摇摇头:“吃外卖。”
边上的张伟问:“你老婆呢?”
“早离婚了。”周虎咧嘴道:“早些年没出息,家里穷,老婆看不起我跟别人跑了。还好,现在熬出头了,儿子大学毕业在姑苏一家公司里做什么软件开发组的小组长,每个月工资还算过得去。”
李正算是发现了,这位姓周的大叔三句不离儿子,无时不刻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儿子有多优秀。
“经常吃外卖也不是个事儿。”李正说道:“饭店里做菜为了滋味,一般都是重油重盐的,不适合你们住院的患者人群。”
“那能怎么办呢?”周虎摇头:“平时我在家都是我做饭,我儿子从小到大除了念书什么都不会,只能吃外卖了呀。”
“那还不好办?”
边上的张伟提议道:“老张家儿子不是会做饭嘛,你以后吃饭就跟他们一起,一顿饭多少钱,你给钱不就完了嘛。”
李正开心坏了,他用言语引导,就是抱着这个想法。
没想到那位姓张的大叔竟然帮忙说出来了。
“不行。”
张守成这时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周虎闻言一愣:“为什么不行?我又不是不给饭钱。”
张守成夹起一只虾,抬头指指李正对周虎说道:“你问问他,一斤虾多少钱。”
“多少?”
“不贵,一斤草虾才五十五。”李正腼腆地笑着,伸出五根手指。
“夺少?!”周虎双眼一瞪:“这么贵啊?”
李正嘿嘿笑道:“市场价,包值这个价。”
“值我也不吃,太贵了。”周虎指了指另外两道蔬菜:“其他的呢?”
“其他的都不贵,几块钱一斤。”李正说道:“但我还是劝你平时可以多吃点草虾,听人说多吃草虾对心脑血管有好处。”
“都是迷信!”周虎不以为然:“旁人还说多喝枸杞茶能壮阳呢,我喝了这么多年,也没啥感觉。”
李正心道,那是你没在我店里买枸杞,不然高低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壮阳。
不过周虎这句话倒是给了他启发。
以前在网上他看到过一个笑话,说一个新产品上市怎么样才能卖得又贵又多?
答案是宣传这玩意儿能壮阳。
正如没人不希望自己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同样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壮阳”的诱惑。
“你要实在嫌贵就算了。”
李正见周虎这边说不通,又去问张伟:“这位大叔,你要不要……”
“我不用。”张伟不等他把话说完,当即道:“我家有人烧饭。”
“噢,那就算了。”
见自己没能说通两人,李正倒是没觉得气馁,只是有点佩服张哥。
上次张守成住院,张成龙在短时间内就帮李正拉来许多生意,其中对李正帮助最大的就是谭红章老师。
要不是张哥帮忙拓展生意,韩正民就不会天天去店里购买草虾。
如果韩正民不去店里买草虾,自己就不会认识他们一家人。
不认识这家人,前几天的满月宴自己就没资格参与。
不参与满月宴就不会遇见郭正华。
所以归根结底,自己能拥有郭正华这条人脉,还得感谢张哥呢。
可惜自己不能明着说多吃草虾能辅助治疗卒中,不然说服两人的几率还能高一点。
不过不要紧,只要守成叔能顺利好转出院,到时候下一步计划就能安排上了。
“嫂子,我也该回去了,你们明天要吃什么让张哥告诉我,我帮你们准备。”
跟嫂子说了一声,又跟张守成道别,李正离开医院回归店里。
到店刚好吃晚饭。
晚上没什么值得赘述的事情了。
只有林雪来找李正,说了早上那四十八块钱的事,林雪表示早上的粥是特意留给李正他们的,那笔钱
她不会收。
李正的回复是无所谓,他给不给是他的事,林雪收不收是林雪的事。
接下来一连两天都没发生什么大事。
程二的生意被搅合黄了,因为他本身也存在问题,倒是没有上门找茬。
张成龙帮忙搞定了海伦风电的升学宴,本来他想把李正也喊过去凑个热闹,被李正拒绝了。
他跟于东海还没有熟悉到那个份上,过去硬蹭人家一顿饭,显得他上赶着要跟于东海结交似的。
升学宴结束后,张成龙便赶去医院陪护,每天饭点时会来锦鲤一趟,借用锦鲤的电磁炉做几顿饭。
这可白白便宜了李正他们,张成龙做饭都会带他们的饭菜,可谓让他们过足了瘾。
也因为张成龙下厨,仇英和陈琳以及蔡依纯每天都过来蹭饭,搞得李正考虑要不要买张桌子回来放着,收银台边上根本坐不下。
时间来到18号这天,周日,农历七月十五。
今天一早仇英就跑到锦鲤呆着,早高峰忙的时候也会加入一起招待顾客。
而陈琳二人整个上午都没见到人影。
早高峰结束后,李正直接把店丢给梁梦婕看着,自己则是骑上三轮车准备出门。
“等等。”
仇英叫住李正,一屁股坐在他边上:“我跟你一起去。”
李正扭头看她一眼:“你知道我要去哪么?”
“知道。”仇英也扭头看着他:“公墓。”
“你记着呢。”
“当然记着。”仇英说道:“你爷爷就是我爷爷,更何况咱们一起念书的时候老院长对我们也不错,既然赶上了,过去给他磕个头也是应该的。”
“嗯。”
李正抿抿嘴,启动三轮车上了大路。
阜城县公墓距离开发区很远,足有近三十公里的路程,李正骑着三轮车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
下车后去公墓旁边的丧葬用品店买了些纸钱和元宝,等下祭拜老院长用。
今天七月十五,来公墓祭拜长辈的人很多,公墓里到处都是纸钱燃烧过的痕迹。
有些墓前还点着一柱高香,烟气缥缈。
与之对应的,也有许多墓前非常冷清,既没有烧高香也没有烧纸钱留下的痕迹。
其中一座冷清的墓便属于林益镇福利院老院长。
“院长爷爷,我来看你了。”
李正站在墓前,老院长去世已经过去几年,他也早就过了悲伤落泪、哭天抢地的时期,此刻与老院长的墓碑对话,语气甚是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