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不求青史留名,必要功在当下

“我早就疯了!”周景蜻苦笑,“若非你逼迫,用我和他的父母要挟。我宁死不可能嫁给你。我多想随遇而安,放下以往好好过日子。可我忘不掉,忘不掉他吊死在我生产当日!”

上官云舒脸色发白后退一步,含泪摇头。难怪,每年她的生辰……

周景蜻红了眼眶,悲愤又无力:“更忘不掉你碰我的日日夜夜,那恶心到想吐的触感。生下的孽种没有一日叫过我娘。她骨子里流着你恶臭的血,我只恨没趁她幼时亲手掐死!”

上官云舒落下两行清泪,别开头捂脸痛哭。

周景蜻大笑,为自己的人生不值:“所以我要毁掉你,毁掉整个府邸。抄家流放算什么,斩首示众都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在府里那么多年,日日煎熬。我早受够了!”

不是没想过妥协,不是没忍受过。

越忍受越难以忍受。困在厌恶的地方,对着最恨的人笑。

屈辱,疼痛,似钝刀子在心头一点点割。

她忍过,忍不了男人愚蠢的满足。

“娇妻美妾,我的人生何其圆满。”

男人越开心,她越痛苦。这份痛苦日复一日折磨着,快逼疯她。

凭什么男人可以踩着她的痛苦享受快乐?

凭什么她要一直忍受?

这座困住她的府邸,那个可恶的男人,都去死吧!

可惜,功亏一篑。

人算不如天算……

周景蜻仰头想看天,却只看到房梁。

她悲伤一笑,扭头冲出去重重撞击柱子。

众人大惊。

上官云舒扑上去:“娘,你别吓我。娘。”

赵嬷嬷急忙爬过去,泪盈满眶。

满头是血倒地,周景蜻手指微动缓缓闭上双眼。

她的女儿啊,终于喊了一声娘……

杨兰艺呆呆站起,脑子里一片空白。

血流在地上,如同慢慢绽放的花。

哭喊声渐远,仿若云烟飘向广阔的天空……

质问一事告一段落,上官云舒带着母亲的尸体回房。

她想亲手为母亲梳妆打扮,送最后一程。

赵嬷嬷被关进柴房,等候发落。

上官海桐打开门:“我欣赏你的忠心,可惜……”

赵嬷嬷跪下磕头:“大姑娘,有一样东西我想交给你。由你决定怎么处置。”

“什么东西?”上官海桐疑惑。

赵嬷嬷难掩悲伤:“主子房间的床边有一个暗格,劳烦大姑娘走一趟。”

“好。”上官海桐转身离开。

赵嬷嬷重重磕一个响头:“拜谢大姑娘。”

门关上,家丁上锁。

上官海桐去到潋影院,没理会上官云舒走到床边寻找暗格。

墙壁有一块是空心的。她敲一敲确定后寻找机关,打开暗格。

里面放着一个木匣子,上官海桐开启看见一封封信。

周景蜻写给亲生女儿的信。从怀上时便一直在写,她拆开一封看。

绝望的字,扭曲的心,又贪恋女儿带来的一点温暖。

每一封信饱含周景蜻当时崩溃到极致的悲痛,在生死边缘徘徊。

其中有一封最近的信,无论纸张和字迹都很新。应该是这几天写的。

上官海桐翻开信,心头狠狠震撼。她果然猜的不错……

周景蜻藏着这些信,定不希望女儿看见。

赵嬷嬷交由她处理。

上官海桐沉思片刻,转身将木匣子放在床上:“好好看看吧。”

满脸泪水,上官云舒盯着母亲一动未动。

上官海桐扭头离去:“里面有她留给你的话。”

脚步声渐远。

上官云舒转头看向木匣子,她拿过来从头到尾看每封信。

眼泪止不住,字里行间透出的痛苦何其窒息。

唯一的光亮是她。小时候的她,蹒跚学步的她,笑着的她……

上官云舒打开最后一封信,也是最新的一封。

“吾儿亲启:云舒,不知不觉你已经十三岁,再过两年便是大姑娘了。一想到你有一天嫁人,或遇人不淑,或受人蒙骗。为娘寝食难安,只想你永远待在娘的身边快快乐乐。”

“抱歉,娘实在忍不下去了。不得不以过激的手段报复,不然娘会疯的。或许娘早就疯了吧。娘教会了你很多。没了姑娘的身份,没了荣华富贵,娘相信我的孩儿亦能过得很好。”

“娘为你取名云舒,盼你去留随心,悠闲平静。真可惜,此生没听你唤一声娘。若娘不是妾,你何至于如此委屈。云舒,答应娘。一定要嫁心爱之人,一定不要为妾。娘亲绝笔。”

泪水模糊视线,上官云舒扑在母亲身上痛哭:“娘——”

叫一声娘,听得见吗?

黄泉路上能不能回一下头,听一听她的呼唤?

落晚院。

上官海桐站在廊下,此局赢了却一点也不高兴。

周景蜻啊,一直在为女儿铺路。教导知识、实用的技艺,培养品行。

平日三妹妹与她们交好,对嫡母孝顺。周景蜻死前更与其撇清关系。

母债延续不到女儿身上。所以弥留之际明明想碰一碰女儿,却生生忍住。

上辈子,也是如此。

周景蜻害上官府抄家流放,仇恨并未延伸到三妹妹。

比起二妹,三妹会的更多。即便流放,也能凭自己的双手过日子。

上官海桐心情复杂。不是她赢了,是周景蜻让她赢了。

当机立断爆发,吸引所有仇恨。再果决赴死,将亲生女儿高高捧起。

她笑出声,笑出泪花。同为女子,她自能体会周景蜻的痛苦。

这一刻,她也恨自己。为什么不让周景蜻赢呢?

偏偏站在对立面,身不由己。

幻霜担忧靠近:“姑娘,姨娘她……”

“以后不要叫姨娘,她有名有姓。拨出银子,将她好好安葬。”上官海桐扶住柱子。

若她上辈子软弱一些,何尝不是痛不欲生的境地。

嫁错人,毁一生。

女子之命,满布荆棘。

上官海桐想起之前看的话本子,她奔去书房找出来。

抱在怀中,上官海桐更坚定信念。

权力,必须站上权力之巅。

去打破男人缔造的规矩,去超越男人做下的功绩。

不求青史留名,必要功在当下。

她爽快大笑:“幻霜,我们的路还很长。”

幻霜微笑:“不要紧,我陪姑娘一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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