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孤男寡女

秦柳虽然有露营的经验,这个时代草原上的生活经验却不如小哑巴丰富,自然听他的。

有树木的冠盖遮挡烈日,日子果然舒服了许多。

小哑巴搭了帐篷,却在帐篷外的林荫地上铺了块毡子,惬意地平躺在上面休息。

秦柳见他没睡着,便问道:“昨天你讲到哪里了?继续讲下去?”

小哑巴眯了眯眼睛,拍了拍他旁边的毡子,示意秦柳也过来像他一样躺下。

秦柳照做。身边触手可及的是嫩草鲜花,头顶是树叶婆娑的白桦树冠盖亭亭,再往上是湛蓝湛蓝没有一丝云彩的蓝天,这日子,真是很惬意。

“昨天讲到了放牛。其实草原上最厉害的是马倌。”

“我知道,套马杆对不对?”

小哑巴淡淡笑道:“对,马倌的工作危险又辛苦,不过,在牧民中的地位最高,是最骄傲的职业。”

小哑巴侃侃而谈,有时候用汉话讲,有时候又切换到蒙语,讲得引人入胜、丝丝入扣。

马倌要给人换马、给马打鬃、打药、验马、驯生马子离不开套马杆。好的马倌都有一身的套马绝技,使用一根长长的桦木制套马杆,骑马飞奔瞅准时机,一个甩扣便将马头套住,最后通过拖拽将马儿制服。

“你会套马吗?”

小哑巴侧头看她,眼睛亮晶晶地:“当然会,还会驯马。”他指了指秦柳骑的两匹马,“这两匹马太差了,过一阵有机会,我给你驯一匹野马,让你见识见识!”

秦柳捂嘴笑道:“那我可不敢骑!我胆子小……”

她的话音未落,小哑巴却翻了个身压在了她身上,细长又明亮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睛,异常炙热的眼神直视到她心底,粗重的呼吸声与秦柳自己的呼吸声纠缠在了一起。

秦柳骤然“唔”地一声尖叫,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双手本能地撑在了小哑巴和自己之间。

她如水的眼眸中闪过一阵惊愕和慌乱,嘴里低声喊道:“小哑巴,你要干什么?!”声音颤抖又带着几分破碎。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小哑巴要干什么?

孤男寡女,荒郊野外,空无一人。

年轻男女之间最本能原始的性吸引,大半年的朝夕相处,一起共过生死,赴过远方,讨论过对未来的构想和安排。

一切都水到渠成。

可是……

她复杂迷离的身世,那个与她关系不明却大包大揽的朱岳……

秦柳慌乱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停颤动,像美丽的蝴蝶一样在扑翅翻飞。

秦柳感到软软的唇印在了自己的眼皮上,小哑巴长长又压抑的叹气声在耳边响起,他翻身躺了回去。

秦柳吓得一动不敢动,眼睛都不敢睁开,心脏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过了一会儿,她没听到任何声响,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林间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秦柳艰难地翻身侧躺,后背朝向小哑巴那边,手覆上自己的脸,掩盖自己羞红的脸庞。

我的长生天!

差一点儿就……

她感觉小哑巴就是一只在狼和羊之间随意切换的物种。

有时候是温顺乖巧的绵羊,让人都心疼他的乖巧听话;有时候却化身野狼,狠厉善战,狡黠冷峻。

就连刚才的情不自禁,他都收放自如,反而让秦柳觉得不上不下,不知所以。

他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她慢慢平缓心情,居然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太阳西下,树林里洒满了金色的阳光。

秦柳连忙坐起来,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上了毡毯,小哑巴正在给马儿梳理鬃毛。

她坐起来揉揉眼睛,取了锅、大米和没吃完的口蘑去河边清洗。得趁天黑之前把饭做好吃完,天一黑,草原上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见。

秦柳生火做饭,小哑巴拾来了一大堆枯树枝。

秦柳笑道:“做饭用不了那么多柴火。”

“晚上烧上篝火,狼群就不敢靠近了。”

秦柳有些紧张地往树林深处看了看:“你不是说现在狼不咬人的吗?”

小哑巴朝变得幽暗的树林深处看了看:“凡事没有绝对,以防万一总是要好一点。”

秦柳心里踏实了许多。她还担心小哑巴以为自己在拒绝他,恼羞成怒不再搭理她。

这广袤无人的草原,如果小哑巴把她一个人扔下,她估计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她估计小哑巴大概率不会这么做。

毕竟两个人一直以来相处得都很友好不是?

吃过了饭,秦柳去河边把锅碗洗刷干净,回来时小哑巴已经生了一堆大大的篝火,还去一匹马上取了一副马镫子放进帐篷里。

“你拿马镫子做什么?”

“以防万一。”

天全黑下来以后,气温骤降,秦柳冷得瑟瑟发抖,正要进帐篷,却发现小哑巴已经先一步钻进帐篷了。

他今天又只搭了一个帐篷。

秦柳站着犹豫了几秒,还是跟在小哑巴后面钻进了帐篷。

等她把帐篷门整理好,小哑巴已经躺下盖好毡毯了。

秦柳这回学乖了,不敢再让小哑巴给她讲草原上的故事,自己侧躺下把毡毯盖好。

可能因为下午补过一觉,她久久难以入眠。

背后的小哑巴一动都没有动过。呼吸轻细绵长,也不像睡着的样子。

帐篷外的篝火依旧在熊熊燃烧,照得帐篷里亮堂堂的。

秦柳咬了咬舌尖,抑制住自己的心猿意马,让自己把思绪转到那日杨慎讲的那些事情上。

这些天只顾着赶路,她倒没有好好消化那些大事。

杀良冒功案,刘雪绛居然能把状贴捅给锦衣卫和太子,看来她认识锦衣卫,或许还认识太子?

还有那个寿宁侯世子张宗说,她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杀良冒功案的主角——都指挥使张天祥,那应该是正二品的武官,官职很高了。这么大的官也会被人诬陷冤死在狱中,靠皇帝与阁老们一次又一次的争吵斗争才获得了重审的机会,大明王朝的吏治已经糜烂如斯了吗?

那清廉刚正的首辅刘健大人,那么多年的以身作则、以私奉公,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连他自己都不敢站出来把案子揭开重审,而是借助皇帝的御口金言、与阁臣力争,他到底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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