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了看墨如兰,也没直接答复,笑了笑:“哦,难得碰上如兰姑娘,这样吧,本公子刚才看到一家餐馆不错,我们在那去谈如何?”
话音未落,我已经当先离去,墨如兰微微犹豫一下,才慢慢跟来。
外面人流仍然很热闹,各种叫卖吆喝之声铺天盖地,喧闹的场景就像数千只鸭子一起放声大叫,反到不觉得多么嘈杂。
我和紫暄仍然边走边瞧,不时还在某个小摊上停留片刻。也不知墨如兰到底要说什么,反正无论我走到那里,她都跟到那里,却不说话,有点跟班随从的意思。
边走边看的游荡了大半天,才在路边找到一家比较不错的酒楼,找了间雅座坐下,墨如兰自然跟随在我身后,反到是墨师义没有跟来,站在门外。
“坐吧!”我端起小二送来的茶水,随意点了几个看上去不错的小菜,才招呼墨如兰坐下。
墨如兰迟疑了一下,坐到我对面,脸泛难色,久久不语。
“如兰,你很喜欢看杂剧吗?”我喝了一口,发现茶叶有点不对胃口,估计是铁观音之类的浓茶,让我有点扫兴。
墨如兰的目光随着我的茶杯移动了几次,才慢慢说道:“如兰也不是经常去看杂剧,而是最近没什么事情,师义叔让如兰出来散散心……没想却能碰见陛下。”
“你还是叫我沈云公子吧。”我漫不经意的随口说道,“你刚才要说什么?”
墨如兰久久不语,反用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住娇艳的红唇,目光和我微微一碰,又回避开去,游移不定。迟迟不开口。
我的目光落到她身上,自从登基以来,我和墨如兰似乎再没有这么靠近过,她的美丽仍如兰花一样地清雅芬芳,但我却在不经意间,从她额头上发现几条不易察觉的细纹,我微微一怔。一种异样的感怀涌上心头,仔细的打量起她。
线条柔美的嘴角和以前一样微微翘起,好像含着一抹淡淡微笑,只是她现在紧咬犹豫的样子,削弱了这抹微笑,多了几分苦涩。一双眼睛虽然细长灵动。如溪如海,但此刻闪现出来的却不再是清澈憧憬,好奇宁静,而是忧虑和担心。
不知为何,她这个样子让我地心如同针扎一般,有种淡淡心酸和爱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幽谷深兰也学会忧愁和烦恼,和我以往的印象已经判若两人,让我心间诸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
“公子。我出去看看!”
也许是察觉到什么,紫暄站起身来,走出雅间,留下我和墨如兰。
两两相对,墨如兰似乎越发不好开口,而我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就这么沉默下来。气氛古怪而尴尬。
“这个……”“公子……”
就在我想打破沉默的时候,她也突然开口。和我目光一触,却又躲避开去,后面的话也没说出来。
“如兰,其实免去你官职,只是权宜之计,过几天,一切都会恢复旧观。”见她不说话,我只好继续说道,“何况现在建康朝政有些杂乱,你最近一直很辛苦,休息休息也好,再说,你也可以多在民间转转,也许会有什么新的想法也说不定。”
“嗯。”如兰轻轻应了声,过了片刻才鼓起勇气说道,“陛下,嗯,公子,这个其实如兰知道,只是不知公子能否答应如兰一件事情。”
“什么事?”
“无论如何,请不要伤害婉清姐姐。好吗?”
我愣愣的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李婉清地事情,已经成为定局,所有后续计划都已经展开,现在再说,实在有点晚,更何况有些事情不是我说,就能实现地,毕竟李婉清面对的是李德旺和蒙古人,我只是想从中得利而已。
考虑片刻,我略带谨慎的说道:“这个,我只能保证不主动伤害,有些事情……唉……”
墨如兰略带感伤的靠上椅背,目光哀伤,增添了几分迷离,多了几缕忧愁,让她看上去有点孤然淡漠,也带上几抹无奈。
这个样子让我有点惆怅,叹了口气,低声劝慰道:“每个人的路,其实都是自己选的,别人顶多只是能推动。如兰,我可以答应你,若有需要,我会帮李婉清一把。”
墨如兰似乎想笑,但最终没笑起来,有点苦涩黯然的站起身来:“谢谢,如兰该走了。”她神思恍惚的转身而去,忧郁的双目中交织着感谢,失落,内疚,苦恼,种种复杂的情绪让人根本分辨不清,只留下一个孤独地背影。
我地心情也蓦然沉重起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很苦,很涩,很难喝。
“其实,她很喜欢公子。”不知何时出现的紫暄在旁边轻轻叹道。
“我知道。”我又端起茶杯,却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再度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墨如兰离开的一刹那,我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情绪,让我终于肯定这件事情。
虽然姿儿,念雪她们或多或少的给我提过这件事情,但我一直没太放在心上,在我心目中,墨如兰一直是那种孤然,绝世,有点不近人情的清雅形象,可今天,我才恍然发现,墨如兰也只是个普通人,而且是比普通人还要娇弱的女人,我这么利用她,是不是太过分?
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但我知道,墨如兰,她给我地感觉已经不一样了。
“客官,菜来了。”
小二地到来多少让气氛有些缓解,加上紫暄有意无意的说些别地事情。让我的心情逐渐恢复过来,开始和紫暄说起一些别地,连带还点评了几句酒楼的小菜,总算没让心情继续沉落下去。
走下酒楼的时候,我的心情恢复了不少,特别是刚走上街道没多远,就听到那边锣鼓喧天。热闹非凡的,更是将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拉着紫暄过去瞧瞧。
原来是一家大商铺开业,只是这家商铺老板颇为灵活,请了不少艺人挂上商铺名表演。前面的舞狮,后面地打锣。还有敲鼓。旗队,舞队,甚至还有杂耍,魔术等等,气氛既是热闹,又带着浓浓的喜庆。如此精彩的场面,让我原本的一点惆怅终于消散无踪,拉着紫暄在人流中穿行,兴奋的欢呼高叫,最后连紫暄都罕有的欢呼了几句。显出几分童心未泯。活泼灵动。
也许是玩地太过尽兴,直到天色偏晚,我才在紫暄地提醒下,想起这次出宫的目的,也没多做耽搁,拉起紫暄就奔皇家大剧院。
到达那里,拿出腰牌。就有个人把我们从后门带了进去。七弯八拐之后,我就见到风飘然。今晚的主演之一。风飘然和我关系很好,在皇宫的时候,更是经常在一起聊天,我甚至给她专门建了一座高台用来演奏,相信要她帮忙隐藏一下身份不是问题。
“取消了?”
和她才寒暄几句,就从她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让我愣怔了片刻,才问起原因。
“听说是有紧急军情,吴武大人要召集军部诸人开会,所以推迟到明日。”
风飘然的回答让我沉吟起来,过了片刻,还是遗憾的摇摇头,虽然不知是什么事情,但吴武这么做,肯定不会是小事。
虽然有些失望,但我也没多耽搁,和风飘然说了一声,又拉着紫暄匆匆回宫。
回到皇宫,刚把衣服换过来,菊就跑来:“陛下,金国威逼凤翔,孟珙将军告急。”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份告急文书。
金国进攻?
我皱了皱眉头,接过文书,翻开看了几眼,就让她将事情说清楚。
菊说的很有条理,加上文书上写的内容,我很快就将事情弄清楚。
根据孟珙的调查,事情是这么回事:金宋两国一直在边境地区开有椎场,也就是国际贸易市场。蒙古入侵西北时期,椎场受到一定地影响,但蒙古退却后,马上又恢复过来,而且还大有发展,很是繁荣。大致上,金宋两方都从这个贸易中获得不小地收益,但总体上而言,却是宋国占便宜。因为如今宋强金弱,一直没出什么大问题,让不少边境地区繁荣起来。
这次西北大捷后,孟珙镇守新夺回来的凤翔和临洮,百废待兴,在我的允许下,也在凤翔和临洮等多个边境地方开设了椎场,以货以货,吸引了金国和西夏商人前来交易,很是红火。大约是十日前,有个西夏商人带了一群马来环州椎场交易,这里是宋金夏三方势力的胶合区,也是三国商人最多的地区,短短时日,就给宋国带来可观的收益,很受孟珙注重,还特意安排了官员驻军,维持椎场秩序。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一个宋国商人看中了这群马,但一时没这么多现物和金银来交换,就和这个西夏商人商议妥当后,另外找一些宋国商人借贷一些。就在这个当口,一个金国商人跑来,不知给了这个西夏人什么好处,总之,这个西夏人不顾先前地约定,将这群马交易给这个金国商人。宋国商人当然不干,就去理论,结果被这个西夏商人和金国商人联手辱骂了一顿,争执中,还将他地脸也打伤了。
若是平常买卖,这件事顶多就是简单的商业纠纷,无论谁对谁错,最多也就是丧失商业信誉问题。可在那个地区,无论宋金夏,肯这么大规模交易马匹地,多少都有些军方背景,这个宋国商人事实上就是为狂风军购买马匹的。虽然当时这场纠纷在椎场管理者的插手下,平复下来。但毕竟东西是西夏人,他们想卖给谁就卖给谁,再说口头协议,很难为凭证。最终,这群马被金国商人买走。只是给宋国商人赔了点医药费,对这,就算孟珙安排在椎场的官员也无可奈何。
这个商人不服,将此事告诉和他接头的狂风军负责人。消息传回去的时候,引起狂风军上下地愤慨,加上郭风如今还没回去,长空无忌并不能有效的掌控狂风军。几个激进的狂风军将领。私下召集部队,兵分两路,在这个商人的引路下,连夜追上西夏商人和金国商人,将他们尽数杀死,甚至为了杀死金国商人。还连带攻克一个金人小军营。杀死三百金兵,洗劫了营地。此事在环州引起巨大轰动,让金国镇守将军金合达极为恼怒,派出一支部队进驻椎场附近,扬言要围剿这支狂风军。
孟珙得知此事后,赶赴环州去处理。若按事实而论,西夏人有错在先,金国人也不该无礼伤人,但这毕竟是商业行为上的纠纷,动用军队抢劫杀人。无论从那个方面说。都是不妥。既然开了椎场,一些基本的规则还是要遵守的,如果宋国连交易人地安全都无法保证,那椎场的信誉也将遭到毁灭性的破坏。孟珙的本意是让长空无忌交出肇事将领,并让狂风军赔偿金夏两国损失,恢复椎场贸易。
只是长空无忌也不知怎么想的,没和任何人商量。就突然出兵。将金国派来威慑的这支部队杀个精光,还用尸体堆成京观。挑衅金国。金合达大怒之下,率领近四万大军,兵进凤翔,做出攻击态势,要求宋国解释此事。孟珙见情形不对,一面调派军队迎战,一面派人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送回京中,询问处理意见。
这份急报,我和军部,各有一份。
听完事情始末,我只觉得头痛无比,原本地好心情荡然无存。
设身处地,我到是能理解长空无忌地做法,狂风军原身就是流民强盗组成,这些人连义军都称不上,在诸多军团中,其匪气可谓最重。其作战勇敢疯狂不假,但军纪就很成问题,郭风这个人更是不太注重这些,导致狂风军屡有出格的事情。长空无忌被我安排进狂风军团,无论资历还是威望,远远不能和郭风比。若他对此事没有表示,任凭孟珙处理肇事将领,那对他的威望将是无可弥补的损伤,他用如此激烈的手段,事实上只为在狂风军中立足。而且从隶属上,孟珙也管不了狂风军,他的命令,对狂风军毫无约束作用。
但孟珙的做法也没错误,开设椎场是多方受益的事情,对于如今的凤翔来说,更是一种有益的补充,还能借此了解各国经济军事变化,可谓一举多得。狂风军地这种做法,就是不顾大局,肆意妄为,肯定要有个说法才行。
头痛间,吴武和尚懿联袂求见。
“你们觉得该如何处理狂风军地事情?”没等他们行完礼,我就劈面而问。
吴武和尚懿对望一眼,尚懿上前一步说道:“回禀陛下,狂风军胆大妄为,长空无忌处理失当,金国无礼欺人。微臣以为,应当派出专人责问,追究狂风军相关将领责任,并督促孟珙将军,击退金国威慑大军,还以颜色。”
吴武也紧跟着说道:“陛下亲征,西北大捷,我大宋如今正如日方中,若我们在此事上退让,必让人嘲笑,微臣以为应当强硬以对,好让金国知我等厉害。”
我在脑中反复思考他们的意见,虽然此事上大宋有些背理,但国家与国家之间,理不理的并不重要,只要有实力,无理也是有理。以前金强宋弱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也没少发生。
不过就这样放任狂风军也是不妥,毕竟西北要以稳为主,关于狂风军的安排,要有个新章程才行。
“金国那边就是一些恐吓,没什么可怕,让孟珙去应付,相信不会让我大宋吃亏。”我犹豫了一下,“只是狂风军如今该如何安排,不知你们有什么腹案没有?”
尚懿这次没有吭声,吴武看了看他,无奈上前说道:“微臣以为,如今西北暂时安定,狂风军匪气过重,应该派人整编,严加督导才是。”
这个意见四平八稳,没什么新意。
扫了他们一眼,我没再问,揉揉眉头道:“反正叛乱已经平定,郭风的事情也差不多了。让他回西北去吧,好好看着狂风军,嗯,让他把那几个肇事地将领交给孟珙,你们给孟珙说一声,只要我们没吃亏,有些事情不要太较真,伤了将士心就不好啦。”
吴武和尚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微臣遵旨。”
见他们要走,我又想起一事,试探的问了一句:“吴武,听说你为迎接彩云,特意安排了场晚会,进行地怎么样了?”
吴武到没奇怪我为何知道这件事情,也没隐瞒,直接说道:“回禀陛下,本来安排在今夜,结果孟珙将军告急,微臣派人给皇家大剧院说了一声,安排到明晚了。好在彩云公主表示要在陵园呆上几日,到也无甚影响。”
我点点头,看看眼巴巴的紫暄,想了想,还是说道:“既然如此,朕就让紫暄代朕去看看彩云,明日你来皇宫接她,和她一起去见彩云吧。”
吴武闪过疑惑,但也没多问,应答后,就和尚懿离开。
他们刚走,一脸浅笑的紫暄就跑来道谢,喜色动人,让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