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然而他刚回房一会儿,便听见薛姑娘蓦然拔高的声音:“张延之!”

赵晏一怔,有些莫名?其妙,疑心自己听错了,就没?理会。

谁知竟又?听见她扬声唤了几句:“张延之!二郎!张公子!”

这次绝不可能听错。

赵晏缓步走出房门:“怎么了?”

“中午剩下?的东西?呢?”薛灵栀站在?厨房门口,目光灼灼,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赵晏略一迟疑,如实回答:“喂鸡、喂鸭、喂狗了。”

薛灵栀深吸一口气,满脸的不可置信:“全,全喂了?”

因为紧张,她的声音隐约带了一丝颤意。

“没?有。”赵晏停顿一下?,“蒸饼没?喂。”

薛灵栀一呆,刚生出的那?一点侥幸又?被彻底碾得粉碎:“我的清蒸鱼,才只吃了一面,另一面连碰都没?碰,你全喂给狗了?还有我的香菇鸡,还剩下?好?几块肉呢。”

“不能喂吗?”赵晏皱眉,不答反问。

“你……我……”薛灵栀又?气又?心疼,“你说呢?”

都是?花钱买的啊。

“以前的剩饭剩菜不也喂狗了么?”赵晏有点不解,一点剩菜而已?,也值得这么大反应?

薛灵栀急道:“这能一样么?平时也有鸡有鱼?你真是?……”

今天的菜足足花了一吊钱呢。

“我真是?什么?”赵晏按一按眉心,“薛姑娘,不是?你让我收拾碗筷,喂鸭喂狗么?”

以他的身份,肯做那?些,完全是?纡尊降贵,她居然还挑三拣四?

“我……”薛灵栀一时语塞,嘀咕道,“我是?让你收拾,是?让你喂,但是?没?让你这么收拾这么喂啊。但凡你之前问我一下?呢?我本来还想留着晚上……”

“我不吃剩菜。”赵晏忽然道。

薛灵栀一噎,有些恼了:“你不吃剩菜,那?你今晚别吃饭了。”

说完,她气呼呼回房去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赵晏阖了阖眼睛,只觉得这位薛姑娘今天火气也忒大了一些。他只是?拿剩菜喂狗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了。还用不让吃饭来威胁?难道他一个人?就会饿死么?又?不是?没?见过她做饭。

他唇线紧抿,也自顾自回房。

本以为会很?快入睡,可不知怎么,竟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时想到?薛姑娘今日的讨好?请求,一时想到?她方才的冷言相对。他心中似是?堵着一口气,极为憋闷。

赵晏暗自思忖,等将来脱困,定要将大量金银珠宝堆在?她面前,看她还会不会因为这点剩菜就敢给他脸色看。

等等,薛姑娘回房之后,不会去偷偷哭吧?本来她娘走了,她就不高兴。

一想到?这个可能,赵晏愈发睡不着了,干脆坐起身。

而另一厢,回房喝了一大杯冷水后,薛灵栀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方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毕竟张公子今天在?别的方面还算配合得不错。怎么能因为他做错一件事就让人?受饿呢?

再说,她事先?没?打招呼,好?像也不能全怪他头上。

万一他恼了,出门告诉众人?,他们两人?之间的婚约是?假的,他根本不是?爹爹为她找的赘婿,岂不是?糟糕透了?

可是?,她话?都说出去了,再收回来岂不显得很?蠢?

左思右想之后,薛灵栀将心一横,端了几样糕点,来到?杂物间外,“笃笃笃”地敲门。

听到?动静,赵晏蓦的精神一震:“进来。”

薛灵栀推门而入,将糕点放在?桌上,也不看他,硬邦邦道:“今晚不做饭,你吃这个吧。”

赵晏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这是?一种示好?。他唇角不自觉勾起,心底的那?点郁气几乎是?在?一瞬间散得干干净净:“你吃什么?”

“我不吃,我饿着。”薛灵栀没?好?气道,不过她终究没?忘了自己的来意,便又?补充道,“我要留着肚子,明天喝鸡汤。”

赵晏嗤的一声轻笑,说不出的轻快。

“你笑什么?”薛灵栀扭头。

说这话?时,她下?巴微抬,一双眼睛圆滚滚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她白嫩的脸上,她的脸看上去似乎会发光一样。

赵晏倏地移开了视线:“没?什么。”

他想,肯定是?因为一夜没?睡,不然怎么会突然感觉心跳有点异常呢?

好?在?薛姑娘没?有追问,放下?糕点,客套两句,这件事就算掀过去了。

次日一大早,薛灵栀动身去镇上。

铱骅

她刚出门不久,就有人?潜入了薛家。

第35章 离开

清早,薛姑娘徒步去镇上买鸡,赵晏一个人留在家中。

他很珍惜这难得的清净,干脆搬了一把竹椅坐在院子里。

那三只烦人的鸭子被关在了后院,和那三只鸡仔作伴。

小狗阿黄大约是和赵晏混熟了,或者感念他昨日喂鱼的恩情,摇着尾巴在他脚边扑来扑去。

二十多天前,赵晏刚来花溪村,阿黄还仅仅是一只没满月的小奶狗。如?今已?褪去奶膘,隐约露出几分威风。

低头看一眼阿黄,赵晏低声告诫:“别?咬鞋子。不然,我找你主?人赔。”

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话,阿黄发出“呜呜呜呜”的声响,扑得更欢了。

赵晏嗤的轻笑一声,缓缓阖上眼睛,闭目养神。

突然,小狗“汪汪汪”地叫起来。

赵晏睁开眼睛,只见阿黄弓起身子,毛发直立,正对着后院的方向狂叫。

他抬眸一看,一个戴着面罩的男子不知何时竟出现在院落中。

赵晏心中一凛,腾地站起。

却见对方一把扯掉面罩,单膝跪在他面前:“属下周明来迟,望殿下恕罪。”

阳光穿破云层,倾泻在他身上。

望着对方熟悉的面容,赵晏竟恍惚了一瞬:“周明?是你。”

“是属下。”

周明是东宫近卫的副首领,跟在赵晏身边已?有九年,武功高强,人也稳重,可谓是赵晏的心腹。

花溪村的闲适安逸仿佛在一瞬间随风而去,赵晏低声呵斥了一下犹自汪汪直叫的小狗:“阿黄,别?叫。”

小狗摇着尾巴,蹲在他身侧,果?真?不再?乱叫。

赵晏看向周明,开口就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京城那边怎么样了?”

“自殿下出事以后,陛下便?封锁了消息,称此事不宜张扬,只让禁军便?宜行事……”

“禁军?”赵晏忽然冷笑一声,“你知道我当初为何出事么?”

周明摇头,如?实回答:“属下不知。”

“是随行的禁军叛变。”赵晏一字一字道。

禁军只听?命于陛下一人,事涉陛下,周明一怔,继而垂眸,不敢多言。

静默一会?儿后,周明才?又续道:“属下等担心殿下安危,便?分作两路,尤大人等留在京中,属下等人沿雒水寻找。昨日在南河镇上,属下恍惚感觉像是见到了殿下,当时人多,离得远,不敢确认,今日才?……幸好苍天庇佑,属下得以找到殿下。”

说到这里,他不自觉哽咽。

闻讯后的半个月里,他和一帮兄弟们,几乎是通宵达旦地寻找。期间艰辛,非语言所能描述。

赵晏目露嘉许之色,缓缓道:“辛苦你们了。”

虽说比他原本以为的要迟一点,但能在禁军之前找到他,实属不易。等他回京之后,必有重赏。

不过,发现他的契机居然是因为他昨日去镇上买菜么?这样说来,勉强也能记那位薛姑娘一功。

“属下分内之事,不敢言苦。”周明停顿一下,补充道,“属下听?闻,三殿下、四殿下,也在派人寻找殿下。只是他们的人还在东亭县境内寻找。”

赵晏沉吟,没有作声。

当日他出事就是在东亭县内,不过是顺水漂到永宁罢了。

果?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父皇声称封锁消息,可三弟、四弟不也闻讯赶来了么?他可不觉得他所有的弟弟们费尽心思找他,都是出于兄弟友爱。

“殿下,兄弟们都在村外?候着,等待接应,还请殿下速速回京。”周明再?次行了一礼。

“嗯。”赵晏答应一声,不知为何,心中竟涌上丝丝失落。

明明离开此地,是他期盼已?久的事情。

觑着殿下的神色,周明试探着问:“殿下,要带此地的主?人一起离开吗?”

“带她做什么?”赵晏毫不犹豫地否决。他这一路回京,危险重重,他又不是闲得没事做了。

“是。”周明也有些委屈,他不是看这边院子里贴着“囍”,又听?说这家刚办喜事么?

略一思忖,赵晏道:“稍等一会?儿,我收拾一下东西就走。”

说完,他转身回了房间。

当初他流落此地,别?无?他物,没什么可收拾的。但是就这样离去,似乎缺一点什么。

赵晏视线在简陋的杂物间逡巡一圈,终是将昨天傍晚薛姑娘端来的糕点包了一块,纳入怀中。

——他平素不爱此物,昨晚只勉强吃了两块。

随后,他又铺纸研墨,简单留书作别?。

走出房间后,看见在院子里候着的周明,赵晏想起一事,忽问:“你身上带的可有金银?借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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