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氏气得胸口疼,愤怒的想用手里扒拉的连一粒米都不剩的碗砸李逢君,想想又没舍得,立着两只眼睛骂道:“你个小王八犊子,我可你大伯娘,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李逢君横了她一眼:“就你,一个为老不尊的东西,还长辈?”
“你你你——”焦氏气得鼻眼歪斜,七窍生烟,迁怒王落花道,“还真是乌龟找王八,一路货色,自个相公没大没小,满嘴喷粪,你还有脸笑!”
“我为什么不能笑?”王落花眨巴着眼睛望着她,“我相公洞若观火,说的没错呀。”
焦氏听不懂洞若观火是什么意思,但王落花的话她听明白了,气得脸色黑如锅底,跳脚骂道:“你们两个小王八犊子……”
王落花将食指放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大伯娘,小声点,气大伤身呢,再怎么说王八也是长寿的,我瞧大伯娘你脸色不好,萎黄无光泽……”又吸了一下鼻子,挥了挥手,“而且有口臭。”
“你——”
“你最近是不是饭后胞胀,喜欢嗳气,反酸恶心?”
“啊?呃……”
“瞧你的脸色和口臭的程度,至少有五日没有出过恭,我劝你还是闭上嘴巴,赶紧找个郎中去瞧瞧。”
说完,王落花就拉着李逢君的手走了。
因为全都被王落花说中了,焦氏恼怒成羞,伸手指着王落花的背影骂道:“你个小贱蹄子……”
李逢君气得将袖子往上的一撸,正要回头找焦氏算帐,王落花拉住他道:“好了,狗咬了你,难道你还能咬回去不成?”
话准确无误的传到焦氏和几位妇人的耳朵里,焦氏不想瞧着王落花像个蔫不叽叽的小绵羊,嘴却这样毒,气得差点吐血三升,倒地当场。
偏偏蓝衣妇人不甚识相,扯扯她衣袖,小声提醒道:“我瞧那孩子说的没错,国兴家的,你嘴巴确实有点臭,不如去找郭郎中瞧瞧,幸许扎个几针就好了。”
焦氏啐她道:“等你老汉回来让她在床上给你好好扎针去吧,老娘不需要!”
妇人顿时臊的满脸通红。
其余人知道焦氏是个嘴毒的泼妇,真要骂起人来,也就村里的张婆子能与之一战,早几年张婆子就去了镇上做生意,回村的次数不多。
奇的是,两个老对手后来竟然称姐道妹了,听闻有一回焦婆子去九龙镇和别村的一个婆子刚了起来,那婆子也是个泼货,与焦氏可谓狭路相逢。
两人正吵的胜负难分,恰巧在九龙镇开面馆的张婆子经过,帮了焦氏一把。
二对一,吵了个昏天暗地,最后两人携手差点把那个婆子吵的两眼翻白,口吐白沫。
如今,焦氏在村里可谓“一枝独秀”,骂遍天下无敌手,偏偏这样的人家里的小儿子还挺争气,大有他祖父之风。
李逢秋打小就聪慧,已通过县,府两试,考中了童生,原想着能一路上考中举人,她们好上门求个情挂田,可惜院试时突然闹起了肚子,连秀才都未中。
为此,焦氏跑到李老二家门口大骂,骂李逢君是个丧门星,祸祸了他家逢秋,结果被李老二家大黄狗狠狠咬了一口。
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个个闭着嘴巴不作声。
焦氏又横了蓝衣妇人一眼,气冲冲的端着碗要回屋,好巧不巧踩到一泡狗屎,焦氏肉疼的“哎哟”一声:“我的新鞋哟!”
这时孙儿福全端着小碗跑了过来。
“奶奶,奶奶,汤饭撒了,我饿我饿。”
焦氏正没好气,往他头上盖了一掌:“又糟蹋粮食,也不怕天雷来劈你,吃个屁!”
“呜呜……我饿嘛。”
“你那后娘脸上肉多的能蒸几屉笼的馒头,你去找你后娘去!”
说着,冲着屋内啐骂道,“这老李家怎么能养出这么一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懒逼玩意,男人们忙的脚不沾地,你倒好意思躺在床上挺尸,也没见一天到晚的挺尸下出一个蛋来!”
“不去不去,后娘是大灰狼,后娘坏……呜哇哇……”
冷氏乃是焦氏大儿子李逢春的续弦,才嫁过来不到半年,若真能生出孩子,早不知被焦氏骂成什么样了。
她天还没亮就顶着一脸病容强撑着起了床,打了一水缸的水,然后又忙着喂猪,喂鸡,洗一大家衣服,打扫院子,做早饭,一刻都没得停息。
实在撑不住,才倒在床上息息的。
听到婆婆又骂这么难听的话,气得眼泪直往肚子里流。
……
李逢君和王落花刚走到村口就觉得肚子有些涨,他想起爹骂他的话,懒人屎尿多,生怕被王落花瞧了笑话,便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有些难为情道:“那个……我……”
“你怎么了?”瞧着李逢君两腿夹着,王落花顿时明白过来,笑道,“是不是想解手?”
李逢君干脆用一副凶相掩饰尴尬,瞪着她道,“你先走,不许偷看!”
王落花笑道:“鬼才要看!”
说完,她便自己朝前走了,没走几步远,就看到有几个孩童蹲在那里也不知在玩什么,其中一个孩童看到她,立刻伸手指向她:“恶霸的小娘子来了,恶霸的小娘子来了!”
其余的孩子立刻站了起来,伸出食指刮了刮脸,起哄道:“桃花渡来了个小娘子,要窝屎没草纸,就扯恶霸的草席子,要撒尿没夜壶……”
“我去你娘的!”
还没说完,李逢君扬着拳头冲了过来,吓得几个小孩子一哄而散。
“敢骂我娘子,看老子不启了你们的牙!”
李逢君气得要上前追打,王落花拦住了他:“算了,跟这几个小毛孩计较什么。”
她没想到才刚来,就有人编了这样污言秽语来编排她,不过到底都是毛孩子,万一他失了轻重打伤小孩,人家家里找上门,爹娘又该愁了。
“小干柴,你放开我!他们敢这样欺负你,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我就不是李逢君!”
“好了……”王落花拉住他的手,笑了笑,“李逢君,你人……真好。”
“……”
嘻嘻……
小干柴又夸他好了。
“你好像我外婆。”
“什么,像你外婆?”
他长得男生女相?
还这么着急?
“自从我外婆离开后,你是头一个这样替我出头的人。”
“哦,原来是这样……呵呵……”
李逢君心里突然美滋滋的,又道:“你也太好说话了,就这么轻易放过那几个小兔崽子。”
“小孩子能懂什么,还不都是大人教的,有些人正巴不得你惹祸呢。”
王落花知道肯定是有些人故意散播,头一个怀疑的便是焦氏。
她又劝解道,“到时倒霉的还不是爹娘,而且就算你打赢了几个小孩,也算不得本事。”
“可是老子心里不痛快。”
“好啦,时辰不早了,翻过山我们才能去镇上,快些走吧!”
王落花拉着李逢君就要走,李逢君也没了脾气。
两个人一路向东,看到路边田野大片大片的金色麦浪,人们弯着腰,挥舞着手里的镰刀,还有小孩跟着大人一起割麦子。
一茬一茬的麦子倒下,整整齐齐的码在事先打好的腰子上,然后再捆结实。
割麦子是件很辛苦的事,去年她和叶儿割了三四天,累的腰都直不起来,就这样,奶还说小孩子哪有腰,她们就是懒得抽筋,找借口想躲懒。
再对比婆婆对她的好,她忽然感觉有些受之有愧。
思虑间,李逢君捣了捣她的胳膊:“你发什么呆呢?”
“哦,没什么。”
很快,二人就走到下脚山,看见三间土坯房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四周围了竹篱笆,一只老母鸡带着几只小鸡在院里桃花树下啄食。
她伸手指了指:“那间屋子是谁住的?”
李逢君面色微微一变:“是我哥嫂的家。”
“哥嫂的家?”王落花心里很是好奇,“为什么哥哥嫂子不和我们住在一起?”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跟那个失踪的姐姐有关,等得了空,我带你去见见我哥哥嫂子,还有我大姐。”
“你还有个大姐?”
“嗯,是我娘找姐姐时在路上偶遇的孤女,那时大姐也只有十一二岁吧,娘可怜她,便将她带了回来。”
“……”
“大姐是个很温柔谦和的女子,待我很好,只是一年前她嫁到了容城,本来我结婚她是一定要回来的,只是她有了身孕,娘说还不到三个月,胎像不稳,不让她回来,就是怕路上有个闪失。”
“原是这样。”
……
五月初夏,正是花草树木繁盛之时。
整座山就像一个巨大的花篮,树木茏葱,鲜花盛开,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