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段重这样极为大胆的想法,萧峥嵘听着可是心惊肉跳。且不说这身后的两千北梁将士根本没有跟着自己作战过,可谓是将不识兵,兵不认主的境地,这可是行军打仗的一大禁忌。而且这茫茫大草原的,若是没有专业的向导,十分容易迷失在其中,数天下来或许连一个匈奴的聚落的找不到,更不用说以战养战了,能够不在草原上饿死便是十分不错了。萧峥嵘看了一眼段重:“师兄,你不要太过于理想化。我看这草原之上你并没有来过,所以对有些情况并不了解,若是没有专门的向导的话,实在是难以抓住匈奴人的踪迹。这匈奴人游牧为生,行踪难以确定,而且各个骁勇好斗,便是妇孺也有三分博弈之力,若不是以大军进行地毯式的碾压,单凭我们这两千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段重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有没有察觉,昨日的战役逃跑了一个最为关键的人物?”
萧峥嵘一愣:“你是说……那个匈奴的骨都侯?”
段重点了点头:“不错!”
萧峥嵘寻思了一阵,忽然眼睛一亮,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极为关键的东西,终于是点了点头,眼睛飘向了大草原的深处,然后紧紧的握住了拳头。
须卜杰现在显得极为狼狈,原本是满载而归的成果顷刻之间变成了损兵折将、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的结局。带出去的三千将士跟着自己讨回来的不足两百之数,这一仗当真是败得一塌糊涂。然而须卜杰自始自终也没有想明白,这北梁的军队反应怎么会如此的迅速,自己即便选了如此隐蔽的路线,依然被发现了。而且对方的状况完全是守株待兔、严阵以待,真是他娘的……邪门。
而自己为了回到大草原,还需要绕开朔方郡,走一个大圈子,再迂回进入草原之中,这一来而去,又是Lang费了无数时间,一路之上提心吊胆生怕再有追兵前来。三千将士的全军覆没,让须卜杰向上爬的希望全部变成了泡影,这三千将士,在自己的部族之中平日里都是放羊游牧的好手,都是几个部族大部分青壮男子,这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自己的部族必然会衰败下去,依照这样的势头下去,自己的几个部族很可能会被别的部族给吞并,即便是骨都侯这个位置,都不一定能坐得住了。弱肉强食,这是匈奴人遵循的生存法则。
所以一想到这些,须卜杰顿时有些心灰意冷,对于此次愚蠢的行动,肠子已经悔青了。不过幸而还留下了一条性命,自己还有两千的勇士,若是养精蓄锐,数年之后依然有重振的可能,从不放弃希望,这也是草原的生存法则之一。
所以须卜杰带着希望和失望,领着残余的一百来将士,回到了自己的部族之中。匈奴的将士,败了就是败了,没有必要遮遮掩掩。所以对于自己的失败,须卜杰直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而部族的人民对于这样的败仗,并没有显示出对自己首领的谴责,相反还极为团结的将矛头指向了北梁。匈奴是一个极具侵略性的民族,当战争失败的时候,所有的仇恨都会直接的转移到敌人的头上。
须卜杰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这数日以来搏命似地狂奔已经消耗干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吃了一大根烤羊腿,喝了一大壶马奶酒,便是连嘴巴也没有抹,直接躺在营帐之中睡了过去,鼾声雷动。在须卜杰严重,此时此刻既然已经回到了家,就再也不必担心安全问题,这是自己的家,北梁人不敢进入大草原,怎么可能会有危险。然而在须卜杰的营帐之外,一道黑影静静的潜伏着,直到听到了营帐中沉沉的鼾声想了起来,这才动了动身子,怀中一道黑影腾空而起,悄无声息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轰隆隆”、“轰隆隆”……一阵阵的马蹄声轰鸣想起,骨都侯须卜杰在睡梦之中都感觉到了大地在颤抖,然而这两天的倦意让他意识有些模糊,在床上翻了个身子,又抿了抿嘴巴,嘴巴里嘟囔了一句“吵什么吵”,便想翻个身子继续睡觉。然而外面出了“轰隆隆”的马蹄声以外,又响起了无数的喊杀声,震耳欲聋,继而是无数的哀嚎惨叫之声。这一下,骨都侯是想睡都睡不着了。
猛地一个翻身爬起身来,正欲出帐查探,却是看见自己的一个亲兵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脸色煞白的道:“将……将军,北梁人……来了!”
“什么!”须卜杰的脸色顿时一变,北梁人来了?自从北梁建国十余年来,向来只有匈奴人向北梁腹地纵深进入,北梁人从来没有踏上过草原一步,难道现在是做梦么?然而须卜杰来不及多想,便看见进来报信的将士一声闷哼,“噗通”一声栽倒在地面之上。须卜杰脸色大变,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便感到身后一道黑影闪过,一把冰凉无比的匕首架在自己的脖颈之上。这是一个很恐怖的事情,因为自己压根就没有看到对方。
同样毫无温度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不想死的话就乖乖的不要动!”
须卜杰自然是不会动的,因为他知道身后的影子可以在一瞬间用无数种手法杀死自己,而既然对方发了话,说明对方暂时还不想杀死自己。须卜杰是草原上的汉子,虽然不惧怕死亡,但是不会去无谓的送死。所以须卜杰尽最大的努力平定了一下心神,颤着声音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依然冰冷的声音说道:“一会自然会有人来跟你说,至于怎么选择,就要看你自己了。”
段重摸了摸鼻子,看着这两千将士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冲入了匈奴人的营帐之中,瞬间草原之上烈火肆起,燃烧了整个天空。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充斥着喊杀声、惨叫声,以及牛羊的哀鸣声。
这一路以来,蒋明辰一直潜伏着跟在须卜杰的身后,同时,萧峥嵘豢养的两只猎鹰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然,这两千骑兵如何能够在茫茫的大草原上找到须卜杰的营寨?
在这次进攻之前,段重已经下了命令,妇孺不杀,投降者不杀,违者斩无赦。北梁边境上的将士们常年以来被匈奴的骑兵骚扰的团团转,心中早就憋了无数怨气,既然不能杀妇孺,那么着匈奴的青壮年男子无疑成了屠杀的对象。
虽然这部落之中还有骨都侯须卜杰的两千勇士,但是在茫茫夜色之中,被乱军从睡梦中惊醒,连衣服都还没有穿好,怎么来得及拿着武器爬上战马作战呢?更何况这两千北梁的将士也不会给你上马的机会。所以骑兵对步兵,自然是单方面的屠杀。
段重看着北梁的将士宣泄着心中的怨愤,微微的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立马身旁的萧峥嵘道:“你说这两军交战,双方的仇恨只会越来越深,一直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冤冤相报,何时是个头啊!”
萧峥嵘也同样是叹了口气:“有战争,就会有仇恨,这是注定的事情。匈奴人在屠杀我北梁人民的时候,又何曾对我们的百姓手软过?如今你下令不杀妇孺,已经是足够仁德的了。”
段重摸着鼻子看着眼见的一片火光,心中有着些许扼腕之意。纵马向前奔行,直接越过了混乱无比的战场,来到这整个营地之中最大的一顶帐篷,也是最为安静的一顶帐篷。
段重跳下了马,而萧峥嵘跟在段重的身后,掀开了帘子走了进去。这帐篷之中和外面显然是两个世界,安静的有些异乎寻常,而这帐篷之中微弱的烛火照耀下,两个人静静在坐在床榻之上,宛如雕塑。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人,和一道影子。
段重静静的走了上前,而那一道影子则是迅速的向后退去,顿时不见了踪影。段重摸着鼻子,极为恭敬的弯腰鞠了一躬:“骨都侯!”
须卜杰有些恐惧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微弱的烛光让自己看不清这个人的面庞,但是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是一个足以让自己整个部族,乃至整个匈奴……颤抖的人。不过这个人既然愿意站在这里跟自己说话,说明他暂时还并不想杀了自己。所以鼓起了匈奴勇士的最后一丝勇气挺起了胸脯:“你……你们,想要什么。”
段重依然是长长的一声叹息:“听,外面是你的族人的惨叫声,当你率领你的三千铁骑进入北梁腹地屠戮百姓的时候,可曾有想过今日的后果?”
须卜杰沉默了良久,抬起头来看着段重:“你站在这里,就是想让我亲眼见证你北梁的部队如何屠戮我的族人,如何毁灭我的部族么?”
段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到这里来,是想跟你做一笔交易,同样,这也是对你族人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