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拾叁 中圈套

“火长,你先去罢,我们稍后就跟上来。”袁纥南被那些牧民缠着根本走不开,他只得转了头,对着花木兰喝了一句,他的眼睛颜色有些深。

花木兰点了点头,扯了扯缰绳,先行朝着那顶毡帐而去,也幸得他们两军开了路,这路上也没几个挡路的。

花木兰越往里就越是觉得奇怪,这一路上慌不择路的人倒是不少,不过基本上都是妇女和孩子,那些柔然的大老爷们儿,大部分都抄着家伙去对抗大部队了。

但是花木兰确实是觉得这人数有问题,如此多的妇女和孩子,想必男人肯定也是很多的,而且柔然在每个部落都应该配有士兵,有的负责安全有的负责站哨,但是这一路走来,除了牧民一个士兵也见不着,武装那么的少,这又是为什么?

花木兰越往里越觉得事情不对劲,越往中间走,确实发现一个人影也没见着了,花木兰忍不住乱想着,总不可能是他们都跑了吧,这就糟了,自己恐怕会落得一个延误战机之罪。

整个柔然王庭空荡荡的,除了外围的那些部落吵吵闹闹之外,中间的主帐简直像是座死城。

花木兰他们下了马,花木兰往前走了几步,却依旧没有发现人,她皱了眉,她总觉得今天的战役像是圈套。jiqu.org 楼兰小说网

她身后的尉迟也发现了事情不太对劲,他下了马,就近撩起了一个帐帘,往里看了看,却是没发现人,他转了身,向花木兰摇了摇头,示意没有人,随后道:“将军,怎么回事?他们是都逃了吗?”

“不知道,进去看看吧。”花木兰摇了摇头,其实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她对于身后那些士兵来说,算得上是老兵,但是却算不上是老人,她也只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女孩子罢了,阅历比起其他人,算是少的了。

现如今是七月份,花木兰撩起了毡帐的帘子,花木兰立即便皱起了眉头,一股热气带着刺鼻气味扑面而来,里面有一股药味,很是浓郁,浓得差些背过气去。

只有花木兰跟尉迟进了帐篷,其他人都在外头待命。

这毡篷应当就是大檀住的了,看着这摆设以及大小,可以说比旁边那些都要好上很多,更别提那明显高高的毡顶了。

因为天气热了起来,但是柔然习惯就是里头铺地毯,瞧着皮质毛色应当是狼皮,本就闷热得可以。

这帐篷本身四周都封着,便是不透风的,更别说里头有什么刺鼻气味了,这更加难闻,里头药味太浓,导致里头空气都不怎么舒服起来,令人窒息。

花木兰突然想到上次北伐,加上今年前夕陛下将盛乐给抢了回来,后来探子道这大檀身子骨弱了下来,这是真的。

她环视了一下这个帐篷,上头垂下来许多丝绸,大约是遮光或者是观赏用的,隐隐约约能瞧见,那前方床榻上有一个人影。

那个人躺在床榻上,不曾动过。柔然床榻比较低,又有兽皮,看起来柔软至极。

花木兰上前,却见他依旧没有动静。

她将那人翻了过来。

这人面容青紫,应当是呼吸不畅闷死的,看着已经死了有好几个时辰了,看这个人的年纪,跟大檀很是相似,体形面容无一不是大檀的模样,堂堂柔然大可汗,怎会如此死在自己帐篷里?花木兰只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是圈套!”

花木兰脑中在快速推算着事实,她想着所有可能性,要么是他们逃命的时候忘记带上大檀了,而大檀身体不好,无人照料,就这么死在自己的地方,另一种可能就是,吴提以父汗为诱饵,唱了一出空城计,引他们上钩,好将他们一网打尽,至于这大檀是如何死的,若是后头那个可能,大约就是被吴提故意害死的。

花木兰灵光一闪的那一瞬间,外头响起了金戈交加的声音。

很不幸的是,这是第二种可能。

花木兰皱紧了眉,侧耳听了听外头,心中有了数,大约是被包围起来了,现在正在攻击外围士兵,声音较远,她叹了口气,转向了尉迟:“你先出去,带着士兵,我稍后出来。”

尉迟墨珏弯了腰,提枪便走:“是。”

花木兰听着外头的声音,眼睛沉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听得外头一个声音在高声呐喊,柔然士兵们听了他的话都开始吆喝起来:“柔然人勇士们,你们看!北魏是一群强盗!他们欺人太甚!我们杀了他们吧!将他们的东西都夺过来!”

“杀!杀!杀!”

花木兰深深吸了一口气,本来想着平静一下,却不想被帐篷里的味道给呛得不停咳嗽。

“……只能这样了。”花木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头撩开了大檀的帘帐,一把扯起了大檀的尸身。

既然吴提用尸体做诱饵,那她便以尸体做盾牌,有何不可?

大檀原本便是高大,比花木兰高出许多,死了之后,身子僵硬,拖行极为不便,更别说死后身体比生前重了许多。

“呼,要是老子能活着回去,老子定要诅咒吴提生儿子没p眼。”花木兰扯得辛苦,啐了一口。

“郁久闾吴提!你且住手!你先瞧瞧我手中是谁?”花木兰扯着大檀的身体出了来,她站在了尉迟墨珏身旁,身体微侧,她看见了,骑在马背上的吴提。

这几年大约过得是不好,吴提瘦了许多,一双眼睛透着精明至极的光,只是花木兰不喜欢他的眼睛。

“父汗?”吴提眯了眼睛,脸上笑意渐渐消失,成为了冷滞的模样,但是稍后,似乎又想到了对策,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吴提生得一副好模样,若非吴提没有打理自己,有了胡楂,倒也是好看的模样。

花木兰整个人就做着大檀的支板,大檀整个人僵硬立在地面,头低垂着。

“将士们!叱奴地何欺人太甚!竟敢挟君!柔然的勇士们!可汗身子本来就不好,怎能让她如此亵渎!”吴提又喊了起来,这次口号似乎完全变了一个样。

花木兰扯了扯嘴皮:“这嘴倒挺厉害。”

花木兰只带了百余人,进了口袋,就宛若鳖,瓮中捉鳖这一次并不是说着玩玩儿的。

天时地利人和她一样都不占,更别说已经进了陷阱,这简直就是送死的差事。

那些士兵似乎也觉得危险,下意识将高位将领围在了中间。

“呼——”花木兰呼吸声很重,和她心思一样重。

吴提则是不慌不忙,他骑在马上,就这么沉沉的,沉沉地看着花木兰,撑着那一具尸体。他知道他的父汗已经死了,如今的花木兰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将军,怎么办?”尉迟墨珏往后靠了靠,他怕吴提看见他说话,嘴巴并没有动,喉咙里模糊地哼哼着。

“往我们来的方向撤。”花木兰手扼着大檀的喉,装作他还活着的样子,头则是缩在尸体后头,轻轻地说着,她只得想着如此了,来的方向或许有援军,若是撕出一个大口子,和援军会合,怕是能活着出去。

“大魏将士们!朝着来的方向跑!我们被包围,唯有那个方向有左右军援军!”尉迟高声喊了起来,他用的是鲜卑语。

鲜卑语是鲜卑人的语言,随后鲜卑人逐渐分裂成各个国家,龙生九子,地方不同的人,说的话也有一些区别,每个国家的语言在历史演变之下越来越不同,相当于方言了。而大魏鲜卑人励志汉化,大部分时候,写汉文,讲汉话,甚至衣服也开始学着汉人,突然冷不丁这么一句,让在场的士兵都懵了半晌。

等士兵们都回味起来这句话的意思,顿时就知道了,怕是尉迟校尉怕吴提这些柔然人听懂。即使他听得懂大魏鲜卑语,也得蒙一会儿意思。

“走!”花木兰扯着大檀尸身退着,扯了尉迟一把。

尉迟墨珏似乎是看出了花木兰的意思,随后点了点头,眼神往后瞟了瞟,示意花木兰先走:“将军,你先走,我断后。”

花木兰扫了后头那些举着枪并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新兵叹了口气,她大声用家乡鲜卑话喊了出来:“新兵先走,老兵断后!”

怀朔的鲜卑话,花木兰差不多都快忘了,此时一说,颇有种辛酸的感觉,她用着家乡话,争取着回乡的机会。

新兵先走,那便是首先得与那些围着的柔然兵所对抗,若是活下来,便能逃走,这也算是一种锻炼的方法吧,花木兰自嘲地想着。

吴提皱了眉,北魏的鲜卑话,他着实是有些听不明白的,因为发音不同,要知道意思得在脑子里过滤一遍。

他扫了一眼西南边的北魏士兵,似乎已经开始蠢蠢欲动,随即也就猜到了花木兰在说什么,他也高声用柔然话道:“进攻!”

“……”花木兰咬了一口银牙。

“他阿母的,老子非入了他不可……”花木兰终于爆了脏话。

她本身就是个女孩子,虽然外表男性化了,骨子里却还是女人,这几年在军队被摧残得紧了,行为举止,甚至是语言都染上了浓浓的男人风。

因为军队中士兵们的话题要么是酒,要么是女人,话题总是离不开这两个,所以花木兰也被带偏了,花木兰火里经常开黄腔,所以花木兰甚至有时候也学会开一些黄腔了,要是在参军之前说这些话,怕是会被袁母给打得半死。

花木兰瞧着吴提并不上当,并且已经开始了进一步的行动,心里骂了许多次吴提的阿母和她怀里的这具尸体很多次,她扫着柔然的军队,他们开始了行动。

他们已经开始缩小了包围圈,外围的士兵已经和柔软的士兵对抗起来了,可以说他们已经把花木兰他们死死的,困在了这里,即使是突破也是需要时间的,但是柔然士兵很多,甚至围了一圈又一圈,很难在短时间内突破,百余士兵根本来不及。

花木兰往南边指了指,她吼了起来,她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快突破,往南边突破,我来殿后!”

尉迟墨珏被吓了一跳,他立马扯住了花木兰,他可是答应过拓跋焘要保护花木兰的,这若是花木兰出了事,他怕是会被扒一层皮,他的绿眼睛刺客颜色似乎是深了起来:“将军不可,若您那么做了那么这将是我们一生耻辱!”

花木兰觉得尉迟墨珏实在是屁话太多,随即也急了,她一把将他甩到了马上,狠狠拍了它屁股一下:“别他娘的废话,上马!快走!”

“!将军!吁——将军!不可啊!”尉迟墨珏发现身下那匹马是花木兰的,那是她经常骑的黑马,最听花木兰的话了,他不停扯着缰绳,喊“吁”也不见它慢下半分。

花木兰目送着尉迟墨珏往南边冲去,暗暗点了点头。

她的马速度很快,柔然人根本没有时间做反应,只能让开,当然,还有一种情况是柔然人并不怕马儿的撞击,直接上前,将尉迟斩于马下。

当然,后面那个结果并无可能,若是被撞到怕是起都起不来了。

她要的,就是尉迟墨珏出去,活下去,传消息回去。

当然,尉迟墨珏冲出了柔然包围圈,若是她麾下这些士兵们够聪明,就能跟着那匹马一起冲出去,当然,最多出去十几个,柔然人也不是吃素的,若是有人逃出去了,怕是会更加严苛地对待没有逃出去的士兵们。

吴提也瞧见了那里的动静,也看见了许多大魏士兵趁着空档跑了出去。

“别追!就专心对这里的大魏军队!看见没有!那是花木兰!杀了他!赏牛羊千头!升达干!”吴提眯起了眼睛,他觉得趁此机会一定要杀了这个男人,这个给他带来过无数次屈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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