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霄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是个品学兼优，天真活泼的好孩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之后的生活把自己煎熬成了这个样子。
是的，虽然没有这部分的记忆，但他很确定自己是个成年人。
饱受现实摧残的成年人，心就像照不到阳光的月岩一样冰冷。
要不然怎么解释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
难道跟人家说我是宫崎英高的死忠粉，从魂游戏中领悟了修脚武学的真谛？
扯蛋吧……
好消息是自己并没有穿越到什么奇奇怪怪，不可名状的世界。
坏消息不是没有系统，而是这个时间节点让自己感到困惑。
他躺在板凳下面，看到一群身穿也许是保安制服的男人手里拿着铁锹和狼牙棒冲进食堂，然后自己被人从板凳堆里挖出来，七手八脚地抬着一路送进医务室。
医务室很简陋，护士很漂亮。
是一名二十多岁的短发年轻女性，脸上蒙着医用口罩，头上戴着赫红色的格子方巾，双眼皮的大眼睛很好看。
但这穿着打扮是哪门子的护士？
只见她动作熟练地把了把脉，就转身对站在门口略微有些秃顶的中年男子小声说道：“脉象平稳，我看身上也没有外伤，应该只是受到一点惊吓，没什么大问题。”
一直紧绷着脸的中年男子顿时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道：“还好还好，这大半夜给我吓出一身冷汗。小刘你就在这里看着他，我去找其他教工清点一下学生名册，你说咱们这里怎么能混进来一只食尸鬼呢？”
小刘护士道：“我早跟您说过，晚上灯就应该开着，别省那点电费。”
“这跟点不点灯有嘛关系！明明是他们送过来的那批罐头不干净！”
中年男子忍不住争辩道：“我就说这好事儿怎么能落咱们头上，还没过保质期的罐头就给咱们送来？你等我现在就打电话给那小子，让他现在就给我滚过来！”
“都这么晚了，霍长官他……”
“你不用心疼他，学校里最好别少人，少一个人我跟他没完！”
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转身开门走了。
食尸鬼？
王云霄在心里默默思考。
哪个版本的食尸鬼？没听说过有舌头能伸这么长的，你要说舔食者还差不多。
从刚才两人对话的语气来判断，这种怪物在这个世界上似乎并不罕见。
好危险啊。
他在床上装睡，刘护士也没有离开，坐在旁边拿起一本书，就着昏暗的灯光开始阅读。
王云霄偷瞄了一眼封面上的书名。
《金牌家庭医生护理手册7——解决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十二种省钱小妙招》
看书名就知道特别有助于睡眠。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左右，窗外响起了汽车引擎的声音，刘护士放下书出门。
王云霄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溜到窗台边，掀开窗帘偷偷向外望去。
那是一辆非常有年代感的军用卡车，基本上只能在记忆中的抗日神剧里才有缘得见。
从卡车上跳下来的士兵身上穿着的灰色军装也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款式，携带的步枪看起来有点像是中正式，因为距离太远，王云霄也不敢确定。
但无论是中正式还是李恩菲尔德，都不会在后腰加装一个额外的弹药包，用导管连接到枪膛。
听到刘护士的脚步声接近门口，他赶紧回到病床上继续装睡。
既然有正规军队接管，那就说明不会再有危险，于是他放下警惕，真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早上五点四十分，王云霄被刘护士出门打水洗漱的声音惊醒。没过一会儿，他就听到外面有人小声问道“那小子醒了吗？赶紧把他叫起来，我要问他点事儿。”
“这孩子昨天受到不小的惊吓，应该保持卧床休息……”
这是刘护士的声音。
“半大小子哪有那么矫情，赶紧把他叫起来，等一会儿校长过来又要训我了。”
“那你不能吓唬他。”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从来不吓唬小孩。”
刘护士走进屋里，轻轻推了王云霄两下，王云霄顺势睁开眼睛，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吗？”
刘护士捏着王云霄的手腕测了测脉搏，看他摇头，便小声说道：“昨天晚上你还记得发生过什么事吗？等会儿霍长官要找你做个笔录，你不用害怕他，有什么说什么。”
王云霄简单地回答：“喔，知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过去是什么性格，但受过惊吓的小孩子就算性情大变也不足为奇，他只需要装傻就行。
一名身穿灰色军装的青年推门进来，与刘护士擦肩而过，对着刘护士勉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再转回头来的时候就板起了脸。
他身材魁梧，龙行虎步，太阳穴饱满，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眉宇之间更是隐隐透出几分杀气，应该是上过战场，手上沾过血的老兵。
反手关好门，抽了一把椅子坐在床前。青年军官拿起手中的档案，冷声问道：“你叫王云霄？”
王云霄点了点头。
“你小子挺牛逼啊，一个人就能牵制住一只食尸鬼，自己还没受什么伤？”
这话有点硬，王云霄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我也不知道……”
“没事，别紧张，我是夸你呢。”
青年军官摆摆手，脸上冷酷的表情迅速崩裂，翘起二郎腿笑道：“我看你档案上记录的，你父亲是海航的机修师？我退伍以前也是海军，跟你爸应该是战友。我叫霍青阳，你叫我霍叔叔就行。”
王云霄想了想，试探着小声说道：“我们平时都管刘护士叫小刘姐姐。”
这是他昨天被送过来的时候，听油条在旁边小声喊的。
“那叫我一声哥就行了，都一样！”
霍青阳瞬间改口，反手将文件扔到一边，抱起手笑道：“其实我也是从这里毕业的，你喊我学长也没什么问题，都是大老爷们儿，哪有那么多讲究。你跟我说说，昨天是怎么回事？”
王云霄早就已经打好了腹稿，便一五一十地将昨晚的经历讲述出来，只不过技术性地略过了自己捅了怪物三刀的事实，只是说自己一直在食堂里和怪物兜圈子，一直坚持到灯亮才精疲力尽昏了过去。
霍青阳耐心地听他讲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最近做过噩梦吗？”
王云霄茫然地摇了摇头，以前做没做他上哪儿知道去，反正昨天晚上睡得很踏实。
“行，心理素质不错。”
霍青阳嘬着牙花子犹豫了半晌，压低声音说道：“我看你小子很有潜力，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哥做点事。”
王云霄赶紧道：“哥你说！”
只要不是借我项上人头一用，别的事都好商量。
“昨天晚上学校里丢了个人，要按你的说法，你亲眼看见那怪物在啃人肉，那估计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霍青阳沉声说道：“鬼不是从外面进来的，那批罐头没有问题，我亲自检查过。我觉得那个招鬼的人肯定藏在学校里，我想让你帮我查一查。”
王云霄心说您这推理我不敢苟同，什么叫做罐头没问题，鬼就不是从外面来的啊？感情这学校平时就与世隔绝，跟外界没有任何交流么？
然后他就看见霍青阳从兜里掏出一块银元。
“我在外面也很忙啊，不可能一直盯着学校这边，但是校长那个人你知道的，老古板么……这一亩三分地的事在他眼里比天都大。你帮我盯着点，过两天我再来，到时候有什么情况你直接向我汇报。”
霍青阳将银元塞到王云霄手里，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胸襟要开阔，目光要长远，别拿午餐肉当正菜，出去自己买点好吃的。要是真能查出什么线索，哥亏待不了你。”
我年纪还这么小，你就用这种阴险招数来腐蚀我稚嫩的心灵？
王云霄将银元捏在手里，正色问道：“哥，你让我从哪儿开始查？”
“这儿！”
霍青阳手指着脚下说道：“招鬼的人如果没有经验，很容易遭受反噬。这两天你就帮我盯着医务室，看有谁来找刘护士看病，或者偷偷摸摸溜进来拿药。不用你动手，只要记住是谁就行了。如果遇到危险，你等我过来，或者给我打电话。”
王云霄恍然大悟：“那要是有人故意纠缠刘护士，没话找话，故意装病，送小礼物什么的，我也都记下来？”
“你小子就是机灵，懂事！”
霍青阳竖起大拇指称赞道：“不愧是咱海军的种，你放心吧，等你以后长大跟哥混，哥亏待不了你！”
我可真是太懂了，就你们俩刚才进出门那一瞬间，眼神都拉丝了，我有什么不懂的。
王云霄并没有试图去讨要霍青阳手中的身份档案，尽管那对于自己来说非常重要，但他无法确定这是不是霍青阳对自己的一次试探。
虽然这个青年军官表面上看起来豪爽而又好色，可这说不定只是他外表的伪装。
王云霄摸不清他的深浅。
当然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只要档案还留在学校里，自己早晚都有机会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