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卿有意要晾霍隐,看向沈星湛,主动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沈老师应该是比我小两届的学弟。”
宋思卿与陆苒同届,但比陆苒要大一岁,两人同寝室不同专业。
沈星湛知道宋思卿是陆苒的朋友,他曾许多次见到陆苒与她同时出现,后来,两人也一起出席各大场合,在陆苒手下,宋思卿荣获金兰金鼎两个最佳女主角的奖项,陆苒的名字也因此被其他人发觉,直到三年前,宋思卿突然半退隐状态出国,和陆苒解除合约。
之后,陆苒才开始带twenty男团组合。
而宋思卿见到沈星湛后,关于他的回忆也涌入脑海。
代表那届新生发言的男生,让和陆苒翘课去看开学典礼的她印象深刻。
“你在海戏的老师,是王沛西教授,对吧?”
沈星湛微微颔首:“对,王教授是我们表演系的老师。”
“我也是!你可是我的直系师弟,应该最了解表演系的苦,”宋思卿顿时找到了诉苦的对象,“老王简直是魔鬼,他的课每次都要记笔记,还要抽查,最夸张的是他要求课堂笔记每节课要满一千字,如果不够一千字就课后自己整理出一千字。”
霍隐插嘴:“为什么我不认识王教授?”
宋思卿哼了一声:“上表演进修班的插班生当然和我们不一样。”jiqu.org 楼兰小说网
沈星湛礼貌的回应:“是啊,王教授的课,我们下面都是叫苦声,回去之后写的手都酸。”
昙希在旁边浅笑着听他们讲话,唇角情不自禁的上扬,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从前,宋思卿与霍隐生气,自己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得说服两人第二天携手出席某场合的时候。
提起抄作业,宋思卿的下一句话脱口而出:“还好我们家陆苒——”
话语戛然而止。
一瞬间,几人同时陷入沉默。
沈星湛在听见那个名字之后,墨色的眼瞳,划过一丝钝痛。
陆苒......
这两个字,仿佛巨锤击打宋思卿的心脏,她张了张口,眼睛一下子红了。
她本来就喝了些酒,醉意朦胧,现在眨了两下眼睛,一串泪珠就滚落下来。
“对不起,希希,沈师弟,我们改日再聚,失陪了。”
她嘴唇颤动,匆匆的道别,没有再去看他人,就转身摇摇晃晃的走出宴会。
霍隐深深的看了一眼昙希,也追了出去。
十二月底,正处在冬天,燕京的天很冷,尤其是现在正是深夜。
宋思卿刚踏出宴会的门,冷风便扑面而来,她打了个哆嗦,随即,肩头多了一件带着温热体温的大衣。
霍隐看着泣不成声的她,沉声道:“穿上,冷。”
宋思卿眼中的泪水越发汹涌,很快就泪流满面,她咬了咬牙,把霍隐的衣服甩到地上,并不领情:“你走开,我不用你管。”
霍隐的心脏抽痛,捡起衣服想要再一次为她披上的时候,宋思卿便剧烈的挣扎起来。
“霍隐你放开我,你给我滚啊,你是我的什么人啊你来管我。”她低吼道,鼻尖冻得通红,却仿佛感受不到寒冷。
“卿儿......对不起,对不起。”霍隐的嗓音无比沙哑。
寒风吹拂,宋思卿清丽的面容却没有丝毫变化,她抬起头,双眼猩红的盯着霍隐:“现在你来管我了,那你怎么就不能管好......帮我看好苒苒呢?”
“为什么不看好陆苒......”
“为什么给她安排那么多工作?”
“为什么.....”
“明明说好了,我三年后回来,她会继续做我的经纪人,为什么......会出这种事。”
宋思卿的声音越老越低,到最后,整个人都哭的弓住了身子,像是一只煮熟的虾米。
她抹了一把眼泪,头都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霍隐攥紧了拳头,眼眶酸了酸。
“对不起,都怪我,卿儿,都是我的错,陆苒,也是我的朋友啊。”他上前用力的将宋思卿拥入怀中,心痛的说。
宋思卿的眼泪顺着脸颊收不住的滚落,她把脑袋埋进霍隐的胸口,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她的声音越发沉闷悲痛:“不,不怪你,怪我啊。”
“当初,我明明答应了苒苒,要和她一起,要她做我一辈子的经纪人,成为她的骄傲,可是我却出国了,如果我没有出国,她就不会带其他艺人,也不会大晚上还开车跑......”
霍隐紧紧地抱着怀里柔软温热的身躯,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话,自从陆苒走后,宋思卿已经说过了无数次,也自责了无数次,而每一次,他都只能默默地与她一起陷入自责。
宋思卿怨他,更怨自己。
有时候,霍隐也不敢相信,那个生着一张娃娃脸,却永远雷厉风行,带着冷静笑容的陆苒就那么死了。
陆苒,不止陪伴宋思卿度过漫长的岁月,在他年少叛逆,脱离霍家,决心走进娱乐圈的时候,也是她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保护着他和宋思卿两个人。
她比他们都要小,明明,她才是那个应该被他们保护的小妹妹。
陆苒和霍家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妹妹秦月不一样,他对霍家的一切都感到厌倦和束缚,秦月,同样是那片迷雾里的一团灰色,而陆苒还有卿儿,是将他拉出迷雾的一只手。
她说,她从小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感受过太多父母的疼爱,宋思卿和自己,就像是她的哥哥姐姐。
然而,他这个当哥哥的,却像个傻子一样,心安理得的把妹妹当员工压榨。
他还没来得及对陆苒说一声谢谢,没来得及求她做自己追回宋思卿的僚机,没来得及和她携手开创一个娱乐帝国......
斯人已逝,
徒留遗憾。
“是我没当好一个哥哥......只是,卿儿,我们的日子应该向前看,我会替陆苒好好保护你的,我不能再失去你了,陆苒她,也不想看着你为她这么伤心啊。”霍隐在宋思卿的耳边轻声说道。
宋思卿擦干了眼泪,直视着他,说:“我现在只想完成我和陆苒共同的梦想。”
“你已经是影后了。”
“还不够,我会继续努力的,”宋思卿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眼神一寸寸变冷,“我会在舞台上演到我老死那天,我一辈子,都不会退出娱乐圈......所以,就如今天那位昙小姐说的,你先管好你们霍家的事吧。”
霍隐的眸子沉了下去。
霍老夫人和自己的母亲,绝不会让任何一个明星进入霍家的大门,而现在的自己,虽然是个少东家,但还没有掌握整个霍家。
“卿儿,我会帮你,”霍隐定了定神,一字一顿的承诺,“我不会让秦月接手新唐,你和新唐签的可是二十年的经纪约,现在你刚回国,许多东西还得重新熟悉,陆苒不在了,我还在,亲自捧红你。”
宋思卿睁着杏眼,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划过嘲讽,红唇轻轻上扬了起来:“你帮我啊。”
“当然。”霍隐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谢谢你了......”
她说完,便揪住霍隐的衣领,红唇迎了上去:“我是不是得这么报答你啊。”
霍隐缩了缩瞳孔,头一歪躲了过去,一个不甚明显的绯红唇印便落在他白色内衬上。
“你这么想?”霍隐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女人,凤眸幽深莫测,眼底灼烧着冰冷的雪色。
宋思卿苦笑了一声,眼中的嘲讽更盛:“不然呢,霍隐,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霍隐的喉咙一阵发干,他幽深的凤眸中燃起炙热火焰,伸手捧起宋思卿的后脑勺,用着比刚刚更重的力道,狠狠吻了上去。
“我捧红你......”
“与你做什么无关。”
“但我不介意现在收一点利息。”
低沉磁性的嗓音微喘,断断续续的说道。
宋思卿白如凝脂的面颊,滑过一道晶莹的泪水:“呵......”
漆黑的夜幕上没有一颗星子,乌云遮挡着一切,只剩下黯淡的灯光下,一对相拥的影子。
那么近,
又那么远。
晚宴上,沈星湛因为陆苒两个字,短暂的失神了几秒。
他最近很少能主动想起陆苒,可是,并不是那两个字已经渐渐变淡,而是她一笔一划刻在包裹他心脏的肋骨上,让他的每一下呼吸,都带起疼意。
不是忘记了,
而是习惯了。
昙希望着宋思卿匆匆离开的背影,细微的叹了口气。
沈星湛听见了她的语气,忽然问道:“昙希,你认识陆苒?”
他还记得她在陆苒墓碑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她用陆苒来激自己,逼自己振作起来。
昙希眯起眸子,轻轻地喝了一口加了冰块的香槟。
“陆经纪人那么年轻貌美英年早逝鼎鼎大名能力超群的业内金牌经纪人,作为她的同行,我怎么会不认识呢......而且沈星湛你忘了吗,我查过你,知道陆苒是你的学姐,最重要的是,你,是我从陆苒手里抢过来的。”
沈星湛漆黑的眸子闪了闪,静默的说:“你抢了我,同时,她也放弃了我。”
三年前,的确是昙希横插一脚,让他没有签新唐,但同时,陆苒也没有为他争取,哪怕是一线希望。
昙希一字一句的说:“我再也不会放弃你了。”
从老天爷将重生的机会给她之后,从她在病房里,看见红着眼睛的沈星湛以后,他就是她最大的梦想。
沈星湛笑笑,嗯了一声:“那我肯定能给你赚很多钱。”
昙希:“提钱多伤感情呀。”
“.....我莫得感情。”
由于没有昙希预料中的舞会,也没有狗仔媒体,所以,宴会成了昙希逍遥自在的场所。
曾兰去而复返,说要昙希今晚回昙家,昙希满口答应,虽然自己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星湛拿过她手里的酒杯:“你喝得太多了。”
“有吗?可是......我是千杯不倒的啊,”昙希掰着自己的手指,一杯一杯的开始计算,“我才喝了,一杯两杯,三杯......放心,我是不会醉的。”
陆苒是不会醉的,步入社会后无数次觥筹交错的酒桌文化,成功让她从小时候的一杯倒,锻炼成为千杯不醉的酒神,遇见什么杀青宴招商宴,她都能替宋思卿挡下许多酒,并且,脸都不红一下。
但是,
昙希会。
她不但会醉,
还会上头。
“酒量很好?”沈星湛把她杯中的酒倒掉,见她还要拿,直接拿起那瓶香槟,尽数倒进了自己的酒杯里,然后一饮而尽,“昙小姐看起来,可不像是能千杯不倒的。”
昙希的脸已经红透,恨不得冒起徐徐热气,笑着看他:“你怎么不说,我看着还特别可爱呢......”
沈星湛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这种错误的认知。
他并不嗜酒,更很少饮酒,替昙希喝了一杯就感觉浑身热了一些,于是把她周围的酒都撤远了一些。
昙希语无伦次的自言自语:“我以前替他们挡酒的时候......一杯?一杯白酒都没事好吗,还好你不争气.....”
沈星湛皱眉,不知道昙希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但还是耐心的问:“我哪里不争气了?”
“你现在一个商务都没有,完全不需要我去帮你喝酒......嘿嘿,”昙希笑眯眯的说道,一只手伸到沈星湛的脸上,轻轻摸着,“沈星湛,你皮肤和以前一样好.....为什么你皮肤这么好啊,从小到大都比我好,你不是男生吗。”
她的意识有些模糊,眼前俊美清隽的男人出现了两重影子,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十八岁的沈星湛。
空旷安静的自习室,她假装一本正经的背着书,余光早已看见了那个白衣的少年悄悄靠近,所以在他跑到自己耳边大声喊学姐的时候,她只会弯一弯唇,不屑的说:“沈星湛,你怎么这么吵?”
那双清冽分明的眸子里,她看见了唯一的自己。
他笑着说:“我多说话,学姐你不用说话也就不会尴尬了啊。”
从前的沈星湛,多么爱笑啊。
昙希的手触及到了男人浓密纤长的睫毛,低声细语。
“沈星湛,我现在这么多话,你会不会觉得我吵啊。”
以前话多的是沈星湛,现在,话多的是她。
沈星湛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听见了前半句,眸子深了几分,扒拉掉她乱摸的手,声音蓦的低沉了几分:“昙希,你还为谁喝过酒?”
昙希笑着看他,眼神明亮,眼底却泛着莹莹水光,笑而不语。
“罗彬吗?”
昙希听到这个名字,干呕了一声。
沈星湛:......
“赵泽明吗?”
昙希眼前一亮,大脑自动开始搜索这个名字的一切信息,皮笑肉不笑:“赵泽明现在被富婆包养了富婆六十多有房还有车,据说他马上就要退出娱乐圈结婚了,哈哈哈哈。”
沈星湛:......
这她都知道?
沈星湛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神渐渐柔和。
她是昙家大小姐,在自己之前虽然也带艺人,但从来没有为那些人尽心尽力,怎么会有谁敢让昙家大小姐替自己挡酒,也不知道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就在他以为什么也问不出来的时候,昙希忽然低声呢喃:“谁能给尧尧挡酒......”
宋斯尧是体质不能沾一滴酒,现在他在乐颂,也不知道方霖对他怎么样。
沈星湛瞳孔一颤,在昙希之前带过的四名男艺人里搜寻这个发音,无果后,缓缓问道:“谁是瑶瑶?”
听名字,是个女生。
昙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站起身,红唇曳出弧度:“晚安,沈星湛。”
她目光如炬般盯着他,笑容越发蛊惑动人:“你脸红了。”
沈星湛眉头紧皱,别开目光,绷着脸否认:“没有。”
“那,”昙希拿起空空如也的酒杯,碰了碰沈星湛的杯沿,发出清脆声响,“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沈星湛平静的陈述:“我们没有友谊。”
“呜呜呜,你也太心狠了吧。”昙希愤怒的控诉,她的脸本来就白皙如玉,现在染上一层浅浅的酡红,剔透清澈的眼眸闪着水色,好像一恍神,便会落下一串眼泪。
晚宴的灯光明亮,在她的眼底折射着各色光泽,沈星湛凝视着他,漆黑的眼底翻涌着复杂。
她的确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