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不归站在客栈的屋顶之上,背着流星剑匣,抬起头,望着在云层中来回穿梭的明月,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想发泄却不知该如何发泄。
“明月啊!我本就是无父无母的可怜之人!你为何还要这般折磨我?我不想惹祸,但是却惹下了滔天大祸!我敢于承担!我也不怕牺牲自己的性命去弥补!可你为何偏偏非要让在这一路上一直陪伴着我的人,关心着我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开我?先是媚儿,如今又是刁女!虽然刁女还活着,但是她却忘记了我…忘记了我…为什么?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或许是叶不归低落痛苦的心情,影响了天空中的月亮,那云层突然变得稀薄,原本苍白的月色,在边缘部位,突然渐渐镀上了一层暗红之色,而那层暗红之色,还正在慢慢向着中心侵蚀。
“因为你太渺小,不够强大,不够去保护那些对你重要的人!”
一个莫名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入了叶不归的耳畔。
叶不归一个愣神,四顾张望,问道:“你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我就是你的内心啊!难道你从来没有认为过自己渺小吗?你从小在剑灵仙岛长大,你的所有师公师兄师弟们,没有一个人正眼瞧你!你离开剑灵仙岛惹下大祸,所有的人都来指责于你!你终于找到了和你相同命运,而且真心真意待你之人,却因为你的渺小,不足以保护她,而永远地失去了她!现在你又连一个黄沙怪都对付不了,导致你心中喜欢之人失去了记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就是个废材,什么也做不了!你比起你爹娘来,差得远了!就你这个样子,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又如何去为自己的爹娘报仇呢?”
叶不归越听心中越是慌乱,他慢慢地低下头,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他哽咽着说道:“可是…我正在不断地努力啊!起码剑墨师公是信任我的!楚叔叔也是信任我的!他还把嫡传法宝流星剑匣传给了我!收我做他的关门弟子!还有…还有,我还有朋友!像孟乘风,姜焕,北冰雪原的长孙无名,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那个声音又说道:“朋友?孟乘风是未来剑灵仙岛的掌门继承人!姜焕道行不浅,城府极深,是未来神兽圣教的栋梁!长孙无名是名门望族之后,而你呢?你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你拿什么来与他们做朋友?真正的强者是不需要朋友的,而楚惊风和剑墨道人对你的信任,是来自于同情和他们对你的可怜!”
叶不归哽咽着说道:“可怜?”
那个声音说道:“是啊!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怜吗?你像是一个小丑儿一般地活在众人面前!除了骄傲自大和到处惹祸之外,你什么都不是!你心中所爱之人,就算不失去记忆,她离开你也是早晚的事,因为她会慢慢地发现你的渺小和可怜!”
叶不归的情绪失落到极点,他把自己的头压得很低很低,这些话,每一字每一句都无疑戳中了他的内心,他任自己的眼泪布满自己的脸颊,他想起了自己儿时在剑灵仙岛不被重视的样子,想起了躲在树林后面偷看其他弟子练剑,想起了胡媚儿因为自己而丧命,想起了自己没有见过面的爹娘,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他哭着说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我独自承担这么多?我到底要怎么做?”
那个声音低沉地说道:“你需要力量!一种强大的力量!拥有了这种力量,你就会拥有一切,而我,则恰恰可以赐予你这种力量!”
叶不归似乎有一种不祥而又熟悉的感觉,他问道:“你…你是…”
那个声音说道:“不要问我是谁!我和你是融为一体的,也可以说我是你隐藏在心底的声音!我因为你心中所想而生!从你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渺小,第一次在绝望中渴求力量之时,我便存在了!来吧!可怜的孩子,不要被那些虚伪的正义所束缚,扔掉你背后的流星剑匣,散去你体内的星辰之脉!那些都是楚惊风丢给你的同情和可怜!丢掉它们!我会重新赐予你真正的力量!”
叶不归仿佛着了魔一般,他面无表情地顺着那个声音的指引慢慢地伸出两手摸向自己背后的流星剑匣,慢慢将它从自己的背后摘下。
这时,天空中原本刚刚在边缘部位被镀上一层血红色的月牙渐渐地开始向整体扩散,周边的乌云也开始不停地翻滚,变得躁动不安。
突然,一声锐利的鹰叫,从天空中掠过,紧接着,一名身穿黑色劲衣,肩披红色披风的蓝发少年,与一名身穿火红色贴身衣裙,同样是一头蓝色秀发的美丽少女,从一只苍鹰的背上凌空落下,正好落身在客栈的屋顶之上。
此时的叶不归的周身上下正在被一层猩红色的光泽缓缓笼罩,那层光泽仿似妖怪的手爪从叶不归的脚底生出,一点一点地爬满他的全身,渐渐地与他的身体相互融合,而叶不归的双眼却显得十分空洞,就如同被某种力量摄去了灵魂一般,他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双眼之中却是杀气腾腾,他的双手慢慢将背在身后的流星剑匣摘下,似乎要将其慢慢丢向远方。
“喂!小子!”
姜焕看着叶不归神色,以及他周身上下的奇异变化,似乎察觉出来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他皱着眉头,连忙走上前去,伸手拍了一下叶不归的肩膀,然而当他的手掌刚刚触及到叶不归的肩膀之时,便如同触电一般,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反弹了回来。
“这…”
姜焕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中,正对着叶不归慢慢变成红色的月牙,又低头看了看叶不归的样子,疑声说道:“这…难道是…”
站在姜焕旁边的阿修罗皱着眉头说道:“嗯…是一种来自于天外的力量,和小叶子身后背着的大盒子一样!这两种力量都不属于三界之内!一种很清澈,很善良,另一种很残忍,很邪恶!”
姜焕说道:“我知道!那是传说中的月牙精魂的力量!在大禹皇城时我便见过!阿修罗!要怎么样才能阻止他!”
阿修罗摇了摇头,说道:“以焕焕公子现在的力量,恐怕不行!阿修怕倒是可以用往生之箭阻止他!可是那样就是杀了小叶子!唉!真是头疼!”
眼见着,叶不归就要将手中的流星剑匣脱手而出,姜焕连忙运起一道灵脉,抓住叶不归的手臂,试图将他唤醒。
“小子!你醒醒!”可是,姜焕的手再次被一道红光反射了回来,幸亏他早有准备,连忙再次运起一道灵脉护住心脉,才稳住身形,不被那股力量弹飞,接着,姜焕仍不放弃,继续抓住叶不归的手臂,并不断地运转灵脉,想要与叶不归体内的那股红色的力量对抗,可是他又没能坚持多久,便被那股相反的力量震得向后倒退两步。
“小子!叶不归,你快醒醒…不要放弃自己!不要让我真的瞧不起你!你不是向我炫耀过,说你要像你爹一样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伏魔剑侠吗?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自甘堕落!你根本就不配做叶冲天叶大侠的后人!”
叶不归感觉自己的神识,在一片暗无天日的混沌中静坐。
那天上只有一弯血色的月牙,在与他相互照应,那月牙将一道血色的光芒,正在一点一点地笼罩在他的身上。
黑暗之中,他便成为了黑暗唯一的主宰,因为只有他是有颜色的,那颜色,是血红之色。
黑暗之中,只有他散发出生命的气息,而那气息,是一种浓烈煞气,在逐渐吞噬黑暗。
突然,一个人的名字,犹如一道犀利的闪电,穿透无边黑暗,拨开猩红的煞气,将一束清澈的光芒,照在叶不归的身上。
那个名字,正是他此生最为崇拜之人,那三个字,也成为了他活下去的信仰和人生的方向,更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骄傲。叶、冲、天!
姜焕所说出其他的话,他完全听不见,混沌之中,只有这个名字,打破了黑暗,刺入了他的内心,叶冲天的后人,是他最为光荣的铭刻。
那个身影,是那样的高大,伟岸,纵横三界,剑荡群魔,睥睨天下,到处都是他的传说。
“是啊!我不是众人眼中的跳梁小丑儿!我是伏魔剑侠叶冲天的后人!我不是可怜的小鬼!我是叶不归!”
“啊…”一声痛苦的长啸,叶不归的神识在黑暗的混沌之中清醒过来。
“不要听姜焕的话!他在欺骗你!快…你就差一点!只要将你手中的流星剑匣扔掉,散去楚惊风对你的施舍,你就可以得到更多!”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似乎很兴奋,很紧张,也很激动,迫不及待地对叶不归说着。
这边,姜焕已经无法靠近叶不归的身边,他能感应到自己的话,对叶不归起了作用,但此刻的他,只能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叶不归自言自语。
“姜焕是我的朋友!楚叔叔给予我的是信任!剑墨师公是我的亲人!我不是孤单的一个人!就算我一无所有,我还是叶冲天的后人!我…我不要听你的话!从现在开始,我要你滚出我的身体!”
叶不归空洞的眼神,开始慢慢恢复鲜活的色彩,那是一种倔强不屈的坚毅,能带给人无限的希望,接着,他将马上就要扔向远处的流星剑匣,再次背回自己的后背,同时双手合十,在胸前握了几个剑印,一道银色的光泽从流星剑匣中涌出,慢慢环绕在他的身躯,将之前爬满了他全身的那些血色光泽,如同流水一般,瞬间冲刷而去。
天空中,乌云散去,月色再次恢复成原来的颜色,安静地挂在大漠上空。
“小子!”姜焕叫道。
叶不归慢慢转过身,看着正站在他背后的姜焕,说道:“小子!谢谢你!”
姜焕微笑了一下,说道:“不必谢我!如果你心中没有正义,没有任何人能帮得了你!”
叶不归笑了笑,说道:“你知道那个东西寄生在我的血液之中,为什么不在我堕落之前杀了我?”
姜焕淡然地说道:“你不说我是你的朋友吗?所以,作为朋友,我相信你!”
叶不归沉默了一下,深深地点了点头,接着,他又抬起头,看着高高悬挂在大漠上空的月色,信心满满地说道:“放心吧!我叶不归一定会像我爹一样,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侠,然后名扬天下!千古留名!让剑灵仙岛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人看看!我不是一个百无一用,只会闯祸的废材!”
阿修罗看着叶不归的样子,也笑着说道:“嗯!阿修也相信小叶子!”
姜焕说道:“对了!我正要与你说一件事!”
叶不归转过头,看着姜焕一脸郑重的表情,问道:“什么事情?”
姜焕说道:“我怀疑那个胡有德有问题!”
叶不归说道:“哦?你说说!”
姜焕说道:“阿修罗对特殊生命和神秘力量的感知能力要远远超于超人!她说的话不会有错,而且我之前按照胡有德所描述的方向一路查探,虽然看到了一匹白马的尸体,但是那匹马的血液还有温度,看样子是刚死去不久!”
叶不归想了想,说道:“你是说…有人在为他圆谎?”
姜焕说道:“虽然我们还不能准确地判断这个胡有德的身份和他此行的目的,但是我们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是有备而来!”
叶不归说道:“其实我一开始也对他有些怀疑,只是最近我没有其他的心情,也就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看来我们还真要小心了!”
姜焕说道:“我们且不要太过声张,反而还可以将计就计,看看他到底是何目的!这里是西域沙漠,不同于南疆火山!一旦他亮出身份,我姜焕便让他葬身在这片大漠之中!”
姜焕说话时不动声色,他环抱着肩膀,默默地凝视着月光下的大漠,无形中便散发出一种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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