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艾尔把两个机械人带到司辰面前,很自觉地离去。

尽管长相一模一样,但司辰完全不觉得,这两人和原本的身体有什么关系。

他甚至觉得这一幕令人背脊发凉。

大概因为季楚尧对他一直都有求必应。

虽然之前的情况足够诡异,司辰也习惯以最坏的可能做打算,但他其实存了一点微弱的幻想,比如季楚尧还有办法。

人在面对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困难,难免会想要求助。

这个念头非常软弱,司辰不允许自己细想。但他的确是有所期待的。

司辰深吸一口气:“你们在门外守着。”

“好的,主人。”

一大一小两台智械人给出回应,十分听话地守在门口。

司辰的手握住门把手,看着这两个背影,沉默片刻,关上房门。

可能是因为心累,也可能是长生渊的状态影响到了他,司辰觉得自己现在很困,困得能贴着墙睡着。

只是在陌生的环境里,司辰一向很难入睡。

他躺在床上,闭上眼,想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但内心不安到了极点,心里是抑制不住的烦躁。

心悸,胸闷,眼花,喘不过气。

司辰握住自己的掌心,摸到了一手心的冷汗。

他明白,自己大概是犯病了。

除了从小身体不好,司辰在自己历年的体检单上,还留下过“焦虑性神经症”这样的精神病病历。

所以,当初他才会在心灵之家的病历本上,写下自己的姓名。

随着年龄增长,惊恐发作的频率越来越低,上大学后更是一次也没有,司辰都快忘了这种感觉。

他起身,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

房间里有没有监控?

会不会有人正在注视着他?

夜里睡着后,门外的智械人会不会闯进来?

沈雁行为什么要在机械义眼里装定位器?

东方长夜为什么能叫出他的名字?

白裙子为什么会留在他身边?

季楚尧为什么要照顾他?

司辰搬来沙发,抵在了房间门口。

这挡不住任何人,但起码在开门时,会发出一点响动。

用沙发抵住门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他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然而,更令司辰惊恐的是,刚抵住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只手搭在了门的边缘。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门外一点点光透了进来,司辰死死盯着那只手,去摸别在身上的枪,只是因为病理性惊恐发作,手颤的厉害。

“……司辰?”

门外传来了季楚尧的声音,“是我。”

司辰不为所动,瞪大了眼。几乎是季楚尧的半边身体挤进来的瞬间,摁下了扳机。

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如果是普通人,这一枪不死也会重伤。

好在季楚尧不是普通人。

子弹撞上季楚尧的身体,像是撞上了一块钢板。没出血,不过烫出了一个微微凹陷的洞。

司辰举着枪往后退,声音很冷静:“你别过来,我现在控制不住自己。等我两分钟……再过两分钟就好。”

根据过往的经验,惊恐发作一半会维持5到10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了4分钟。

司辰看起来依然保持了冷静,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

他正处于崩溃边缘,理智上明白自己不会死,很安全。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逃离。

虽然屋子里并没有开灯,但季楚尧能夜视。

他能看见,司辰的瞳孔不正常缩紧,面色潮红,过度换气,鼻尖都冒着冷汗。

季楚尧看过司辰的档案。

为了防止意外,作为季思成钦定的继承者,任何一个“意外”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会被反复调查。

只有干净的会被留下,不干净的,季家会想办法让他们从季楚尧的生活里消失。

这个干净,比起道德层面,更多的是背景上的干净。

季楚尧比司辰想象中的更了解他。

毕竟在数据库里,存入这些资料还用不了1gb。

季楚尧反手关上门,并没有打开灯。

突如其来的光会进一步刺激病情。

季楚尧放轻了声音:“现在是安全的。”

“我知道它们在试图格式化我,但它们没有成功。只是我的意识刚刚才脱离待机状态。”

司辰觉得听清楚了季楚尧的话,只是他的大脑彻底停止了运行,在极度不理智的状态下,根本没办法解析出有效的信息。

他能感觉到,黑暗中,季楚尧正在靠近。

长生渊同样受到寄主的影响,已经不可避免地表现出了进攻的姿态。

司辰背后那条不太起眼的红线彻底裂开,长生渊本体钻出来了一大半,一共四根触手,每根都有水管粗细。

司辰发出威胁地低吼:“……滚开!”

季楚尧上前一步,握住了司辰的手。

十指交握,代价是骤然被触手勒紧了脖子。

他的身体强度不低,但长生渊的黏液在他的皮肤上侵蚀出血痕。

季楚尧清楚,他其实完全可以像司辰说的那样,等几分钟。

可他承认,自己没能抵制住人性上的一点劣根。

就,趁人之危,趁虚而入那种劣根。

原本的司辰是一堵墙。

无论是哭喊还是请求,亦或者愤怒的捶打,都很难得到回应。

现在这堵墙出现了一点缝隙。

“别怕,放松……没有人能伤害你。”季楚尧同样跪坐在他面前,低头,亲住司辰颤抖的指尖,“我更不会,相信我。”

第54章

在发病时能不能接触病人,全看病人对你的戒备心重不重。

有时候,患者其实很需要熟悉、亲近的人,去进行心理干涉。

感觉自己被勒住时,季楚尧反而松了一口气。

“勒死”是个持续性动作,不会一击毙命;司辰没有直接照着胸口或者脾脏捅,说明他还是很有机会的。

司辰的体温比正常人低一些,指腹没有多少肉,像是一节节修长的竹子,关节处带着薄薄的茧子。

他像是溺水的人。苍白而虚弱,看上去马上会哭出来,脸上却带着醉酒一样的酡红。

十指相扣,季楚尧握紧他的手。轻轻把他往自己怀里带。

勒住他脖子的触手渐渐放松。

季楚尧松开手,轻轻拍着司辰的背,像是在安抚瑟瑟发抖的小动物:“没事的,不用太紧张……”

但司辰毕竟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小动物。

季楚尧的颈侧骤然一凉。

他没有痛觉,但却能清楚地感觉到,有尖锐的物体刺进皮肤内。

他意识到一件事,自己被司辰咬了。

因为从出生开始就接受改造,季楚尧并没有血液可以流。

半透明的液体从颈侧涌了出来。

在自然界,为了防止挣扎,捕食者通常会紧紧控制住猎物。

就像是司辰现在这样,他抱住了季楚尧的腰,大口大口地喝着血。

因为感觉不到痛,所以季楚尧并没有推开他。

但是,这毕竟是机体的冷凝液;被吸干了不会死,却会影响身体的运行。

季楚尧的血对机械进化方向的人来说,能有效提高机械化程度和身体数值。差不多相当于游戏里的经验药水。

他在短暂思考后决定,只能让司辰喝一点点,不能超过50。毕竟还有一个词,叫虚不受补。

但是司辰很自觉,在喝到34的时候就主动停下了动作。

他清醒了过来。

说清醒不太对,司辰并没有晕过去。只是从那种不正常的状态中脱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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