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司辰送到了学校门口,语气格外随意:“那今天就聊到这,不打扰你们父子了。我刚来白帝城,正好去吃一下这边的地方菜。车借给你,我明天来取。”
司辰:“好。”
裴衔玉把钥匙丢给了他,要关车门的时候,骤然问了一句:“司辰。”
司辰抬头看向他,眼神是无声的询问。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年更坚持更离经叛道一些就好了。我想带着你一起去荒野上……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裴衔玉的声音听上去很痛苦,甚至有些哽咽。
司辰转头,语气僵硬:“我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说完,他又自顾自地重复了一次:“我很满意。”
……
……
镜子前的评委们纷纷鼓起了掌:“对,就是这样!”
“我们也很满意。”
评委7:“呵呵。这么多年下来,我看他离心灵崩溃也不远了。而且他还有精神病……哪怕是图灵清醒过来,想要修正剧情,也会被司辰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不枉我们耗费了这么多年积蓄的能量,要知道从管理员手里抠一点可不容易呢。”
说完,它的目光瞥向了镜子左下方的小字。
【玩家剩余生命:3/10】。
司渊在身份id卡上只有十岁,但已经是白帝大学高维学院的在读男大学生。
他不是人类,本体是只成年长生渊,成为人类后,只用了6年时间,就从幼崽变成了成人;智力也在这个阶段飞速发育。
司渊和宋白长得很像,只不过气质上有很大不同,大概是邪恶猫猫和阳光狗狗的区别。
毫无疑问,司渊是那个阳光狗狗。
司辰发了条消息给他,说自己已经到了校门口。现在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但司渊却一路跑来,当着保安的面,从校园里翻到了学校门外。
他一把扑进了司辰的怀里,开心地蹭来蹭去,听上去像是在撒娇:“你怎么才来接我~”
哪怕是现在,司渊也不喜欢上学。他上学是因为司辰想让他上学,接受一些社会化训练。
一条触手缠上了司辰的腰,把他微微举起来,掂了掂。
司渊的声音听上去不是很高兴,还有些心疼:“妈妈,又瘦了。”
司辰很无奈:“叫爸爸。”
他纠正了很多次,但司渊就是不听。
司辰打开车门,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然后坐进了车厢内。
司渊挤了过来,抱住他的腰,头枕靠在了司辰的腿上,哼哼唧唧了一声:“爸爸。”
他捏住了司辰的手指,然后缓缓握住了整只手:“爸爸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爱爸爸。我知道爸爸也爱我……”
司辰低头看向司渊,这才注意到一件事。
在长袖的遮挡下,他的胳膊新伤旧伤的痕迹叠加,伤痕累累。
司渊的声音听上去很悲伤:“为了我,活下去,好吗?你不想见我也没关系,我……我……”
他哽咽到说不下去。
司辰却有些神游天外,甚至没忍住微微蹙眉。
许久后,他才拍了拍司渊的手:“别想太多,我也爱你。”
第196章
司渊哭的真情实感。
但司辰却觉得面前的人很是陌生。
他就像是缺席了孩子成长的家长,一夜之间,发现自己的小孩长大了。
司辰拍着司渊的手,却忍不住避开了那双盈满热泪的眼眸。
不太舒服。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在他瞥到手机app的新闻推送时,达到了顶端。
《7月,联盟各大军校军事演习,白帝大学高维学院研一生司渊技压群雄,独占鳌头》
配图还有司渊的照片。
司渊想用手挡住司辰的屏幕,但司辰只是低声训斥了一句:“放开。”
司渊收回手,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坐立难安。
司辰粗略扫了眼,大概是看在季楚尧的面子上,里面都是一些溢美之词,说司渊年纪轻轻就到了7阶,同龄人里几乎无人可敌。不愧是宋白钦定的下任接班人。还说司渊家世显赫,德才兼备。
但这个记者的话锋一转,又提到了司辰,说司辰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匹黑马,那时候也备受瞩目,可惜早早嫁入豪门,深居简出,后来因为重伤,淡出进化之路。最后更是醉心于学术,不思进取。实在让人感觉可惜。
司辰把最后这段话反复看了三遍。
外人并不知道,他是为了救司渊才变成这样的。底下的评论说司辰出身贫民窟,意外得到了宋白的青睐;又在宋白的安排下,嫁给了季楚尧,彻底完成了人生的阶级跨越;运气好到爆棚。
底下还有一堆网友的评论。
-说实话,我觉得司渊和白帝长的过于相似了,这是可以说的吗。
-笑死,季董的头发和眼睛一个色?
-季董到底图什么。之前季思成没去世,还可以说是图白帝的支持,但是现在emmmm
-学会了,自己改天逆命还是太难,请问上哪去找冤大头老师和丈夫?
-说实话有点羡慕。这是!两个!货真价实的大佬啊!联盟现在的top1和top2。
-呃。请问哪一个才是top1?
后面讨论的话题,歪到了白帝和季楚尧到底谁更能打这个问题上。
司辰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这块屏幕上,瞳孔里倒映着两块光点。
司渊看了眼新闻的内容,有些慌里慌张地夺过了手机:“爸,别看了。”
司辰再刷新了一下,这条新闻已经被删除了。
当初,司辰是自愿去救司渊的。
他没办法恨长生渊,只是感到了莫名的痛苦,像是被看不见的手,一寸寸捏碎脊梁。
车行驶在路上,司辰忍了许久,没忍住,从储物格里抽出一个塑料袋,开始呕吐。
“呕……”
起初只是干呕,后来是真的呕出了东西。
司辰早上吃的不多,吐出来的胃酸几乎是清液,腐蚀性胃酸涌过喉咙,带着火辣辣的痛感。
这就是他现在这具孱弱的、易碎的,像是菟丝花一样依附着大树的身体。
医生开的安定药有各种各样的副作用,呕吐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种,起码他在呕吐的时候,还能保持意识上的清醒。
司渊递来一瓶矿泉水,眉宇间充满担忧:“爸爸,你不要在乎那些声音。”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司辰的眼眶生理性泛红,他给自己灌进大半瓶水,缓过了嘴里那股恶心的味道,询问:“我这些年自杀过几次?”
他对自己的自残没有记忆。
司渊不太乐意谈这个话题,他趴在司辰的腿上,声音听上去委委屈屈:“我们不谈这个好不好?爸爸。”
司辰捏住了司渊的下巴。
就像是第一次看见司渊这张脸一样,司辰没有漏过对方任何一点微小的表情。
他吐出了一个字:“说。”
司渊被他捏的下巴有些疼:“5次。”
司辰继续质问:“用的什么方式?”
回忆这些事,显然让司渊感觉到了痛苦。他的肢体语言充斥着抗拒:“第一次是你去潜水,解开氧气罐的安全阀,溺水;第二次,你在实验室,注射神经毒素;第三次,上吊;第四次,枪……上一次,是割腕。”
说到最后,司渊的声音甚至有些打颤。
以司辰对人体浅薄的了解;他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的确是个医学奇迹。
司辰松开了手,看向了司渊下巴上那个被他掐出来的印子。
他的手指扫过这点红痕,语气柔和起来:“小渊,你先自己回家,好吗?我想去找老师。”
司渊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他本来想说陪司辰一起去,但又怕刺激到司辰。
不过,司渊转念一想,司辰身上还植入的有急救纳米医疗设备以及定位报警系统,应该不至于那么容易出事,只好把所有担心都咽了回去。
司渊:“那我在家等你,你早点回来。”
司辰回了句“好”,然后拉开车门,走到马路边。
这里离白帝大学不远,只隔着半条河。打车15分钟就能到。
司辰站在岸边,闻着河流和草木的气息,风吹过他的脸,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他找到联系人列表,给宋白拨了个电话:“老师,你还在白帝城吗?”
宋白常住地就两个。第一是在学校的职工宿舍;第二是在白地大厦顶楼。只要不是在出差,要找到宋白并不难。
“嗯?我在。”宋白回答,“怎么了?”
司辰道:“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