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无亲无故

“怎么做?直接抓人押到衙门,还是报官?”阿紫询问。

既发现,没有不管之理。

水盈想想,把换命的信物交给阿紫:“你上衙门走一趟。报案时知会一声,最好带个驱魔师前来。尽量别暴露身份,省得惹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只是偶然经过的路人,明白吗?”

“明白。”阿紫应下,即刻出发。

水盈转头看向闷闷不乐的狗蛋,孩子若知道真相……

阿紫凌空飞渡到镇上。

思索再三,他变成一个毫无特色的普通男人上前击鼓报案。

很快出来两个捕快。

阿紫随他们进去,面对县太爷跪下捧上换命信物:“青天大老爷,救命啊。我们村有人用邪术换命,已经死两个人了。而今又有一人不知所踪。”

“什么?!”县令和师爷大惊,忙唤个捕快去找相熟的驱魔师。

一个正气凛然的驱魔师匆匆赶来,接过信物一看皱眉点点头。

县令心提到嗓子眼,迅速调派众捕快前往村子抓捕。

兹事体大,县令亲自带队。

阿紫将他们引到那户人家门口,退后几步消失不见。

狗蛋家。

阿紫回来颔首。

水盈到门口张望,果然见县令组织捕快冲进屋抓人。

箭在弦上,众人发现阿紫不见也没办法。由驱魔师打头,一行人冲入隔壁屋中。

“干什么,干什么!青天白日有没有王法?你们凭什么抓人?”男人被押住大喊。

捕快呵斥:“县太爷在此,岂容你张狂。凭什么抓你?自然凭的是朝廷律法!”

县令和师爷进院。

捕快们很快前前后后搜遍屋子,不仅找到没多加掩饰的尸体,还救出被关在柴房的几个小姑娘。

最大的十一二岁,最小的才两三岁。一个个衣衫褴褛,瘦啦吧唧。

“启禀大人,找到尸体。仵作粗验,刚死不久。后脑受到强烈打击,流血过多而亡。”

县令进屋瞧瞧,怒不可遏:“在我管辖内居然发生如此丧心病狂的命案。带走!”

“是。”捕快们押着挣扎叫喊的夫妻俩出去。

几个小姑娘要被问话,一并带走。

剩一个刚出生不久的男婴无人照顾,总不能放家里不闻不问。无奈之下,县令交给一个小姑娘抱着。

尸体抬出来。

听到动静围观的村民,议论纷纷。水盈见时机成熟,告诉狗蛋奶奶找到了。

狗蛋高兴不已,一跑出去便看见老人家被抬着的尸体。

他扑上去哭喊:“奶奶,奶奶……”

向村民打听清楚状况后,县令命人把狗蛋也带上。

水盈几人远远看着,跟去衙门。

一般发生命案,审理时允许百姓围观。但此案涉及邪术,不宜公开。

县令施行闭门审理,再公布结果。

水盈几人不放心狗蛋,等在衙门外。遭逢突变,一个小孩子如何能承受……

夫妻俩被押到堂上,依旧嚣张不肯跪。捕快直接打他们的腿,逼迫跪下。

县令一拍惊堂木:“你二人穷凶极恶,竟以邪法害人性命。你们可知罪?”

“什么邪法害人,我们不知道。那老太婆不是我们杀的。她自己头磕到地上摔死了。”

“对,不是我们杀的。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们杀的?我们冤枉啊,冤枉。”

驱魔师怒声喝道:“你们还有脸喊冤枉,真以为我们没办法?做过的事,不会凭空消失。”

他摊开手,露出换命信物。

夫妻俩大惊失色。

跪在奶奶身边的狗蛋,抬起头不敢置信。

“以命换命,既能来也能去。”驱魔师施法。

信物上的黑气暴涨,如一头猛兽咆哮。猛兽怒目圆瞪,扭头扑向夫妻俩。

一声接一声惨叫,黑气流入他们身体里。犹如千万只蚂蚁啃咬,两人痛苦到面色扭曲。

狗蛋目睹一切,眼睛一眨不眨。

此刻,他明白了一切。

原来,是他害死爹娘。若他不把那东西捡回家,爹娘就不会死。

奶奶也不会有事……

夫妻俩皮肤瞬间干瘪,头发脱落,形如枯槁。

所谓邪法,一旦被破必遭反噬。

几个小姑娘被吓得不轻。

其中七八岁的女孩害怕哭道:“我们看见了。我们都看见了。隔壁奶奶上门和爹娘吵架,吵着吵着动起手来。娘砸奶奶的头,爹不解气又补好几下。”

夫妻俩不敢置信看向女孩。小姑娘迅速躲到姐姐身后。

年岁最大的姐姐站出来:“大人,我们都是证人。我爹我娘确实杀了隔壁奶奶,还把我们关在柴房里。警告我们不许说出去。”

你们敢!夫妻俩目眦欲裂。

姐姐身体颤抖却强装镇定:“隔壁弟弟,对不起。”

“啊——你们胡说八道!我杀了你们!”夫妻俩暴起想扑向姑娘们。

众捕快立刻用力把他们按在地上。

县令再拍惊堂木:“公堂之上,居然还想行凶!打!”

夫妻俩手脚均被压住。两个捕快高高举起木板,一下又一下重重打。

他们起初还有力气嚎,十板子下去痛晕再也叫不出来。

就在此时,夫妻俩身上的反噬加重。整个人如同疯癫般抽搐起来,捕快们忙退开。

小姑娘怀里抱着的婴儿嘴巴大张。

黑气自他七窍涌出,泛起一股恶心的腥臭。夫妻俩突然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婴儿。

他们的儿子,他们唯一的希望。

从婴儿体内涌出的黑气,全部回归夫妻俩身上。

待黑气散尽,男婴双眼黑洞洞,面色青紫没了气息。

死像凄惨诡异,小姑娘惊叫丢开。

婴儿尸体摔落在地。

夫妻俩不管不顾爬过去查看,好似完全没注意到孩子的异常。

他们围着孩子尸体用手轻拍哄睡。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他们的宝贝儿子……

女人把孩子抱起来,狰狞的面容浮上温柔。男人圈住女人和孩子,如一棵遮挡风雨的大树。

小姑娘们看到这一幕,或咬唇不甘,或含泪握拳。

明明她们也是爹娘的孩子!

狗蛋垂眸,小小的身躯趴在奶奶身边。他泪如泉涌,却说不出一句话。

案件明确,证据确凿。

夫妻俩被判绞刑,当堂行刑。如他们所愿,一家三口整整齐齐。

姑娘们也是受害者。县令思及她们年幼,告发之人又无影无踪。

特将赏银给她们,并且安排两个大一些的去绣坊做事。

长姐如母,最大的姐姐挑起整个家。养活妹妹,好好过日子。

就此结案。公布上只写夫妻俩合伙杀人,并未透露换命一事。

一旦泄露,不知多少人想效仿。

水盈等人接到狗蛋,陪他回去安葬老人家。小姑娘们不接收父母遗体,由衙门处置。

丧礼这笔费用,姐姐不愿出。

如今好几张嘴等着吃饭,不能浪费一个铜板。

回村里,两拨人一道走。

水盈上前主动攀谈:“养家很难,你有好去处吗?”

“县老爷安排我和二妹妹去绣坊做工。每月能赚些银钱,够养活家人。”

“辛苦你了。雨过天晴,你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水盈拍拍她的肩安慰。

“谢谢。”姐姐轻声应。

从出生以来,她很少感觉到温暖的善意。父母只知道叫她干活,常常被打或没饭吃。

每天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偶有村里人问几句被母亲破口大骂。

久而久之,没人愿意多管闲事。

姐姐眼眶湿润,原来她配被温柔对待……

回到村里后。

水盈和阿蝠找人给老人家办葬礼,不需要多隆重。

放进棺材,抬上山埋下去。老人家的坟与儿子儿媳相邻,一家人也算有个照应。

狗蛋给三座坟磕头,默默流泪。

而后,他转过身向水盈叩三个头。大恩不言谢,来日他必相报。

水盈扶起他:“而今你无亲无故,未来有什么打算?有办法养活自己吗?”

“我想学医。想当大夫,治病救人。求姐姐帮我。”狗蛋又跪下去,结结实实磕头。

阿蝠莞尔。

水盈把他拉起来:“当大夫可不轻松。要干就得干一辈子。”

“我愿意干一辈子!我想救人,想成为救治别人的人。求姐姐成全。”狗蛋眼神坚毅。

“你心意已决,我自然成全。”水盈摸摸他的头。只是不好跟着阿笛学,先带去林家吧。

狗蛋家。

阿紫做好饭菜,听到隔壁叮铃哐啷响。他趴在墙头,看几个小姑娘在厨房忙碌。

锅里只有水煮青菜。

阿紫抿唇,端来一盘红烧肉喊:“我做多了,你们要吃吗?”

小孩子很馋。

大一些的姑娘不好意思。

阿紫把盘子放墙头:“记得拿下去吃。”

说完,他转身回厨房偷偷瞧动静。

隔壁的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拿下来吃了。

肉软烂,香得她们快把舌头咽下去。吃完,姐姐洗干净盘子送过来垂着头很难为情。

阿紫接过盘子,笑眯眯问:“好吃吗?不难做的,想不想我教你怎么做?”

姐姐抬头,眼前人笑容比阳光还灿烂。一时忘神,她永远记住这一刻。

哪怕白发苍苍,回想起今时今日依旧怀念。世上有人天生美好,只看着便欢喜。

而他正是这样的人。

“谢谢,不用了。”姐姐摇摇头,跑回家中。知道有他这般人存在,希望又欣慰。

阿紫瘪瘪嘴不理解。

莫非他做的红烧肉不合胃口?没一句好吃也就算了,居然还不想学。

很久不做,厨艺退步了?

不行,得练起来。然后从这天起,水盈他们连吃好几天红烧肉。

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一直吃啊。

吃到他们快抗议,阿紫终于换菜。大吉大利,终于解脱。

大伙在村里住一晚。第二日收拾东西上马车,继续朝淮业而去。

狗蛋提个小包袱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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