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他的眼睛始终不曾离开她的脸。
向海棠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迎了过来,正要行礼,他却上前一步,一把将她紧紧抱入怀里,下巴轻轻搁在她柔软的发上蹭了蹭。
他的怀抱很宽广,也很温暖,无端的能给她带来一种力量。
她突然有些舍不得他离开。
其实,重生以来,她对四爷所有的好都是想要报救命之恩,想要弥补前世对他犯下的错,至于心里究竟爱不爱他,她是没想过的。
就算想,她自己也弄不明白。
可是,他人还没走,她就有了思念的感觉。
难道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感觉?
说起来也可笑,两世为人,她竟然连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
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听四爷说了一声:“对不起。”
“啊?”
向海棠还没弄明白他为什么要向自己道歉,他又道,“本来答应陪你逛街的,结果失言了。”
“四郎……”她抬起水汪汪的眼睛,不舍的看着他,“明儿一早,你真要走了吗?”
他“嗯”了一声,声音竟有些哽咽,“天不亮就要走了。”
他并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在遇到海棠之前,也从未对哪个女子动过心。
因为,他知道皇家中人最不能有的便是感情。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太宗皇帝那样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最终也因为宸妃海兰珠的离世,悲恸欲绝,寝食俱废,不到两年时间,便也郁郁而终了。
皇爷爷更是因为一个董鄂妃,抛下家国,剃度出家。
他原无法理解,身为帝王怎会连一个情关都过不了。
现在,却慢慢理解了。
打从他第一眼见到她,他的心就不再似从前那般冰冷。
他仿佛看到皇额娘又回来了。
一开始,他喜欢她,是因为她长得像疼爱他,带给他温暖的孝懿仁皇后。
渐渐的,他发现,不仅仅是因为此。
还因为,她就是她。
他不舍的亲了亲她的秀发,又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明儿我会让苏培盛陪你去街上的。”
“谢谢四郎。”
向海棠心中又感动,又哀伤,生怕爱哭的自己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叫他心里难过,又推了推他道,“妾身这就去帮四郎收拾行装。”
“不用。”他的手更加紧密的环住了她纤弱的腰,“容清已经替我收拾好了,你不必再忙。”
向海棠知道乌拉那拉容清才是这个王府真真正正的女主人,替四爷收拾行装的事,从前也都是由她操持,这本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她要收拾的不过就是她帮他做的香囊而已。
因为他走的太急太突然,连一身衣裳也来不及替他做,只能赶出一双鞋来,到现在还没有完工。
她又道,“那妾身赶紧去把鞋纳好,也好给四郎在路上穿。”
他在耳畔低低一笑:“我的海棠真是越来越贤慧了,连鞋子也帮我纳了。”
“怎么,以前我不贤慧吗?”
问出来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她的确不太贤慧。
就是做侍女的时候,也没贤慧到哪里去。
四爷又笑了笑,松开手,捧住她的脸问道:“你觉得你以前很贤慧吗?”
她抽抽嘴角,干巴巴的笑道:“……呵呵,一般,一般,还算贤慧。”
说完,她心虚的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层扇形阴影,他心内一动,忍不住凑上前亲了亲她的眼睫毛。
一阵微痒的感觉传来,弄得她想躲,却没能躲掉。
然后,他又亲了亲她的额头,鼻子,嘴巴……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传来苏培盛气喘吁吁的声音:“主子爷,主子爷……”
虽然好事被人打断,四爷心里有些恼火,不过他知道若无急事,苏培盛不会在这种时候跑来扫他的兴。
他问道:“什么事?”
苏培盛急道:“邬先生回来了,是……是被人抬回来的。”
“什么?”
四爷这一惊非同小可,在这种紧要关头,怎么会出这种事,他连忙放开向海棠,又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
“今晚我应该不能再过来了,你早些息下,千万不可熬夜。”
“嗯,四爷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邬先生可是四爷身边最重要的幕僚,怎么会被人抬着回来,他一定是受了重伤。
他向来是谨慎之人,怎会突然受伤?
他受伤会不会跟十三爷西征有关?
向海棠心里充满着一个又一个疑惑,想着等四爷过去问了邬先生,或许一切都可以解开了,谁知邬先生浑身是伤,还中了毒,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到四爷第二天一大早离开时还没有清醒之兆。
四爷实在不能放心,将狗儿留了下来照顾邬先生。
狗儿尽心尽力,无奈直到十三爷率军西征时,邬先生也没有醒来。
邬先生迟迟不醒,向海棠也没心思上街买东西了,一来她实在担心四爷和十三爷,二来邬先生不醒,也没人能帮她带东西到海明。
直到十三爷离开的第二天,邬先生才醒来。
狗儿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流泪,一个字也没说。
养了三五天,他的身体好了些,便急着要赶回海明。
……
这天下午,向海棠回禀了乌拉那拉氏之后,便带着润云和润萍两个丫头一起去了街上。
随行的还有苏培盛和侍卫李明泰。
街上人**织如潮,香车宝马,热闹非凡,一段段望不到尽头的青砖大道宽阔又平坦,足有两三丈宽,街两旁种着柳树,柳条垂落,直披到人的身上,在炎热的夏天带来丝丝清凉。
各色店铺鳞次栉比,锦旆飘扬。
时不时的,有挑着担子的小商贩吆喝着,穿梭而过。
这是向海棠来到京城之后,第一次逛街,第一次真正领略到京城的繁华。
她看都看不过来了,看到什么都想买,又想着邬先生有病在身,实在带不了许多东西,只能忍住。
而且她心里总是担忧着前世之事会不会再发生,兴致就没那么高了。
一行人大约走了不到一刻钟,就看到买面具,木偶人,小泥人的摊子,向海棠瞧见那小泥人捏得十分有趣,正想向前看看,忽然听到一声放肆的调笑声。
“哟,这不是醉红楼的相宜姑娘吗,怎么?你的心上人走了,你就耐不住寂寞,跑到大街上来勾搭汉子了,嘻嘻……今儿小爷我一定陪你好好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