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遇人不淑

“主子……”正此时,润云笑着走了进来,“主子爷派人送来了糖炒栗子,还热乎着呢,要不要尝尝?”

钱格格笑道:“还不赶紧拿过来,这么一大早的,能弄到糖炒栗子也不容易。”

润云有些担心向海棠不肯吃,又看了看向海棠,向海棠冲着她点点头,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欢欢喜喜的将糖炒栗子捧了过去。

“呀!是栗子吗,好香呀!”

向海棠剥了一个正要递给钱格格,就听到了怀真的声音,随之,她就掀了帘子走了进来,笑道,“你们两个果然在吃好东西。”

向海棠笑道:“大格格也过来一块吃。”

怀真笑道:“我可不敢跟你一个身怀六甲的人抢东西吃。”

向海棠笑道:“这有什么的,大格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起来。”

怀真嘻嘻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她走过去,拿了一个剥了起来,钱格格问她道:“大格格怎么今儿一早就过来了?”

“今儿天气好不容易放晴,昭月姑姑约了我一起去十三叔府上玩,再顺便一起去街上逛逛,我过来是想拜托向格格一件事。”

“哦,什么事,大格格尽管说。”

“邬先生这两天不是病了吗,额娘身上也不大痛快,弘时就没人管了,额娘让我教他,我哪有时间教他,而且我马上就要走,要不我让弘时到你这里来呗。”

向海棠笑道:“我当什么事呢,小阿哥想什么时候过来都行。”

怀真将栗子往上一抛,抬头张嘴接住,吃完栗子嘻嘻笑道:“我这不是怕打扰你养胎嘛,让阿玛知道了,又该怪我了。”

“不会,小阿哥很乖,有他在这里,还热闹些。”

“这可是你说的哦。”怀真又拿了一颗在手里抛了抛,“我让他过来了。”

“好。”

怀真来也一阵风,去也一阵风,她离开之后,向海棠叹道:“原来弘时想过来就能过来,现在却还要怀真过来说。”

钱格格也叹了叹:“是啊!弘时虽然贵为小阿哥,却整天被李福晋拘着读书,读不好动辄斥骂,也实在可怜,反不如那些小门小户的孩子过得快活。”

向海棠忽然想到了陈圆,如果陈圆有一天被四爷接回王府,他会不会也要被逼着整天读书?

不是说读书不好,而是凡事过尤不及。

学习也要讲方法讲兴趣,若一味的被逼着学,反把人学傻了。

圆儿在陈家过得很自在,也很快活,所以才养得他性格开朗活泼,是个乐天派。

哪怕母子分离,她也不想让圆儿过上和弘时一样的日子。

可是四爷会同意吗?

他那天答应她,应该也是权宜之计吧。

……

另一边,四爷下了朝之后便去了承乾宫。

宫内一样烧着地龙,暖意融融,混着幽幽檀香,更添了几分温暖。

四爷一到那里,就解了大氅,还是觉着热,佟佳贵妃见他脸上有汗,不由笑道:“你这孩子火气倒大,这么冷的天,还出了一身的汗,还不赶紧将外褂脱了,否则,一会儿出去要冷的。”

四爷依言将外褂脱了,佟佳贵妃又命人赶紧上了茶和果子,然后屏退了下人。

见四爷脸色不同寻常,她担忧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姨母……”四爷手握住茶杯,想了想,眼里涌起一丝夹杂着忧虑的欢喜,“我有儿子了。”

佟佳贵妃不明所以:“弘时不是你的儿子吗?哦,对了!是不是那孩子怀的也是个男胎?”

四爷摇摇头:“不是,是我和海棠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他快两周岁了。”

“什么?”佟佳贵妃满脸惊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爷喝了一口茶,慢慢将当年发生的事能告诉的全都告诉了佟佳贵妃,然后盛赞了陈圆一番。

佟佳贵妃听了,也不由的替他欢喜起来:“听你这么说,那个孩子一定聪明可爱之极,说的我都想见一见他了,可惜他已经回海明了。”

她抿了一口茶,眉间凝起一丝郑重之色,又道,“他到底是你的骨血,怎能让他流落在外?”

四爷为难道:“话虽如此,可是陈家待圆儿视如已出,如果我现在就将圆儿接回来,让陈家人如何接受,还有海棠,她如今怀有身孕,我怕她……”

“你的担心我都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件事也急不来。”佟佳贵妃摩挲着手中佛珠,又问道,“这些日子向格格怎么样了?前些日子容清来我这里,我问起那孩子,听容清说她误食了三七粉,差点小产,所幸救治及时,才保住了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爷脸上浮起一层寒色,咬了咬牙道:“不是三七粉,是额娘。”

佟佳贵妃又是一惊:“德妃?”

“额娘让容清拿了螺子黛给海棠,那螺子黛里面含有大量的麝香。”

“怎么会,德妃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件事我也不明白,论理,额娘是没有机会能见到海棠的,她有什么理由要谋害我和海棠的孩子?”

佟佳贵妃凝神片刻,摩挲着佛珠的手一顿:“会不会,她见过那孩子了?亦或是她身边的人见过了,否则,我想不通,她贵为德妃娘娘,没有理由要去害一个侍妾格格。”

四爷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恨声道:“许是她厌我恨我至深,不想让我再生下孩子吧。”

佟佳贵妃听他这样说,唏嘘道:“也许吧!若你始终只有弘时一个儿子,恐怕……”她顿了顿,又道,“帝王传位时,其一子类父,其二观圣孙,弘时那孩子不太得你皇阿玛的喜爱呀!”

四爷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不禁微微一叹:“姨母说的何尝不是我所想的,否则,她若没见过海棠,就没有理由这样做。”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更恨。

“难道她真要狠心至此,杀了你所有的孩子不成?”

佟佳贵妃不由的愤怒起来,紧紧握住手中的佛珠,忽然,她意识自己犯了嗔戒,连忙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四爷眉色黯淡,咬了咬牙道:“都说虎毒不食子,她对我也太歹毒了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想要谋害海棠就不能原谅,可是她到底是生我之人,我也不好真拿她怎么样,只是容清……”

他眼里满是失望,“她竟然骗了我。”

“我瞧容清素日是个好的,温和有礼,心胸宽大,她怎么会?”

“她说螺子黛是额娘送给她的,她素来不喜这些,见我宠爱海棠,便赏给了海棠,可是螺子黛明明是额娘特意交待她送给海棠的,她撒谎可见她心虚,说不定,她也有心要谋害海棠。”

佟佳贵妃颔首想了一会儿,沉吟道:“若果真如此,容清也太让人失望了。”她话锋突然一转,“可是,我还是不信她能做出谋害你孩子的事,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也该问问她才是。”

四爷肯定道:“能有什么误会,就算她没有成心要谋害海棠,额娘让她将那么贵重的螺子黛赏给王府的一位侍妾格格,她也该心生怀疑,至少要和我商量一下吧。”

他越说越失望,越愤怒,“可是她什么都没说,直到事发,她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这样的她,怎能不叫人寒心。”

“唉——”佟佳贵妃唉叹一声,“不管怎么样,她到底是你明媒正娶的嫡妻,夫妻和睦才能旺家,而且这些年她持家有道,温和知礼,处处以你为先,你不能因为她一时糊涂就将人一棒子打死,又或者她有情非得已之处,你也该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

“还有,你若一直冷待她,有些人就会有僭越之心,难道你要落一个宠妾灭妻之罪?这样对你,对海棠都不好。”

四爷点头道:“姨母说的很是,儿臣谨记在心。”

佟佳贵妃脸上露出笑意,温和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孩子,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交待你,陈圆的事暂时千万不可让德妃知道。”

“这个儿臣明白。”

“嗯。”佟佳贵妃终于放心了些,又道,“昨儿老十三来了我这里一趟,我瞧他虽然清减不少,但精神还不错,那件事你也应该着手安排了。”

四爷笑道:“我正要说这件事呢,已经安排上了。”

“哦?”

“今儿恰好昭月邀了怀真一起去十三弟府上玩,我让她们两个叫上十三弟,明儿去西山赏雪,到时昭月会邀请兆佳德慧一起过去。”

“这就好,这就好。”佟佳贵妃又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希望这两个孩有缘,能走到一起,这样老十三身边有了人照顾,我也可放心了。”

四爷笑道:“姨母总是这样爱操心。”

佟佳贵妃喟叹道:“若不是你们两个孩子能让我操操心,这宫里的日子当真难熬了。”

“姨母何必如此灰心。”四爷笑道,“说不定有一天我还要劳烦姨母帮我照顾照顾孩子呢。”

佟佳贵妃笑道:“如此甚好,我活着也有盼头了。”

她不知道,此时不过是无意间的一句话,让她在未来的某一天,和陈圆之间产生了深厚的祖孙之情。

那时,陈家老太太已逝,在陈圆心里,除了陈家老太太,佟佳贵妃便是他最亲最亲的祖母。

……

翌日,晴好。

冬日的阳光温和的照在人的脸上,就如少女的柔胰轻轻在脸上拂过,微凉意暖。

四爷下了朝之后直接就去了十三爷府上,二人轻车简从一道去了西山。

昭月和怀真叫上兆佳德慧,三个人从尚书府出发,到西山梅亭和四爷十三爷会合。

兆佳德慧很难得才能出来一趟,今日特意穿了新做的月白色大袖衫,浅蓝坎肩上绣着错落有致的山茶花,外面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鹤氅,显得整个人清新柔雅又不失鲜艳明媚。

昭月依旧做小子打扮,怀真知道自己今天不是主角,难得的穿了一件素淡的藕合色石榴裙,外罩了一件莲青色鹤氅。

昭月坐在马车中间,将手搭在二人肩上,笑道:“想不到今日我也左拥右抱,美人在怀了。”

说着,伸手勾上怀真的下巴,怀真一躲,笑道:“去你的,这会子装个假小子给谁看呢,也不知是谁昨儿见到那位青年才俊脸都红了。”

兆佳德慧听闻,笑道:“难道月牙儿你已经有意中人了?”

“德慧姐姐你听她胡说八道。”昭月红着脸,将手放到嘴边哈了一口气,就去挠怀真的胳肢窝,“我叫你打趣我,今儿非要你尝尝本公主的厉害。”

怀真最怕痒痒,昭月挠过来时,她已经受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求饶:“公主姑姑,你就饶了我吧!”

昭月停住手,问她:“那你还胡不胡说了?”

怀真笑道:“再不敢胡说了。”说着,她理了理散落下来的发,问道,“什么时候公主姑姑也绣个荷包送给我呗,不拘什么花样都行,我这个人不挑的。”

昭月笑道:“德慧姐姐你听听,这丫头竟学会了指使人。”

不等兆佳德慧回答,怀真笑道:“公主姑姑还真是偏心呢,昨儿明明送了荷包给那位青年才俊哥哥,怎么就不肯……”

“你还说,你还说……”昭月又将两手一呵,然后伸过来挠她痒痒,一边挠一边道,“这回再不饶你了。”

怀真笑的止不住:“公主姑姑饶了我吧,再不敢说,再不敢了。”

“哼,谁信你!”昭月继续挠。

怀真哈哈笑道:“德慧姑姑,你就帮我跟公主姑姑求个情嘛,我实在不行了,哈哈哈……”

兆佳德慧笑道:“瞧怀真怪可怜的,月牙儿你就饶了她吧。”

昭月这才又停住了手,看着怀真娇嗔道:“我可是看在德慧姐姐的面上才饶你的,你还敢胡说不?”

怀真往后一缩,摇头笑道:“再不敢了。”

“那里面的可是昭月公主?”

话音刚落,车帘外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稍显轻浮的声音。

昭月脸色顿时红了,怀真立刻叫停马车,掀了车帘往外看,就看到一个年约二十左右,身着玫瑰紫巴图鲁坎肩,外罩雪貂皮斗篷,生得粉面含春的青年正高高坐在马上,笑看着她。

她认出此人正是瓜尔佳石璨,不得不说他生得极好,不过比那个该死的吴恙还是要差些,她换了个位置,将昭月往车窗边一推,笑道:“你的石璨哥哥来啦!”

兆佳德慧一听到石璨的名字,脸色顿时一变,昭月喜欢的人怎么会是他?

她并未见过此人,不过听说过他的名声,他与府里赵姨娘的弟弟赵光耀不清不楚的。

赵光耀不仅和瓜尔佳石璨不清不楚,还觊觎她的庶妹兆佳德瑶,好在德瑶洁身自好,性情刚烈,赵光耀调戏她时,她给了他一记狠狠的耳朵,赵光耀这才有所收敛。

不过,现在在府里赵姨娘的风头甚至盖过母亲,谁不知道瓜尔佳石璨是太子妃的亲弟弟。

昭月堂堂公主竟会看上这样的人。

她忧虑的看了昭月一眼,昭月的脸更红了,如滴血一般,她满面娇羞的看着窗外,柔声问道:“怎么这么巧,石璨哥哥你也在这里?”

瓜尔佳石璨笑容更甚,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姐姐找我有事,我正准备去太子府,经过这辆马车时好像听到你的声音,想不到真是昭月公主你,我们两个可真是太有缘了。”

昭月羞涩的低下了头,稍倾,她又抬起头看向他:“今儿我要去西山赏雪,等得了空再去太子哥哥府上玩。”

“不知姐姐找我有甚事,若赶得及我去西山寻你。”

“好,我们就是西山梅亭。”

“我知道了。”

待瓜尔佳石璨走后,怀真捂着嘴偷笑,想打趣她几句,又怕她再挠自己痒痒,只能憋住。

昭月瞪了她一眼:“好好的,你笑什么?”

怀真伸手挠头想了想,笑道:“刚刚德慧姑姑讲了一个笑话,我才笑的。”

“德慧姐姐什么时候讲笑话了,我怎么没听见?”

怀真又笑道:“你的心里眼里耳朵里都是你的石璨哥哥,哪里还能听得见德慧姑姑讲笑话。”

“好呀!”昭月又要挠她,“你这该死的丫头又来胡说八道,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手刚伸向她的胳肢窝,兆佳德慧突然问道:“月牙儿,你怎么会认识瓜尔佳石璨?”

“我打小就认识石璨哥哥呀!”昭月收回手,疑惑的看着她:“莫非姐姐你也认识石璨哥哥?”

“不认识,但是听说过此人。”兆佳德慧脸色颇为凝重,“你说你打小就认识他,怎么从未听你提起?”

昭月又红了脸:“从前只是在一起玩耍过,但也没多大交情,自然不会在姐姐跟前提起。”

“那现在呢?”兆佳德慧有些焦急的问道,“现在你们的交情怎么突然就变好了?”

怀真笑着插嘴道:“从前都是小屁孩,能懂什么,如今是少女怀春,情寇渐开呀——”

她特意拉长音调,冲着昭月挑了挑眉毛,嘿嘿一笑,气得昭月又要来挠她,被兆佳德慧一把拉住。

“月牙儿……”她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握住她的手道,“我怎么听闻这个瓜尔佳石璨名声不大好。”

昭月脸色顿时一凝,浮上一层怒色,很不以为然道:“德慧姐姐怎么也学得那些人云亦云之人,石璨哥哥是什么人,难道我还不了解吗,我可是打小就认识他的,那些人不过是嫉妒他的家世才华编排出来的谣言罢了。”

兆佳德慧张张嘴,想再说什么,也料定此时多说无益,她勉强笑道:“你既叫我一声姐姐,我便真将你当成妹妹看待,月牙儿……”她拍了拍她的手,“我只是怕你遇人不淑,我不想让任何人伤害你。”

昭月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似乎有些重了,她双唇往上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笑道:“我知道德慧姐姐是为了我好,刚刚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说姐姐,不过我保证。”她举起手笑道,“石璨哥哥绝对不是你们想像的那种坏男人,他很好的,待我也很好。”

怀真笑着“哟”了一声:“还没怎么样呢,公主姑姑就一口一个石璨哥哥的,尽帮着人说话,这是见色忘友么?”

“去你的!你这臭丫头又来磨牙,看我不拧你的嘴!”

昭月娇嗔一声,就要来拧她的嘴,吓得怀真赤溜一下钻到了兆佳德慧的身后,躲起来告饶道:“好了,公主姑姑,这一路你尽欺负我了。”

昭月不依不饶的笑道:“你这臭丫头合该欠收拾,今儿我就好好收拾收拾你。”

两人一路打一路闹,没有过多久就来到西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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