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德妃心思一动,虽然向海棠的存在于她并没有什么妨害,可她生着一张和孝懿仁皇后相似的脸,单是这一张脸,让她每每想起都觉着隔应。
最可恨的是,向海棠和老四一样,只和佟佳贵妃亲,倒把她这个亲婆母抛入脑后,为了帮佟佳贵妃复宠,她可没少花心思,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忘了要利用。
这样的人留着岂不是个祸害?
她沉思了一下,问道:“你如何敢保证那个甘小蝶说的一定就是真的?”
“是真是假,额娘命人到桐城走一趟,打探一下便可知虚实,对了!甘小蝶还说了,向海棠生下孩子之后,便交由她亲姑姑向氏抚养,那个孩子就是陈圆。”
说到这里,容馨眼里透着掩不住的鄙夷和兴奋,“如今陈圆就在王府跟着弘时小阿哥一起读书,我瞧他的眉眼,确与向海棠有几分相似,还有,当初向海棠为了寻找陈圆,不惜千里迢迢前往江南寻人,若不是她的亲儿子,她怎肯做到如此地步?”
德妃略作沉吟道:“若向海棠真的不知检点,在入王府前就产下一子,这件事也不难查证,只是老四他知道这件事么?”
容馨像是受到了什么凌辱似的,恨恨的咬牙道:“这才是最可恨的地方,据那位甘小蝶所说,四爷是知道这件事的,也不知向海棠耍了什么狐媚手段,竟让四爷硬是将此事瞒了下来,还让她做了侍妾格格,后来更是为了她弄了一个假身份,将她封为侧福晋。”
她越说越生气,眼光也越来越凶狠,“这都不算,如今竟公然将那个孽种陈圆接入王府,跟着弘时小阿哥一起读书,额娘……”
她双眼挣的发红,委屈的看着德妃,“你说四爷他是不是疯了,怎么能为一个下贱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若不是她多留了一个心眼,让蕊黄去查,她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以为四爷真的只宠爱她一人。
如今细细想来,四爷最宠爱的还是她向海棠,只不过自己生得太过美丽,许是四爷一时图新鲜,暂时被她的美貌所迷,又许是别的。
红颜弹指老,谁又能保证自己青春不老,美貌长驻,一旦有一天她人老珠黄,那四爷对她的恩爱将会荡然无存。
到时,说不定她堂堂乌拉那拉家的嫡女就要被向海棠那个低贱的民人踩在脚底,这比她被容清踩着还要令她无法忍受。
德妃冷笑一声:“爱新觉罗家惯出情种,想当年太宗皇帝最宠爱的宸妃海兰珠入宫之前就嫁过人,这在我们大清不算什么。”
她阴沉沉的叹息一声,“老四他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个贱人啊!呵呵……我还真是小瞧了向海棠。”
忽然,她脑子里闪过什么,皱眉问道,“会不会在入王府之前老四和向海棠有了首尾,那个陈圆其实就是老四自己的孩子?”
容馨摇头道:“这绝无可能,四爷子嗣单薄,只有弘时一个儿子,而弘时天姿愚钝,不堪大用,那个陈圆则不同,极其聪颖,府里有不少人都夸赞陈圆是个小神童,若他真是四爷的儿子,四爷怎么可能会让皇嗣血脉流落在外?”
“……”
“他当初应会将陈圆一起带入王府,让向海棠母凭子贵,又何须等了这么久才将向海棠封为侧福晋,我想……”容馨的眼神黯然失色,“四爷他只是爱屋及乌吧。”
德妃听了,默默点头道:“你说的也是,这么多年,老四一心盼着能再添上几位小阿哥。”她微微垂眸看了一眼容馨的肚子,“本宫只盼望着你能给本宫添个孙儿。”
容馨红了脸:“孩子尚在腹中,都不知道是男是女。”
德妃抬眸打量了容馨一眼:“本宫瞧你是个有福气的,这一胎必是男胎。”
“那就借额娘吉日,但愿我能为四爷生下一位小阿哥。”
德妃微眯起眼睛看着她,眼里含着几分凉意与试探:“容馨,你是不是爱上老四了?”
容馨冷笑一声,就连冷笑也如牡丹花开:“额娘你教导过,天家无情,爱之一字最要不得,容馨没那么愚蠢,容馨只是想依仗着额娘在王府站稳脚跟,以保我乌拉那拉一族繁荣昌盛。”
“这就好。”德妃脸上溢起几分满意的笑容,“你到底比容清活得明白,对了!这件事容清知不知道?”
“大约不知道吧,这个妾身也无从得知。”容馨摇了摇头,话锋一转,嫌恶道:“不过,依她的性子,就算知道,也只会为了讨好四爷一味的顺从,四爷让她朝东,她绝不敢朝西,她以为这样做便是贤妻,焉不知真正的贤妻绝非她这种是非不分之人。”
德妃早知道她的野心,眯着眼睛笑吟吟的拍了拍她的手道:“容清哪及得上你,在本宫心里,你才是老四媳妇的第一人选,只可惜当年老四娶妻时,你还是个孩子,否则本宫那会子就会求皇上给你和老四赐婚了,哪还能轮得上容清。”
“蒙额娘错爱。”容馨虽然心中冷笑德妃的假情假义,脸上却作出无比温顺的样子,“也不知容馨修了几辈子福气,能得额娘这般看重,从今往后,容馨必定唯额娘的命是从,一心孝顺额娘。”
德妃亲和的赞叹道:“真是个好孩子,本宫没有看走眼。”说着,叹息起来,“也不知老十四何时能娶一个像你这么漂亮又和顺的媳妇回来。”
容馨顺着她的话讨好道:“十四爷英明神武,战功赫赫,连皇上都夸十四爷有他当年的风采,可见在皇上心里很看重十四爷,十四爷又生得仪表不凡,英俊潇洒,想着给十四爷做福晋的人怕是要从城南排到城北,再转几个弯都不止。”
德妃立刻笑弯了眉眼:“你这孩子今儿嘴上是抹了蜜不成?”
“容馨说的可都是大实话,没有一个字的妄言,说到底还是额娘教的好,才教出十四爷这般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德妃脸上的笑容益发深了,深到眼角肌肤每一条藏着岁月的细纹里。
她心中暗想,所谓养恩大于生恩,若是当初老四不被那个贱人抢去抚养,如今也一定和老十四一样专心孝顺她,兄弟间也必然是和睦友爱的。
哪像如今两兄弟斗的跟乌眼鸡似的,弄得她左右为难,头疼不已。
想来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凝住了,虚情假义的又夸了容馨两句,方叮嘱道:“向海棠的事,你不宜出面,一来会让老四面子上挂不住,二来老四有意维护向海棠,你若前去揭发,不是故意要拆他的台吗?”
“那容馨该怎么做,难不成就任由那个不贞不洁,不知廉耻的女人在王府里兴风作浪,还公然将那个孽种带到王府,跟着小阿哥一同上学?”
顿一顿,咬着牙道,“万一甘小蝶将事情闹大了,到时四爷的脸上岂不是更挂不住了,说不定还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容馨总不能像那个心狠手辣的向海棠一样,杀人灭口吧?”
德妃颔首沉默了一会儿:“你不出面,不代表不好让别人出面,如今府里嫉恨她向海棠的又不至你一人,想来年氏,李氏人等都嫉恨着她呢。”
“就算嫉恨,她们现在最嫉恨的人也不是向海棠,而是我。”
她无奈的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更何况我如今还怀了身孕,更成为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她们巴不得我和向海棠斗上呢,也好叫她们坐收渔人之利。”
“本宫听闻有一位宋格格最是个轻狂的,她曾与向海棠同为侍妾格格,眼看着向海棠平步青云,而她还是一个侍妾格格,她心里对向海棠的嫉恨必定比对你的深。”
“额娘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这个宋格格的确轻狂,眼皮子也浅,而且深为嫉恨向海棠。”
德妃不再说话,而是默默看了她一眼,她已然明白了德妃的意思。
德妃又亲热的将她留下来一起用膳,临走前,德妃顺势褪下腕上的鸡血玉镯,叮嘱道:“年氏那里,你还得下点功夫。”
“容馨必定竭尽全力。”容馨见玉镯十分名贵,推脱道,“只是之前额娘已赏了容馨许多名贵之物,这个容馨实实不敢承受。”
“就可是本宫送给未来孙儿的,你休得推脱。”
德妃这样一说,容馨只好收下,离开永和宫之后,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恭顺与温柔,有的只是无尽冷意。
待出了宫门,坐上马车,蕊黄见她雪白腕上戴着的鸡血玉镯尤为醒目,更衬的皓腕莹润胜雪,不由笑道:“德妃娘娘真是疼爱主子,回回来,都会厚赏主子,更不用说平时如流水般的珍贵药材补品送给主子了。”
容馨没有说话,只是幽凉一笑。
德妃宠爱的根本不是她,她宠爱的不过是她的儿子十四爷罢了。
而她,只是德妃手上的一枚棋子。
焉不知,下棋之人也会沦为别人手里的棋子,到时就看谁棋高一着了。
……
三日后。
昨晚又是一场大雪落下,早起却天晴了。
向海棠走进正院的大门时,只觉得廊下的冰坠被晨曦照的有些刺眼,她微微眯了一下眼眸,方踏入正院高高的门槛。
进去时,已经是一屋花团锦簇,除了身体不适的钱格格,全都来了,连四爷也在,他身子挺的笔直,端坐在正位之上,容清则沉静从容的坐在他身边。
见向海棠来了,四爷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微笑,这丝微笑被容馨成功的捕捉,她心里益发不快。
自从知道四爷竟能容得下向海棠的过往,她便下意识想要留意四爷的一举一动,不过这几天四爷都未曾再踏入后院,今儿是她从宫里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到四爷。
想着,她眼光不由的又投向向海棠,向海棠倒和平常一样,前去请安说到来迟时,容清笑着抬手道:“这些日子你和李福晋一起协理管事,着实劳累了些,别说来迟了,就是不来,也是情理之中。”
顿一顿,又关切道,“听说你昨儿忙到大半夜才睡,纵使府里琐事繁多,你也该惜护着自己的身体才是。”
年氏听了,不以为然的撇了一下嘴,若不是她身子不济,就凭哥哥今日在朝堂上的地位,哪还轮得到向海棠和李福晋管事。
想着,她又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李福晋,见李福晋一副心事重重,憔悴不堪的模样,心里终于有了一丝快意。
生了一双儿女又有什么用,不过是让宝言故意提了那一嘴,大格格就迫不有待的爬了狗洞,被四爷抓了个现形,可见大格格和弘时一样,也是个蠢货。
尤其是大格格,行出来的事简直叫人没眼看,如今赖在王府整天关在屋里,没脸见人。
府中众人见四爷连一次都没去瞧过她,以为四爷对这个女儿彻底放弃了,渐渐流言四起,话传的很是难听。
有这样一双儿女,还不如没有,真真丢人现眼。
这时,听向海棠道:“多谢嫡福晋体恤。”
容清微笑道:“快坐下说话吧。”
待向海棠落坐,容清又对着四爷道,“爷难得一早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交待诸位妹妹的?”
四爷睇了她一眼:“你管家素来宽和,这是你的好处,但凡事过尤不及。”
说着,他眸光染上几分严厉,扫向众人道,“不管什么时侯,怀真都是王府大格格,没有人可以论她长短,还望你们从今往后各自管好自己院子里头的人,若再有任何闲言碎语流传出来,定不轻饶!”
众人不想四爷竟还会为了怀真动怒,一个个变了脸色,尤其是深恨李福晋的年氏,宋氏人等,脸色变得难看,毕竟她们在当中加了一把火侯,让流言传的益发难听。
四爷分明是在敲山震虎,警告她们。
宋氏脸色难看之外,又隐着某种犹豫,紧张,甚至带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兴奋。
而李福晋原以为四爷已对怀真彻底失望厌弃,不想今日还会为怀真说话,感动的想要落泪。
向海棠也跟着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怀真虽然糊涂,但四爷心里到底还是疼爱她的。
想着,她连忙随乌拉那拉氏一起起身跪下,乌拉那拉氏率先道:“都是臣妾治家不严,管教不力,还望爷责罚。”
四爷稍稍收敛了怒意:“你身子不好,年下事情又多,这些日子也够你操劳了,不能全怪你。”
说着,他俯过身,朝着她伸出了手,“起身吧,地上凉!”又看了一眼众人,淡淡道,“都起来吧!”
乌拉那拉氏心中微有感动,手搭上四爷的手,刚刚起身坐好,四爷就对着她道:“容馨是个细心妥帖的,又有些才干,而且她还是你的妹妹,等她生下孩子,也可为你分忧了。”
容馨心中顿时一喜,刚刚的那点不快消散不少,只等她协理管家,她就可以一步步将容清架空,如果她运气好,生下的又是个小阿哥,那取代容清指日可待。
而乌拉那拉氏的脸色顿时微微一白,勉强笑道:“爷说的很是,到时一切全凭爷的吩咐。”
四爷不再看她,而是看着容馨打量了两眼,蹙眉道:“怎么瞧着容馨你脸色不大好的样子,是不是有哪里不适?”
容馨起身道:“多谢四爷关心,妾身很好。”
四爷立刻摆了一下手:“快坐下说话,眼看着孩子月份越来越大,容馨你若觉得有哪里不适,以后可以不必再过来请安了。”
容馨微笑道:“四爷和姐姐都是重规矩的人,妾身岂敢坏了规矩,而且妾身身子还好,来请安不妨事的。”
四爷笑道:“还是容馨你识大体。”
乌拉那拉氏脸色又白了一下,同时年氏暗暗咬了咬嘴唇。
四爷又交待了几句话,起身正要离开,忽然宋格格起身,扑通跪倒在地,拼命的深吸了一口气,狠了一下牙齿道:“还请主子爷留步,妾身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