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问。”
怀真有些难以启齿:“就是……那……那个……”
向海棠一脸疑惑:“哪个?”
怀真深吸一口气,又咽了一下口水,涨红着面皮将脸凑过去了些,小声问道:“小孩子到底是从哪里生出来的,真是出恭出来的?”
“……呃。”
她真没料到,怀真都已经和乌拉那拉兴哲在一起了,却连这个也不知道,一时间愣在那里,竟不知如何回答。
怀真拍了一下桌上的案几道:“我就知道,我猜对了,哼!额娘还骗我说小孩子是从胳肢窝里生出来的,我怎么可能这么笨,会被她的话骗了。”
向海棠无奈的摇摇头道:“你额娘说的不对,你说的也不对,小孩子是从……”
她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不过到底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对于这方面的事总比一个姑娘家放得开些。
于是,她又斟酌了一下说辞,给怀真上了一堂课,听得怀真面红耳赤,同时开始怀疑起来。
如果真如凌福晋所说,那她应该是没有真和兴哲哥哥在一起,虽然当时的事她不大记得了,但事后她却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而且小娃娃也不是从嘴里塞进去的,更不是拉屎拉出来的,而是……
想到这里,她的脸益发火烧火燎起来。
看来,她根本没有怀孕,只是这些日子失于调养,肠胃不好而已。
正想告诉向海棠自己当时和兴哲在一起的情况,转念一想,向海棠和她阿玛一样,是极力反对她嫁给兴哲哥哥的。
万一让她知道自己恐怕根本没有和兴哲哥哥在一起,她会不会跑去告诉阿玛?
如果她跑去告诉阿玛,阿玛肯定会反悔,那她所有的努力不就全都打了水漂?
这当中,她虽然后悔过自己不该不顾名节,失了体统,做下这等不知廉耻之事害阿玛丢尽了脸面,但后悔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更何况,阿玛最终还是成全了她,她怎能蚩蚩蠢蠢,将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胜利毁于一旦。
向海棠见她在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扬了一下:“怀真,你在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她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冲着她笑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否则,我还真是……一知半解呢。”
其实,她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之前连一知半解都没有。
“这些事原该你是出嫁前由你额娘告诉你的,既然你问了,我也就顺便解答了,对了……”她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和乌拉那拉兴哲真在一起了吗?”
“这个当然。”怀真生怕被她瞧出什么端倪,以至于闹了半天连名节也不顾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干脆将胸脯一挺,有些心虚道,“若没有在一起,我阿玛何至于气成那样,说起来……”
她惭愧的低下了头,“全都是我的错,可是我又害怕自己像昭月姑姑那样被逼着嫁给自己不爱的人。”
她眼睛突然红了,“凌福晋你是知道我皇爷爷有多么疼爱昭月姑姑的,我一直认定皇爷爷必定会为昭月姑姑选一个令她心仪的额附,谁知道她也摆脱不了和前几位公主姑姑相同的命运,昭月姑姑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呢?”
说着,眼泪掉了下来,哽咽道,“所以我一时糊涂,乱了方寸。”
提起昭月,向海棠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先替她拭了一把泪,幽幽叹道:“也不知月牙儿如今怎么样了?”
怀真托起了腮帮子,露出思念忧虑之色:“但愿那个可汗会对昭月姑姑好,否则,有一天让我见到他,一定饶不了他!”
向海棠知道她也不过是说的气话而已,不过她在宫里听说准噶尔可汗果然就是那个穆扎勒,他这般处心积虑,迫使月牙儿嫁给了他,一定会对她很好的吧。
正想着,小粟子进来禀报说,狗儿求见,向海棠立刻让他将狗儿带了进来。
狗儿进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位年约七八岁的女童,虽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却生得眉清目秀,透着三分可怜七分灵气,只是太过瘦弱单薄了一些。
怀真瞧了瞧这女童,问道:“狗儿,你好好的带这么一个女娃娃来作甚,她是何人?”
狗儿笑道:“回大格格,这个女娃娃是奴才无意间碰巧救下的,奴才见她可怜,又无处可去,想着不如送到凌福晋跟前,让凌福晋调教调教。”
不等他说完,怀真扑哧一声笑道:“我看旁的是假,你是想将你的人在凌福晋身边安插的满满当当吧?狗儿,我帮你算一算。”
她以一种玩笑的口吻掰起了手指头,“你看,郑环儿和小粟子是你弄过来的人吧,冷嬷嬷也三天两头夸你,还有润云和端砚都说你人好,又机灵,你是不是想在凌福晋身边来一出十面埋伏?”
这话若换作别人来说,难免会给他扣上居心叵测,在凌福晋跟前埋下眼线的帽子,但怀真和向海棠的性子他还是了解几分的。
他倒不担心向海棠会因此生了提防之心,他只是担心就凭大格格这毫无心机,嘴上又没把门的性子,一旦入了乌拉那拉府可怎么办?
主子爷自所以不肯答应她和乌拉那拉兴哲的婚事,除了因为乌拉那拉兴哲家中落魄,更因为他家中有不省事的额娘和嫂子,平日里就斗的跟乌眼鸡似的。
乌拉那拉兴哲虽相貌英俊,又颇有些才干,但为人愚孝,大格格嫁过去之后岂能不吃苦,若再掺杂上内宅事务,她也不是那帮老油条的对手。
大格格唯一胜在是雍亲王府的大格格,身份贵重,不是乌拉那拉兴哲那等人家能得罪起的。
但嫁到别人府上,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且不说小夫妻二人之间的事做为长辈的不好过多干预,就说她那个不省事的婆母,孝字一字压头顶,连主子爷尚且不能拿偏心偏到了嗓子眼的德妃怎么办,更何况是大格格。
到时就算主子爷再想护着女儿,恐怕也有诸多不便之处。
所以,之前不管大格格如何闹如何求,主子爷都咬死不肯答应。
结果大格格干脆将事情做绝了,逼得主子爷最后不得不松了口。
唉——
女人家就是容易感情用事。
他心中一声叹息,脸上却作出笑容来:“大格格这话可折煞奴才了,奴才只是可怜这孩子,想给她找个好的去处而已,凌福晋素来待下人宽厚仁慈,奴才想着让这孩子跟着凌福晋也少受点罪不是?”
怀真又上下将女童打量了两眼:“我瞧这孩子不错,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女童立刻往前两步,跪下回禀道:“回大格格的话,奴婢姓周,叫前儿,今年已经七岁了。”
怀真笑道:“不仅模样儿伶俐,这小嘴也巴巴的会说。”她看向向海棠道,“凌福晋,我瞧上这个丫头了,不如你送给我吧?”
向海棠笑道:“若真能得你的喜欢,也算是前儿的福气了。”
“可惜啊——”怀真眼里露出不知是向往,欢喜,还是黯然的神色,“再不多久我就要嫁给兴哲哥哥了。”
“……”
“她家不比咱们家,有紫枫紫铃她们四个大丫头陪着已是足够了,若再添上这么一个小不点,我一时还真不知道安排她做什么事好,凌福晋你就先帮我调教调教,到时我再捡个现成的好丫头。”
“你呀——”向海棠看向她,玩笑道,“倒是学会未雨绸缪了。”
怀真吐吐舌头道:“那这丫头我就定好啦,到时你可不许耍赖哦。”
狗儿看了一眼周前儿,笑着插嘴道:“没想到前儿你一来就成了个香饽饽。”
前儿抿着小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冲着向海棠和怀真磕头谢恩。
向海棠便叫来了润云将前儿带下去了,前儿退下之后,怀真也告辞了,向海棠这才问狗儿道:“这可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小姑娘?”
“是。”
“那她祖母呢?”
狗儿叹息道:“半个月前,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
“嗯,这些日子奴才一直瞒着婆婆她儿子周全被宰白鸭的事,就是怕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受不住,谁知她日夜思念儿子,苦寻不得,病情愈发严重,露出了下世的光景,所以奴才不得不告诉了她周全的下落。”
“……”
“婆婆说,这下她们母子终于可以到地下团圆了,只可怜从此孙女孤苦一人,无依无靠,临死前将孙女重托给了奴才,奴才这才不得不麻烦到了福晋跟前。”
“你太客气了,这算得什么麻烦,不过是添双碗筷的事,而且我还要感谢你呢,若不是你,我未必会留下环儿,若没有环儿,在卧龙庄前往海明寻找四爷的路上,我已经被人暗害了,还有小粟子也是个办事得力的。”
她顿了一下,“对了,那甘小蝶还是没有消息吗?”
狗儿摇摇头道:“这个甘小蝶实在是个诡计多端的,就像上次那样,这回也是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任凭奴才和洪爷的人怎么找都找不到。”
向海棠垂首沉默了一会儿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或许她还没有离开池州,又或许她又来了京城,还请狗儿你慢慢查找才是,此女不找到,还不知道又要如何兴风作浪。”
“这个奴才知道,还请福晋放心才是。”
话音刚落,就有陈府丫头兴冲冲的跑过来禀报说,昨儿晚上陈夫人顺利产下一对龙凤胎。
向海棠听了也是喜不自胜,连忙收拾了一下,飞也似的带着陈圆去了陈府。
整个陈府喜气盈门,老太太看着一对龙凤胎,喜的眉花眼笑,怎么看都看不过来,就连参加选秀自愿被撂了牌子回来之后,陷入低迷的陈金妍也露出了难得的喜色。
见陈圆去了,老太太生怕陈圆担心有了弟弟妹妹之后自己会失宠,一见陈圆就心肝儿肉的将他搂进怀里抱了抱,又带着他去见了弟弟妹妹。
陈圆见到两个喜人的小家伙,自然喜欢的不得了,忍不住摸了摸弟弟妹妹滑嫩的小脸蛋,然后拍拍胸脯说,以后一定会罩着弟弟妹妹。
大家听了他的话,都忍不住开怀而笑。
转眼,就到了怀真出嫁的这一天。
早起下了一场雪,所幸不到半个时辰就停了,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压的很低很低,笼着大地,无端的让觉着有些窒息,抬头望,天上的乌云仿佛随时都能掉下来。
虽然天气不好,但也阻挡不了怀真一颗紧张而欢喜的心。
今天,她嫁给了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就这一点,她比许多姑娘家都幸运多了。
整座雍亲王府结满喜绸,寒风卷起喜绸,发出霍霍声响。
李福晋虽然越瞧女婿越顺眼,却还是哭红了双眼,而四爷就算对这个女婿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今天是女儿的大喜日子,他也只能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即使笑着,脸色也是严肃的。
他本就是冷峻的性子,倒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不高兴,十三爷却一眼就瞧了出来,劝了他好些话,四爷的心情方才略微好些,但到底心中还是不快的。
“姐姐,你嫁了人之后还能天天住在家里吗?”
虽然这个姐姐时常训斥他,还跟他抢好东西,但真正要分别时,弘时心里还是舍不得的,他素来爱吃,今日看着满眼美食,却什么都吃不下。
旁边笑弯了眼睛的喜娘道:“新娘子嫁到夫家,自然是要住在夫家的,哪能天天住在家里呢?”
她这样一说,李福晋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弘时立刻道:“那就要姐夫一起住在王府啊。”
喜娘笑着叹道:“真真是小孩子家的话。”
李福晋眼泪流的更凶了。
怀真已经打扮的妥妥当当,一身明媚鲜艳的喜服红得绚丽夺目,她伸出染了丹寇的手指扯了扯李福晋的衣服,撒娇道:“额娘,你好好的又哭了作甚,再哭女儿也想哭了,若哭花了妆还得麻烦凌福晋再帮女儿画一遍。”
说着,也红了眼眶,起身为李福晋拭了眼泪。
李福晋强忍住泪水,叮嘱她道:“以后到了夫家,还需得……”
怀真一把握住她的手撒娇着打断道:“女儿都知道了,额娘你都念了有八百遍了。”
说着,她看向向海棠,又握过她的手,将她的手和李福晋的手交叠在一起,语重心长道,“额娘,凌福晋,我就要走了,以后哪怕你们两个不能亲如姐妹,也至少不要像旁人一样斗的跟乌眼鸡似的,还望额娘和凌福晋各自安好,各自郑重。”
李福晋心中酸涩难言,向海棠心情也很复杂,不过二人都默默点了点头。
很快,吉时就到了。
盖上红盖头,红绸的那一段牵着的是怀真想要一生一世相濡以沫的男人。
临上轿前,忽然起了一阵狂风,吹落了怀真头上的红盖头,喜娘赶紧捡起,讲了一些吉祥话遮掩了过去。
落下红盖头的那一瞬间,向海棠看到怀真含羞带喜的脸,突然发现,她竟生的如此美丽。
洞房夜里,风卷大地,大雪纷扬,屋内却温暖如春,处处透着喜色。
大红喜烛发出哔啵一声细响,身旁喜娘两手一拍:“烛心爆,喜事到,这多应景儿。”
怀真紧攥着手中的红苹果,在紧张和喜悦之中等待着乌拉那拉兴哲的到来。
没过多久,他就过来了,带着微醺的醉意揭开了红盖头,然后偏头看了看她,冲着她露出微微笑意:“怀真,今晚你真好看。”
怀真羞涩的低下了头,他慢慢坐到床边,握过她的手放在掌心:“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待你好的。”
怀真抬起头看向他,一张脸红如滴血:“兴哲哥哥,记住你刚刚说的话,我将自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我。”
“嗯。”
……
喜烛映照出她和他,一室旖旎。
两刻钟后
他坐在那里,突然目光寒冷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