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坐了一会儿,同组的人找到我,硬是把我拽到人堆里参加一项以“为全组荣誉而战”为开始,后演变成“干死他们丫的”、“绝对不能丢脸”的全民自由组队拼酒活动。
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后来……我醉了。
等我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鬼官聚会也已经结束两天了。
轻微脑震荡的假只有两天,班主任的电话差点儿打爆我的手机,我名义上的兄长也来凑热闹,短信塞满我的信箱。
手忙脚乱地换好校服,我叼起一片面包一边系鞋带一边蹦着出门。
旷课了一整天课,班主任暴跳如雷的场面一定很酸爽。
在出租上给大哥回了消息,又给班主任打过电话道歉,我摊在车后座啃面包片。
忘了抹果酱,难吃。
摸了摸干瘪的肚皮,我继续啃。
下了出租,学校门关得严严实实,早自习的结束铃声响起来,守门老大爷和值班老师正义正言辞训着两个迟到的学生。
我让司机往后开了点儿,打算从后墙用我刚恢复一点的法力直接瞬移到卫生间。
毕竟跟班主任保证过绝不迟到,我不想因为迟到在他的小本本上再添一笔成为重点看护对象。
保险起见,我将地点选在高二教学楼三楼的卫生间,和我们班同一层,如果碰见班主任至少有狡辩的余地。
我的法力施放范围精准度非常高,法力用尽的那一秒,和我预想的一样,我正好掉在一个厕所隔间的马桶上。
我正要站起来,门突然开了。
准确的说,门本来就没关,是谁都能推的半开合状态。
阙非泽看见我的时候,我四仰八叉像个翻不过身的乌龟一样“睡”在马桶上,嘴里还叼着那块儿因为难吃啃到下车都没啃完的面包片。
没有比这更傻逼的了。
我们都楞住了,互相瞪了一会儿。
“楚萧凉,你的出场方式——”阙非泽扶着门,挑眉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还是问出了我就不想回答的问题。
“早。”我神色恹恹打断他,拿下面包。
阙非泽眼中的嫌弃显而易见,他抬起食指,我下意识驱动脖子将脑袋朝后平移了一个位次。
“动什么动?我还能吃了你?”语带鄙倪,阙非泽高高在上的食指追过来,摁在我嘴边划了一下,然后把指尖儿正面展示给我。
是面包渣。
我目光锁定他,伸出舌尖把嘴唇周围扫了一遍,干净了。
阙非泽的表情忽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我自动理解为这是他臭脾气即将发作的前兆,立马一轱辘站起来。
阙非泽猛地抬了抬头,又猛地一低头,带着疼痛感的国骂从他颤抖的双唇里飚出来。
呃......
我撞到了他的下巴。
刚才我还不确定他是不是要发脾气,现在可以确定了。
“对不起。”我的手虚晃在他头上,想帮忙,又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阙非泽闭着眼睛,很痛苦地撑着门,另一只手捂着下巴。
我试图再说点什么挽回一下自己在阙非泽心目中岌岌可危的好感,第一节课上课预备铃毫无预兆地响起来,不好!我脑子里警报长鸣,迅速从他胳肢窝下钻过去,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门口,骤然一个急刹,又冲回头,拽上这倒霉孩子一起跑。
幸好厕所离我们教室不远,我们成功在上课铃响起前坐进班级。
刚把书包放好,班主任就出现在了后门。
他看见我眉头一皱,我忙屏住呼吸,瞥开目光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他指了指我,预备进来,结果英语老师先来了,班主任认命退场。
还好没被他抓去办公室。
才松了口气,就感到左边两道“等你算账”的目光。
我掏出英语书,立在面前,双手合十,讨饶地看着阙非泽。
阙非泽看了眼英语老师,有样学样把英语书立在面前,躲在书后面,双目俨有笑意,却故作蕴色。
我忍不住笑。
阙非泽长眉半挑:“不准笑。”
我拉平嘴角,阙非泽却更不高兴了:“你这人怎么那么没有原则?”
“……?”
“楚萧凉、阙非泽!”英语老师重重把书在讲台上一扔,被点名的我俩中断谈话,同时露出脑袋。
“你们偷偷摸摸在下面谈恋爱呢?!”英语老师拍了拍桌面,“把书放下来!”
同学们哈哈笑。
阙非泽像被骂习惯了,一副没在怕的样子,把书一推,倒在桌上,靠着椅子,单手挂在椅背上,转笔。
想了想,我找出一个空白的英语作业本,写了几句道歉的话推给阙非泽。
阙非泽手指很长,奇怪的是,他哪里都很符合养尊处优这四个字,唯独指头手掌,竟然到处可见老茧。
他拿过作业本看了看,又看了看我,勾勾手指。
我把笔给他。
他拿走我的笔和我的作业本,一整节课都没有还我。
英语老师布置了课堂作业,下课之前要交。这所高中授课明显超纲,出题范围大且刁钻,高二的英语作业,难度非常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一半的试题同课程口语化,作为应试教育出生的普通人,我觉得很有难度,直到下课才将将完成。
课代表开始收作业的时候,我主动把刚才的作业给阙非泽。
“干嘛?”阙非泽乜我。
“抄吗?”我又往他那儿推了推。
阙非泽眼珠子溜回去,继续转笔。
“……”看来互抄作业建立友谊这条路在这里行不通。
“交作业交作业。”课代表走到我们这桌。
阙非泽从课本里抽出作业本,抛到课代表堆得高高的作业堆上。
“你什么时候写的?”我惊诧道。
课代表催了催。
“五分钟前。”阙非泽瞟了课代表一眼,越过我把我的作业一齐交到课代表手上。
我震惊了。
阙非泽站起来,“走吧。”
我也站起来,“去哪儿?”
“你还想去哪儿?扫厕所啊。”
原来我们扫厕所的惩罚并并没有因为意外事故撤销,不过延缓执行了而已。这所学校有时候在某些方面的执着实在令我头痛。
“昨儿都是我扫的,今天你扫,没问题吧?”
阙非泽漫不经心舞了下拖把,送到我面前。
我接过拖把,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他双手插在校服外套口袋里,也看着我。
好吧,的确是我喝酒误事,一来一往,就像他说的,扯平了。
我把拖把拿去冲水,回来的时候阙非泽还没有走,他耳朵里塞着白色的耳机,靠着其中一扇门,双手仍插在外套里,脚尖轻轻打着节拍。
他对浅色系似乎情有独钟,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适合这个色系,惹火的性格,和浅静的颜色,这种冲撞,在他身上没有一点不和谐。
当然,这和他长得帅不无关系,换做另外一张随便一个同学的脸,我都不会这样说。
我一个隔间一个隔间的拖,拖完隔间再拖公共面积。我拖得尽量的快,一个课间可以搞定大半个厕所的那种速度,地上倒不是特别脏,都是水痕,拖拖就干净了,我主要怕有人来,又把刚拖好的地踩脏了,这是个很烦的事。不过我运气好像不错,一直拖到预备铃响也没有人进来过。
拖完可以回教室了,我转身想要招呼阙非泽一起走,才发现他已经走了。
我把拖把放卫生角,洗干净手,擦了把脸,出去时看到厕所门口立着一个黄色三角牌,上面写着:正在清洁,禁止进入。它的旁边印有一个43码的脚印,这个脚印的主人后来脚长到47码,身高也有一百九十三公分,却仍旧喜欢别别扭扭的做这许多可爱、贴心的小举动。
同窗的情分很奇怪,突然就来了,然后突然又消失了。很多时候我甚至没能察觉到我身边有友谊的影子悄悄溜过,我们就已经走到了分岔路口。你往东,我往西,再见是缘,不见是必然。
也许这就是青春吧,身在其中不知其味,却有满腔孤勇刻苦而坚定的指引前进。
我抬头,看到阙非泽背对着我走在前面,步子放得很慢。
“阙非泽!”我大声喊,我确定我笑了,而且笑得很大,因为我控制不住我嘴角上扬的弧度。
他停下来,不悦地半眯着细长的凤眼,侧着身子回望,我跑过去扑到他背上,把他撞得脚步趔趄,狠狠弯下了腰。
他一边骂我一边狼狈地接住我,有线的白色耳机从他耳朵里掉出来他也没捡。
我挂在他背后,看见他偷偷翘起了嘴角。